夏荷亭中,響起了悠揚的笛聲。
這一次,洛輕寒沒有再吹那曲《春江花月夜》,而是吹的那首《云水禪心》。只因為那是竹青喜歡的。
“怎么不吹《春江花月夜》,你不是說很喜歡嗎?”
一遍吹完,洛輕寒才收了笛子。她臉上的笑容很淡,但是不失明媚與溫暖。“是喜歡,不過,今日想吹《云水禪心》,因為你更喜歡這首曲子。”
竹青的臉上慢慢爬上紅暈。不同于他們剛認識的時候那樣,整張臉像煮熟的蝦子般顏色極深,而是淡淡的粉色,像是涂抹了一層胭脂,粉粉的?!爸x謝。不過上次聽你說了那番話之后,我便覺得《春江花月夜》也不錯,我很喜歡。”
“真的嗎?“洛輕寒的語氣中有著難以掩飾的興奮。
竹青輕點額頭?!班??!?p> “那我再為你吹一遍《春江花月夜》?!?p> “好?!?p> 笛子置于唇邊,舒緩的笛聲再一次響起。一副淡雅的水墨畫瞬間就浮現在了眼前。江水、明月、鴻雁、青楓......
“原本以為輕兒的箏應當是最好的,沒想到笛子也不差?!?p> 弋泠歌是循著笛聲過來的,乾夜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進來。弋泠歌倒是沒有什么,朝竹青點了點頭就坐在一旁,倒是乾夜,看竹青的目光頗有些不善。“這位師傅看著好生熟悉,是不是在那里見過?!?p> 竹青坦然答道:“小僧竹青,上次送洛姑娘回來時曾與施主有過一面之緣。“在乾夜面前,竹青似乎又變成了那個循規(guī)蹈矩的小和尚。大概是他與乾夜不熟,所以言語中也顯得頗為疏離。
“原來如此。小師傅不在寺中好好修行,怎么出現在此?”
這話,就是在趕竹青走了。洛輕寒和弋泠歌同時皺了皺眉。
大約是顧忌到與乾夜之間的感情,再加上方才遠遠的便看見洛輕寒與竹青二人在夏荷亭,一個吹笛,一個靜聽,連他都覺得異常和諧,不忍來上前打擾。所以,即使知道乾夜是有意為難竹青,想讓他難堪,一時也沒有開口幫襯的意思,只是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
洛輕寒則不同,她不是弋泠歌,所以聽到乾夜這些有些不友好的話就忍不住想幫竹青懟回去。而她確實也是這么干的。“阿夜,這是阿雪府上,阿竹是阿雪請來的?!?p> 乾夜自然聽得出洛輕寒話里的維護之意,心中對竹青的敵意不免也就更多了幾分。不過有一點他承認,這是弋泠歌府上,而且他也確實之前便已經知道竹青目前住在這里。只是剛才見洛輕寒與竹青二人在夏荷亭賞花吹笛,這才有了方才那兩句。
“小師傅不要介意,我不過是一時好奇,不知道輕兒和泠歌何時有了一位佛家朋友,所以才多問了兩句。若是冒犯了,還請小師傅看在輕兒與泠歌的面上,不要與我計較?!?p> 竹青好像并不介意乾夜方才的話,只是回以一個恰到好處的笑,說了聲無事,便轉而對弋泠歌說道:“泠歌,我來府上也打擾了些日子,該是時候離開了。出來也這么久了,該回師門了?!?p> “阿竹,你要走?”
見乾夜言辭無礙,且態(tài)度良好,洛輕寒的面色才緩和了下來,也不再計較乾夜方才之言??梢宦犞袂嗑拐f要走,不由又將責任歸結到乾夜身上,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幾分冷意。
乾夜自是察覺到了洛輕寒的目光。他并未為自己出言辯解,只是看向洛輕寒的眼里,滿是無辜之色。洛輕寒見狀,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錯怪乾夜了,竹青原本就是打算要離開的。于是。只好作罷。
“怎么這么突然?”弋泠歌將夏荷亭中三人的舉動都看在眼里,此時才開口。
竹青倒只是慢條斯理的說道:“此次下山原本是為了幫師傅找一位故人,雖然人還未找到,但與師傅約定的時間已到,所以得回寺一趟。若是日后你們有時間,也可以來佛云寺上香?!?p> “等等,你剛才說什么,佛云寺?”洛輕寒聽到竹青說佛云寺三個字,心立馬就提到了嗓子眼。她記得,她來這里之前就是在佛云寺的青竹園中。
竹青見洛輕寒滿臉的震驚和不敢置信,不知她為何這般表情,疑惑的問道:“我?guī)煆姆鹪扑铝松拼髱?,可是有什么問題?”
弋泠歌和乾夜見洛輕寒聽竹青說道佛云寺時立馬變了臉色,也都狐疑的看著她。
“佛云寺,了善......這到底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為之?”洛輕寒一副丟了魂的樣子,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往自己的碧水灣走去。
弋泠歌見狀,上前拉著洛輕寒的手道:“輕兒,你怎么了?”
洛輕寒現在滿腦子都是佛云寺、了善這五個字,哪里還聽得進弋泠歌講了什么。她頭也沒回的就往亭外走去。
“她這是怎么了?”竹青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讓洛輕寒臉色大變,但是又突然想到洛輕寒對于和尚的厭惡,心中疑惑也就去了幾分。只是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極淡的擔憂之色。
“沒想到竹青師傅竟然是了善大師的弟子?!?p> 乾夜雖然奇怪為何洛輕寒在聽了竹青來自佛云寺之后神色大變,但是相比較而言,竹青說馬上要離開這里回佛云寺這個消息更讓他心情愉悅。竹青眼里的擔憂雖然不濃,但是他見著實在是覺得有些礙眼,所以他巴不得竹青早點離開。
竹青點了點頭,回道:“是。師傅一直待在寺中,很少出寺,公子是如何識的?”
“佛云寺自先祖創(chuàng)立天乾王朝時便已經存在,當年更是出過救國的高僧。自先帝時期,每年重陽法會,都會請佛云寺的大師前去宮中祈福。本王不才,正是當今皇上四子,自然識得了善大師?!?p> 世人都覺得佛云寺是天乾第一大寺廟,甚至是稱其為護國大寺也不為過,而了善大師更是佛云寺的高僧。但是對于竹青而言,并未因此而覺得有什么不同。他修道修的是心,自然不會為這些別人眼中的名利所擾。他不過是佛云寺中的一個小弟子,只需做好自己,好好修行,尊師重道就夠了。
“原來是這樣。小僧先前不知王爺身份,失禮了?!?p> “不知者不罪。既然竹青師傅要回佛云寺,那便幫本王帶個好。”
竹青點頭應下。
這邊,竹青剛走,弋泠歌便沉了一張臉。
“阿夜,你方才未免有些太過針對竹青了?!?p> “泠歌,我喜歡輕兒。”
弋泠歌忽然猛地轉頭看向乾夜。
乾夜也不閃不避,任由弋泠歌盯著他看。“怎么,只許你喜歡輕兒,我便不能對她有意?泠歌,雖然我們是兄弟,有什么東西也都會先想到對方,但是輕兒,我不會讓。我要讓她做我的王妃?!?p> “阿夜,你是天乾的王,你覺得皇上會允許你娶一個平民女子做王妃嗎?況且,輕兒她并不喜歡你?!睕]有一個男子會希望除了自己以外還有別的男子喜歡上自己喜歡的女子,就連弋泠歌也不例外。
乾夜聽完無所謂的笑了笑?!般龈瑁阒?,我想要那個位置。到時候,我要娶輕兒,誰敢說什么。你說的沒錯,輕兒不喜歡我,但是難保以后也不會喜歡。你以為,現如今的輕兒還是以前的輕兒嗎?之前我也覺得輕兒喜歡你,但是現在看來,他對你,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信任與依賴更多一些。這些,我相信你你能感受得到。而且,方才你也看見了,輕兒對那個小和尚,似乎很在意。剛才在亭外,我們是不是都覺得他們在一起的畫面很和諧?其實你心里已經開始慌了,不然不會等到現在才來責怪我?!?p> 忽而,乾夜又補了一句,“哦,對了,邵遠征已經派人去過風雪閣?!?p> 弋泠歌難以置信的望著乾夜?!澳阆胱尰锶雽④姼俊?p> “若是她不愿,我是不會勉強的?!?p> “我知道了。”說完,弋泠歌疾步出了夏荷亭。
自那日聽到竹青說他是佛云寺了善的弟子后,洛輕寒就一度懷疑竹青所說的佛云寺和她二十一世紀的佛云寺是同一間寺廟,而竹青的師傅了善大師,就是那個騙他來到這里的人。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怎么可能這么巧,隔了一千多年,而且還是個莫須有的王朝。但是偏偏寺名和那個老和尚的名字是一模一樣,由不得她不懷疑。
“哎呀,好煩,到底是不是同一個地方?”洛輕寒想了好幾日也沒有想明白。“算了,還是去問阿竹吧。”
洛輕寒剛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正準備出門去找竹青,人還沒踏出房間,外面就傳來洛子遇的聲音?!敖憬?,姐姐?!?p> 自從洛輕寒認了洛子遇當弟弟,倒是沒怎么管他。只是找了教書的先生每日過來給他講書,教他識字。而自己,很少去洛子遇住的西廂,而洛子遇也很少來她的東廂。大多數的時候,洛子遇都是待在西廂認真的聽先生講課。
說來,她這個姐姐似乎有些不夠格?!笆亲佑霭?,找我何事?”
洛子遇睜著一張無辜的臉,望著洛輕寒天真無邪的道:“姐姐,今天是中元節(jié),聽說晚上大家都會到河邊去放荷花燈。姐姐,你也帶我去吧!”
中元節(jié)?洛輕寒倒是忘了,今日是七月十五,不正是中元節(jié)嗎。最近幾天基本上都在想佛云寺以及那個叫了善的和尚,倒是忘了今日是中元節(jié)。
看著洛子遇一副滿是期待的模樣,洛輕寒問道:“子遇很想去?”
洛子遇用力的點了點頭。
洛輕寒去過西廂幾次,但每次都是看到洛子遇認真的聽先生講課,很乖。她有時候都覺得,這孩子未免也太懂事了些。如今他卻跑過來請求她待他去放荷花燈。到底還是個孩子,有些愛玩才是正常的。
“好吧,晚一點我?guī)闳ァ2贿^,你要牢牢跟著我,不許亂跑?!?p> 洛子遇又是重重的點了下額頭,然后歡樂的跑開了。
風雪閣,風林院。
紅衣正在幫花娘整理妝容。
今日一早,弋泠歌便差人過來邀她今晚一同逛中元節(jié)?;镏溃裢聿豢赡苤挥兴c泠歌,肯定還會有輕兒與乾夜,不過她已經事先找過乾夜了,讓他幫忙到時候將輕兒引開。如此,她便能與泠歌有機會單獨相處了。
這是她最后一次與泠歌單獨相處了,花娘不會放過,更不想錯過。
“小姐,你今日真美?!?p> 花娘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不由嘆道:是啊,真美!不過過了今日,她便再也沒有機會單獨與泠歌在一起了。下個月一號,她便會進宮。從此,他們兩人就再也沒有半分可能。一個為民,一個為妃。雖然這并非她所愿,但是,無論是為了乾夜,還是為了弋泠歌,她都必須走這一步。
“紅衣,去幫我把輕兒送的那件飛燕拿來?!?p> “小姐,你要飛燕干嘛?“紅衣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小姐要她去拿飛燕。
“去幫我拿來吧,今日我便穿它了?!?p> “??!“紅衣張大了嘴?!毙〗悖w燕雖好,但是適合跳舞的時候穿。紅衣覺得,今日您穿這露華最為合適?!?p> “好了,去吧?!?p> 紅衣見花娘執(zhí)意要穿飛燕,還是去了。
泠歌,今日,我便再為你跳最后一支舞?;镌谛闹姓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