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首回眸,他向后一揚斬,雷靈氣逼退那兩團殺物,側(cè)目仍提防著近前的張泉,其仍陰陰立著沒有動作。
子元向后滾翻跳開,直面背后的來襲邪物,并和張泉拉開距離。
那是一黑一白兩條大水蛇,粗壯如猛漢腰身,吐著妖磷信子,軀體流淌滴落下那褐色海水。
雙蛇被逼開后頓了一頓,就盤旋著再咬殺過來,掃起地面的海液,濺出濃毒腥氣。
眼角瞥了一下,張泉呆在原地看自己和雙蛇纏斗,其眼里的陰霾殺意,竟?jié)u化成一種難言落寞。
司馬師心疑必有詐,警覺而搏間,劍不盡出,隨時可回護自身要害。
雙蛇力大卻只是畜生之猛,子元身法靈動誘引,使其露得破綻,瞬出劍斬殺刺進七寸處,蛇首血濺當場雙雙被一擊斃命。
他輕喘幾下后,持劍轉(zhuǎn)身就要進擊,張泉的白衣身影卻正向堂后縱退。
急縱身追去,手中劍直斬向其后身,但張泉速形如鬼魅,子元幾劍都連續(xù)落空。
這間廳后是另一個幽暗的臥堂,眼見司馬師就要趕上,張泉忽一滾身,從堂中的立柜后扯出什么東西來。
他將其對向子元眼前,司馬師登時雙目驚赤,身軀僵立原地。
張泉陰冷笑著,其手中所擒是一活人,他右手中多了一把蛇刃尖匕,比在這人的頸子要害上。
薄唇玉面,標致的彎眉眼緊閉,是弟弟司馬昭……
“司馬子元,再過一時,等魏子京完成相柳之儀,示水獄神威,我們再說不遲……”
張泉嘿嘿地低聲竊語,手中匕上浮起褐色海腥水汽。
“況且你司馬家,效命委身曹孽之下,就真能有善終么?一會等你見識過魏諷之能,如改變心意,我們隨時恭迎給你一家留好了位子……”
匕尖輕輕蹭在司馬昭的頸脈上,寒妖氣激得他白嫩皮膚發(fā)青,司馬師強壓心中躁怒,尋思如何應(yīng)對。
正僵持著,突然有短笛聲從臥堂后墻外傳進,地板上緩流的海液,覆上了一層青色靈氣。
張泉面色驚變,目中生出慌意,扭頭急望向堂后笛音處。
就在這空當,他握匕的手微松,挾擒之力一弛,司馬師神速出劍一擊將那蛇匕挑飛。
緊接著他一把將司馬昭搶了過來,同時堂后墻上的緊鎖扇窗破裂,一道青影竄入。
張泉失去人質(zhì),陷入受子元和那青影的夾擊之態(tài),他面色蒼白恨恨沖地上啐了一口,然后雙掌帶袖猛揮而起。
褐潮妖風生起,帶出一大片濃濃腥臭水霧,將那堂后殺入的青影一阻,并把司馬師嗆得向后跳開。
本來靜立在前室的那五個白骨武士,此時殺了進來,干枯嘶叫著揮動磷刀劍火。
腥霧散開后張泉已逃遁,那青影立定,身形嬌挺健美,鵝蛋媚臉仙顏,目瞳中英氣星芒。
阿瑜……司馬師看清她后心中一蕩,羊徽瑜瞧著他的雙眼,也是情愫暗勃。
骷髏殺到,二人魄命仙姻合璧,劍雷刃青靈殺之氣無匹,幾個回合間,便將五個武士斬成一地碎骨。
骷髏武士們的碎體落入褐色海水,發(fā)出嗤嗤青煙,迅速融化成幽藍的黏液,在焦臭中消解無痕。
司馬師將弟弟放到室中錦席上,其仍昏迷不醒,探了下鼻息倒是勻和平靜。
“子上……”他輕呼幾聲,司馬昭毫無反應(yīng)。
“君郎,我看他中了水魘,雖無大礙,但需仙靈催醒。”
羊徽瑜過來,看看子上的面容,然后輕牽住司馬師的衣袖。
“這樣……話說你是怎么尋到我的?”他也握住了她的手。
“襄樊戰(zhàn)中,妾一直在急切尋君……但不知為何,掛件的靈犀越來越弱、最后若有若無,導致我始終無法確得君郎的所在。戰(zhàn)畢我感鄴城生出隔世異境變亂,料想君家故應(yīng)會至此,便趕來,果覓到師郎蹤息。”
聽她這么一說,便想起了之前娥皇海村的倒吊尸洞,他將陽虎骨片掛件從懷中取出。
阿瑜見其狀,咦了一聲,把掛件接過輕輕觸撫。
上面還有血沫的痕跡,殘留恨詛靈氣,蜇得她手指忍不住一跳。
“我渡入的靈狐仙力,被什么強大氣息,全抹去了……”
她再拿起來到面前細看,蛾眉蹙起。
“陽虎的殘靈也復動過來,只是,似是轉(zhuǎn)化成了什么新物。”
司馬師背起子上,對她低聲道:
“瑜娘,鄴城異亂,子上他被擒魘至此,現(xiàn)更不知父母家中是何情形……你有什么想法?”
羊徽瑜收起掛件,望著地上稍頓片刻,對他伸出手道:
“君郎,把那鯉王仙尊的寶珠,予我用一下?!?p> 阿瑜拿過珠子,將其輕放入地上的褐海水流中,清亮的灰光霎時迸出,就如熾熱的烙鐵一下落進涼池,蒸騰起一片氤氳白汽。
“仙尊說過,如遇水異,都可以試召它相助棘手之事……”
白汽幻化出一道光圈,擴大張開,最后占到半個臥堂大小,光暈空洞那邊透過來仙風靈韻。
碩大的錦鯉頭探到光洞口,只能容顯出其半張魚臉。
“尊者……”阿瑜過去施了一禮,蓬萊仙魚王搖搖胡須,對她和子元示了意。
司馬師過來把子上的情況呈給它看,仙尊將頭輕輕一拱,便把司馬昭托舉上了頭頂。
“我?guī)Я畹苋ハ蓪m除魘,你們放心便是。但這鄴城血異城境,我看是相柳所侵致,其陰邪毒穢無匹,二位小友多加小心吧。”
司馬師再對它拱手躬謝,仙尊帶著子上扭過身去游動,只聽得那邊水聲清蕩一陣,這臨起的汽霧仙門便失去加持,很快消解化散。
子元看了下阿瑜,她朝他輕輕頷首,倆人便退出這廳堂外,沿著另一邊的廊梯盡頭,朝中郎將府核心的樓堡連接處疾行。
連過幾道內(nèi)部的樓廊后,眼前便是樓堡某層的長木重門,閣道一旁的雕鏤窗外,能瞥見灰石壘建的堡壁,和仍舊漫天濃寒的陰霧飄雪。
司馬師上去推開左邊門扇,剛一踏進去,背后啪嗒一響,腥腐的邪物味道傳入鼻孔。
阿瑜換了一柄纏金絲柄的細彎刀,鋒芒如凜碧秋水,她登時凌厲轉(zhuǎn)身。
豺狗似的喘呼聲,挑釁地對著他們低吠,一道陰影從樓廊外破墻而入,渾身環(huán)繞不祥的黑色水霧。
壓抑的黑潮妖氣,濕重凝結(jié),向他倆卷壓而來。
突襲的是一頭鳥翼人身的水鬼,遍布疤紋的豺臉,兇惡尖齒上還在滴血。
它對著司馬師暴躁狂吠,正要前撲,忽就一顫不動了。
子元清俊剛骨的臉龐,此時罩在一片淡黑煞氣中,錐子一樣的血紅目光,剜在惡鬼身上。
……久積血戮,軍魄惡生殺變。
羊徽瑜在一旁,目現(xiàn)慌懼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