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兒像對待禮物般小心翼翼拆開錦盒,卻不想里面是本書。
其實嚴(yán)格來說,那只是一塊很厚的綢布,而且還是很少見的那種明黃色,后面繡著東西,大概又是什么奇怪的神獸之類,他就不再細(xì)看直接翻開,里面的字跡很工整漂亮,可他就是看不懂。
耳邊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此為篆體,而且,徒兒你拿反了?!?p> 云兒暗想,轉(zhuǎn)體?哦,意思是要轉(zhuǎn)過來看?又把它轉(zhuǎn)成豎向。
還是看不懂。
一聲輕嘆自耳邊傳來:“此為橫向閱覽,當(dāng)下不識無妨,以后……總會有人教你識字?!?p> 云兒點頭,心中卻想著學(xué)那么多、認(rèn)那么多字有什么用,等你找到人了,老爺子也沒事了,我們可就誰都不欠誰了。
當(dāng)下看這些字就頭痛,遂將那綢布草草卷好,塞入衣衫。
“云兒看也看不懂,既然師父交待,那就帶回給老爺子看吧?!?p> 耳邊沉寂很長時間,最后只傳來“也好”二字。
珍寶閣最里這間比想象中要大很多,其框架上充滿著不同薄厚的書,最高的直直到了頂,相比較而言,西南角的框架最為小也最不起眼。
老爺子說有的讀書人身上充滿了酸腐氣味,就是讀了些死書造成的。這樣說來,書也有生命,還會死。如今這些書上都落了厚灰,恐怕若沒有這安息香,大概滿屋子都會是發(fā)霉的味道吧?
發(fā)霉、消失,大概就死了吧,可死了的書又怎么讀呢?
“此語同‘死讀書’之意,是告誡后人讀書應(yīng)舉一反三、活學(xué)活用,而非為讀而讀。”
習(xí)慣了這種交流方式,云兒也不知自己哪句話又稀里糊涂地讓師父聽去了,不過倒是很及時地解決了內(nèi)心疑惑。
他坐在這西南的最角落,小的像滄海一粟,這海不認(rèn)得他,他也不認(rèn)得這海。
既然珍寶閣這名字這么世俗,他也給此處起了個更俗氣的名字——臭書屋。
當(dāng)然,后來被師父更名為香書苑了。
安息香的味道讓人心安,耳邊寂靜無聲,云兒靜靜坐著感受它的來源。
隨后起身,走向這香書苑最中心之位——卻是此處唯一昏暗之地。
一團(tuán)綠色的燭火出現(xiàn)在面前,像在前方引路一般,他每走一步便更亮一米,他的心不自覺猛烈跳動起來,他不禁想到師父是不是也會激動萬分。
師父很少說自己的事情,他究竟長什么樣子呢?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大概比宗顧大那么一二歲的樣子吧,只是他人又在哪里呢?
奇怪的事情太多了,再想腦子都快炸了。
云兒定了定神,他知道可能是這個香讓他腦中的疑惑又逐一蹦了出來,畢竟安息香的源頭就在前方,迎接他,不,迎接他們的,會是美艷動人的師娘嗎?
他停住腳步,呆呆將頭對向最中心,眉頭一皺。
那里沒有框架,地上有一個很大的黑色圓形圖樣,大概這圈里面繪制的,是最初所見到的四不像神獸。
周邊的光亮霎時熄滅,只留那一團(tuán)綠色的燭火幽幽飄過,最終就停在一口敞開的棺材上,安息香在旁邊的香爐燃著,煙氣悠悠向上,不時抖動出一個又一個弧度再緩緩散開。
云兒將激動的笑意收回,沉重地向前走著,手撫上光滑的材質(zhì),和那神獸一樣,這個棺材也是琉璃的,能夠透出其內(nèi)之人的紅色衣衫。
他向內(nèi)看去,瞬間變得僵硬,隨即凄然呼出一聲:“師父。”
耳邊傳來淡淡的聲音:“恭喜徒兒尋得此人,你僅需吹滅那安息香,即可見得出口回返?!?p> 而后的聲音帶著慈祥的笑意:“那老漢若醒后見不到你,怕是要擔(dān)心了?!?p> 云兒閉目對著棺材一動不動,棺中人的面孔模糊了一團(tuán),他越想看清楚反而就越模糊。
這該不會是師父的尸體吧?
他這么如實問了,師父沒有回答。
“你一路惦念那老漢,如今可返,理應(yīng)高興,為何為師覺得你甚是傷感?”
云兒深吸了一口氣,覺得很是陰冷:“我走了你怎么辦?”
老爺子對于墓葬方面也算是行家,他多少耳濡目染了些。此處的安息香被做成了長明香,無人驚擾可以燒個十年八載,如果有人管理添加自然能燒的更久。
長明香一般與長明燈相配使用,市井間相傳有“香在人在,香旺人全,長明不滅,燈接引路”的說法,老爺子只道這些多半是后人對于前人的追思,其實也不是向傳聞的那么玄乎。
燃香主要起到的是驅(qū)蟲、防腐的作用,而要添香,沒有照明不行,所以才有了長明燈與長明香兩者的搭配。
如果他把香吹滅,這里這個尸體包括書,恐怕就都?xì)Я恕?p> 師父的聲音依舊溫和:
“你忘了重要的一點,那老漢以性命召喚為師,如今他性命尚在,你也助為師尋到想要之人,緣分已盡。你我?guī)熗揭粓?,那綢布是送你的禮物,至于日后能否用上,就要看你的選擇了?!?p> 他忽然就像被剛才那個石門上的刺扎了一樣,這意思就是不管他了唄。
“好,那云兒給師父磕個頭,就當(dāng)補(bǔ)拜師禮吧。”
退后幾步,對著那琉璃棺材默默跪地,磕了三個響頭。
安息香默默燃燒,自遠(yuǎn)離云兒的方向傾斜,待三聲響動過后,它又恢復(fù)如初,等待著即將被熄滅的命運。
他抬起頭:“師父,我不熄滅這香,等確定老爺子沒事了就回來看你!”
耳邊再沒有聲音傳來,他就轉(zhuǎn)過身原路返回。
多年之后,云兒再度回想起來,自己的每一步其實都由師父暗中鋪設(shè),那一呼一傳的交流,是吐納之法的運用變換;這小小的香書苑,是他窺見天機(jī)、飽覽瀚海之所;而機(jī)關(guān)巧術(shù)、操縱之能,則是他日后的求生之徑。
此時的琉璃棺周邊,螢火蟲正開始不斷地聚集到棺內(nèi),棺中人的面容逐漸清晰起來:
一名清秀的男子沉睡在棺中。
安息香總會熄滅,如同這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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