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塞之聯(lián)軍大營內(nèi)，秦使魏冉與田文、趙豹、公孫喜、暴鳶商議和談之事。
魏冉說道：“我王欲以河東之地割予諸國，以求五國退兵。”
田文回道：“只給河東之地？我們欲整個秦地。”
魏冉言道：“此無異于亡國也！”
田文回道：“然！吾等此行便是亡秦之國?！?p> 魏冉拍案而起：“你敢？”
這時公孫喜笑道：“有何不敢，如今函谷關(guān)已破，聯(lián)軍已至此地，不久聯(lián)軍將至寧秦?！?p> 魏冉回笑道：“哈哈！公孫將軍大言不慚矣！”
公孫喜不屑道：“此言有何不妥？函谷關(guān)都可破，往后乃一馬平川，攻陷咸陽指日可待?！?p> 魏冉繼續(xù)笑道：“公孫將軍看來對秦國知之甚少。崤函之道豈只有函谷兇險，其后天險之地比比皆是，何來一馬平川?！?p> 公孫喜又言：“自破函谷之后，聯(lián)軍未受太多阻擾，便已攻至桃林塞，何來天險?！?p> 魏冉回道：“將軍怕是說多錯多，竟對秦地不熟，也敢攻秦?！?p> 公孫喜不言，而趙豹言之：“縱秦地兇險，如今敵弱我強，敵寡我多，踏平秦地，多些時日罷了?！?p> 魏冉回道：“誰言秦兵勢弱？守函谷之地不過秦軍十分之一，往后還有十分之九秦兵集結(jié)而來?！?p> 此時，暴鳶開口笑言道：“魏將軍言過其實矣！誰不知此時秦軍主力陷于楚地，如今所集結(jié)之兵不過殘兵敗將罷了?！?p> 魏冉回道：“秦軍乃虎狼之師，個個兇勇無比，怎說殘兵敗將。”
暴鳶回道：“昨日三萬秦兵于桃林塞，半日便被殲滅，此又何解?！?p> 田文開口言道：“如今滅秦已定，魏將軍還是早回領兵抵抗，興許能使秦多存幾日，莫于此逞口試之快?！?p> 這時，聯(lián)軍統(tǒng)帥匡章從賬外進來，對眾人說道：“聯(lián)軍已于方才出發(fā)，向?qū)幥爻霭l(fā)。”
公孫喜嘲笑道：“若魏將軍不信，于此靜候，待我軍攻下寧秦，看你還有何話可言?！?p> 魏冉回道：“好！讓爾等見識秦軍之勇?！?p> 隅中之時，聯(lián)軍行至黃巷坂。秦軍哨兵遠遠望見敵軍洶涌而來，立刻叫醒眾人。三百秦兵，每四十人一隊，共八隊，每隊各有一名指揮官。分別守于鋸齒溝八個尖角處，嚴陣以待，蓄勢待發(fā)。聯(lián)軍五千先頭卒擠于黃巷坂漏洞口，前面幾排見水溝橫于前，駐足相望，又見對岸秦軍厲兵秣馬，不敢向前。
兩軍隔著鋸齒溝對峙良久。這時聯(lián)軍沖鋒隊主將下令沖過去，聯(lián)軍士卒一擁而上。不善泳者沖著溝邊，望水而猶豫不前。會泳者一躍而下，嘩嘩游向?qū)Π?。然道路狹小，后排士卒沖鋒時將猶豫不前者擠入水中。只見被擠入水中者，于水中手舞足蹈，拍打水面，垂死掙扎。水中亂作一團。
而西岸的秦兵則在指揮官地指揮下，有序沖向游過來的敵軍。還未等敵軍上岸，便將其刺殺于水中。少數(shù)僥幸上岸者，也因寡不敵眾，很快被絞殺而死。何處敵軍被清除干凈后，該處的秦兵又退回水溝尖角處，伺機而動。
一番沖鋒之后，聯(lián)軍或死于溺水，或死于刀刃者，不計其數(shù)。而秦軍僅有四五名傷者。沖鋒隊主將望溝興嘆，無計可施，然今早出發(fā)前，匡章已命其今日內(nèi)必須攻到麟趾塬。無奈，沖鋒隊主將再次下令沖鋒，只是又是尸橫遍野。半日下來，經(jīng)過幾輪沖鋒，聯(lián)軍過溝者一一被斬殺。沖鋒隊主將惱而無策，見死傷大半，只要遣人回去報以匡章。
傳令兵回到聯(lián)軍大營，于主帥營帳內(nèi)，起初見魏冉也在，嘀咕不語?？镎潞浅獾溃骸昂问聛韴螅缭俨谎?，軍法處置?！倍慌缘谋S嘲笑道：“肯定是前線大捷，見秦國的將軍于此，不好稟報，怕其惱羞成怒，將其殺害。”言畢，營帳內(nèi)哄堂一笑。公孫喜笑言：“莫怕，本將軍會保護你?！?p> 傳令兵支支吾吾說道：“我軍剛過黃巷坂，便遇秦軍三百。秦軍面前有一水溝，我軍沖鋒多次，均未能破，死傷無數(shù)。請匡將軍定奪?！?p> 這時帳內(nèi)笑聲戛然而止。趙豹說道：“不過一水溝，不過三百秦卒，我軍有五千，十倍于秦軍，沖過去便是，為何不能前？”
“此溝形狀詭異，猶如一鋸齒。無論我軍沖過去多少，便死多少。且我軍因不善泳者而溺死不少?！?p> 匡章思慮片刻，對傳令兵說道：“傳我命令，黃巷坂之軍撤回大營，待休整后明日再戰(zhàn)?！?p> 傳令兵退去，營帳內(nèi)鴉雀無聲。此時一陣大笑從一旁發(fā)出，原是魏冉忍不住發(fā)笑，他雖不知緣由，仍說道：“秦軍勇猛，我已言過，何不拿地撤兵，以免傷了和氣。”
公孫喜怒言道：“何來和氣？秦乃虎狼之國，人人恨之。今不過僥幸獲勝，休要得意?！?p> 匡章思慮片刻，說道：“勝一役豈能言勝？待今晚我挑選善泳者數(shù)千，明日再沖其溝?！?p> 傳令兵回到黃巷坂，對沖鋒隊主將傳匡章之令。之后聯(lián)軍停止了進攻，撤退回桃林塞。
眾秦兵見聯(lián)軍撤退，長舒一口氣，紛紛于原地坐下休息。
白起對王言說道：“總算擋住敵軍第一天的攻擊，我軍損失極少，王兄此陣真神也！”
王言回道：“敵軍始料未及罷了！明日聯(lián)軍必派善泳之卒來攻陣，切不可大意?！?p> 白起說道：“那今晚要好好休息，待明日再與敵軍死戰(zhàn)。”
王言搖頭說道：“尚不可休息，晚飯過后，仍需清理溝道尸體，以防敵軍借尸渡溝?！?p> 此時已是日落夕陽。
次日，匡章帶領了三千善泳之卒，來黃巷坂攻陣。在其一聲令下，聯(lián)軍之卒紛紛跳入溝內(nèi)，奮力游到對岸。白起和王言從容自若指揮著秦軍戰(zhàn)斗。起初，在敵軍士兵還未上岸時，便將其殺于溝里。后來溝內(nèi)聯(lián)軍士兵越來越多，殺之不及，被少數(shù)聯(lián)軍爬上岸來。幸好，秦軍占據(jù)地利、人和之勢，均能較快地將上岸者一一斬殺。只是今日聯(lián)軍有備而來，秦軍雖說守住西岸，然傷亡不少。
匡章見依舊不能破陣，便領著剩余的一千士卒回營?；氐綆泿?nèi)的匡章，對田文說道：“薛公??！此陣甚妙，竟可以一敵十?！?p> 田文問道：“為何如此？”
匡章回道：“士卒多半未來得及上岸，便被斬殺。而僥幸上岸者，卻往往因為寡不敵眾，也被擊殺?！?p> 田文說道：“那可有辦法，讓士卒同時上岸，又或者讓士卒避免水下作戰(zhàn)？”
匡章拍案而起，說道：“薛公一語驚醒夢中人。木舟，將兵士載于木舟之上，便可在靠岸時，與秦軍拼殺?！?p> 田文回道：“此計或可行?！?p> 匡章說道：“今晚我便讓全軍連夜造木舟?！?p> 此時魏冉正好從營帳外走進來，譏笑道：“聽聞匡將軍剛打了百戰(zhàn)回來。何不聽我所言，拿地撤兵，以免損傷更多。”
匡章不服道：“我已想到破陣之法，待我明日證明給你看?！?p> 魏冉說道：“齊未與秦接壤，攻秦于齊又有何好處？”
田文回道：“秦乃虎狼之國，人人得而誅之，齊未想獲益?！?p> 魏冉又言：“如若老楚王未死，還在秦國。想必秦便可以老楚王換取聯(lián)軍撤兵吧！”
田文憤言：“兩年前，秦已用此計誆騙于我。如今又想故技重施？”
魏冉笑言：“因此說齊國大義，不為一己之私而攻秦，乃笑話矣！”說完，魏冉拂袖而出。只是令魏冉不明的是，何人領兵在以寡敵眾的情況下，而致聯(lián)軍連敗兩仗。
第三日，匡章率領五千聯(lián)軍士兵，扛著上百艘小木舟，前來攻陣。
遠遠看到敵軍朝溝而來，白起對王言說道：“看來敵軍此次是有備而來?！?p> 王言回道：“匡章真乃將才，可惜小木舟依然難破此陣。我們只須小心謹慎，按部就班御敵，便可安全度過今日?！?p> 聯(lián)軍來到岸邊，放下木舟，十人一組登上小舟，劃水而行。
待小舟劃過一半時，王言大喊道：“將士們，沖上去，擋住舟上敵軍攻擊后，用長戟長槍優(yōu)先推翻敵軍木舟。待其落水后，將其擊殺于水中?！?p> 秦軍士卒便一擁而上，未待木舟靠岸，部分士卒用長戟擋住舟上敵兵刺過來的長槍，其余士卒在長戟的掩護下，用長槍將木舟撬翻。待木舟側(cè)翻之后，所有秦兵便用手中兵器，刺殺水中敵軍。僥幸上岸者，也未待其站穩(wěn)腳跟，亦被刺殺。如此擋住聯(lián)軍十幾輪攻擊之后，匡章喊停了進攻。匡章沿著溝岸踱步，時而停住腳步，時而望向?qū)Π?，搔首沉思?p> 而對岸的白起之眾，則緊握兵器，刀口向著敵人，絲毫不敢懈怠。王言對白起說道：“莫要松懈，對手乃齊之勇將，定會又想出破解之法?！?p> 果不其然，匡章突然轉(zhuǎn)過身，對全體將士說了些什么。之后，聯(lián)軍便將木舟并排成一排，兩舟間緊靠，然后用繩索將木舟兩兩系在一起。如此，小木舟便成了大船。
王言對白起說道：“如此以來，想掀翻敵軍木舟就難矣！只能靠地利之勢，我們于岸上與舟上的敵軍硬拼了。盡可能地減少敵軍上岸，即便上岸也要盡快將其解決。如非如此，待敵軍大量上岸，我們危矣！”
此時白起靈機一動，說道：“我們可以用長竹，于岸上頂住敵軍船頭，已減緩它的行進?！?p> 王言回道：“此計可行?！?p> 白起指著南門深林，說道：“該處有竹，須盡快砍來用之。”說完帶了一小隊士卒，就到竹林里砍伐柱子。
聯(lián)軍將連在一起的木舟推入水中，緩緩地駛向?qū)Π丁６靼兜那乇鴦t兩三個人抬著一根竹竿，蓄勢待發(fā)。激戰(zhàn)一觸即發(fā)。
待木舟使到河道中間使，秦兵便用竹竿頂住木舟，使其不能前。而舟上的聯(lián)軍起初用長戟打掉竹竿，然收效甚微，便抽出短劍，將竹竿砍斷，舟又能前。然行不到一寸，又被秦軍的竹竿頂住。又用短劍將其砍斷，前進一寸，又被頂住，又砍斷。周而復始，眼看岸邊將至。秦兵又搬來細長的竹竿，同時幾十只竹竿同時伸出，將敵軍木舟又推回半丈遠。聯(lián)軍士兵不得不重新斬斷竹子，來使木舟得以前進。無奈每次快靠近時，秦軍又用剛斬的長竹，將木舟推遠。舟上有聯(lián)軍士兵用手抓住竹竿，試圖將竹竿搶過來，無奈人力單薄，且舟上不穩(wěn)，反倒被晃入水中。
匡章于東岸，見聯(lián)軍久久不能前，心急如焚。眼看大半天過去，依舊對于秦軍的鋸齒陣無計可施。忽然，匡章抽出腰間短劍，指向前鋒，大喊道：“全軍將士聽令，不到對岸不準回頭。給我沖！抓住秦軍竹竿，不要爭搶，抓住它，靠它一點點往前挪?！?p> 果不其然，聯(lián)軍抓起竹竿，然后奮力往前拉，船前進了。
白起見此計已失效，喊道：“放手！拿起武器，準備戰(zhàn)斗?！?p> 聯(lián)軍木舟很快就接近對岸。在木舟距離岸邊三尺時，雙方便展開激戰(zhàn)。因鋸齒陣的內(nèi)測尖角才是最靠近行舟，因此聯(lián)軍所能夠得著秦兵的士卒極少，而最靠近內(nèi)測尖角的聯(lián)軍士兵因人數(shù)劣勢，很容易被擊殺。然后兩邊及身后的聯(lián)軍便補充上去。木舟一點點地靠近西岸，然后登陸。雙方于內(nèi)測尖角一帶展開肉搏。當然，由于此陣外寬內(nèi)窄，因此秦軍兵力占優(yōu)，經(jīng)過一番搏殺，便將上岸者殲滅。然第二艘捆綁一起的木舟已行至溝道中間，秦軍又須繼續(xù)戰(zhàn)斗。雖然依然將這艘連體舟上士兵消滅，但秦軍也損耗不少。聯(lián)軍木舟接二連三地駛向?qū)Π?，此時的秦軍兵力也一點點被削弱。
天色漸黑，匡章見夜色已黑，不利于聯(lián)軍渡溝，便下令鳴金收兵。對岸的秦軍長舒一口氣，然半點松懈不得。吃過晚飯后，便開始清理溝道，將河道內(nèi)和岸上的尸體清理干凈，也將遺留在河道內(nèi)的木舟清出溝道。
白起突然恍然大悟，對王言低語道：“我知破此陣之法了。”
王言笑而不語。白起繼續(xù)說道：“土掩法！我見三日來每日戰(zhàn)息，都會讓將士清理河道，為的是不讓尸體等物，將水溝填埋。如聯(lián)軍一點點自東向西，將土倒進溝內(nèi)，以聯(lián)軍之眾，半個時辰，便可將水溝填滿。那時聯(lián)軍以人數(shù)壓倒優(yōu)勢沖殺過來，即便我們再勇盟，頃刻間也是全軍覆沒。”
王言點點頭，說道：“幸好三日來，聯(lián)軍還未發(fā)現(xiàn)此法，不然吾等早就成其刀下亡魂?！?p> 白起說道：“縱匡章未用最有效之法，然其所用之法，也一次比一次奏效?！?p> 王言回道：“是的。尤其今日之招，另我軍傷亡嚴重。算上今日，傷亡將半。雖比我預期少，然你我未知，聯(lián)軍何時退軍，我們還須抵擋幾日。更甚者，倘若聯(lián)軍想到土掩法，那便是我們的死期。”
白起言道：“只盼秦與聯(lián)軍早日言和。”
回到營帳的匡章已無昨日的沮喪，他對眾人說道：“已有破解之法了。雖傷亡依舊多于秦軍，然已有效擊殺秦軍。明日之后，便可全殲黃巷坂之秦軍?！?p> 公孫喜冷笑道：“連日來，竟未突破黃巷坂半步，且傷亡慘重。我想匡將軍難辭其咎?！?p> 匡章回道：“明日便可破！”
公孫喜說道：“明日？想必又要死傷好幾千將士才能破吧！”
匡章回道：“秦軍勇盟，無奈矣！”
公孫喜繼續(xù)說道：“倒不如明日由我領兵，我在你今日之法的基礎上，進行改進，待我明日以最小傷亡，拿下黃巷坂?！?p> 匡章回道：“既如此，明日由公孫將軍帶兵?！?p> 隨后公孫喜沾沾自喜地走出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