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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鳳鳴

金蟬脫殼,天意難測

鬼谷鳳鳴 舞檐 4250 2019-08-14 21:41:39

  翌日,日跌剛過,王言于后門,耳貼門傾聽外面動靜。待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消失后,王言將門打開一條縫,從縫中窺探,確定府外確實(shí)空無一人,方將門敞開。隨后,白起和王言一人一馬,將馬牽出門外,躍上馬背,往西城門而去。而小錦已于早晨,以買藥為由出府,此時已躲進(jìn)魏丑夫宅中。

  西城門,司馬梗率城衛(wèi)守候已久。司馬梗聽見遠(yuǎn)處的馬踏聲,便知白起和王言如約而至。少傾,驊騮和纖離于司馬梗前駐足。

  司馬梗作輯,而后佯裝說道:“武安君何事出城?!?p>  白起說道:“我乃奉王命出城。”

  司馬梗問道:“可有大王詔書?”

  白起乃取出三月前秦王貶其為士伍的詔書,遞予司馬梗。司馬梗閱畢,將詔書遞還白起,說道:“既然大王有命,令武安君遷往陰密,吾等怎敢阻撓?!彪S后司馬梗走到一邊,將路讓出。王言和白起未有多想,即揮鞭御馬出城。

  司馬梗見白起和王言遠(yuǎn)去,便下令關(guān)閉咸陽所有城門。司馬梗先讓西門城衛(wèi)將西門關(guān)閉,又令三名傳令兵分別往東、南、北三門傳令閉門,并令無其令,不得擅自開門。隨后,司馬梗又命一隊(duì)衛(wèi)兵,于城內(nèi)四處搜尋,以佯裝抓捕細(xì)作。

  而在章臺宮,秦王正與群臣朝會。席間,秦王謂范雎曰:“昨日范叔去遣白起,如何矣?”

  范雎作輯答曰:“稟大王,白起以收拾行李為由,應(yīng)承三日內(nèi)離都?!?p>  秦王又問:“其意如何?”

  范雎停頓片刻,答道:“白起之遷,其意尚怏怏不服,有怨言?!?p>  這時,堂下有一范雎黨羽之大臣站出來說道:“白起自恃功高,已不將大王放在眼里。若讓其帶著怨恨而退,大王之尊何存?”

  又有一黨羽說道:“白起乃戰(zhàn)神,其夫人乃鳳鳴也。而白起之意仍怏怏不服,若其未遵王命,而叛逃它國,為它國所用,恐為禍于秦?!?p>  隨即,堂下其余范雎黨羽皆附和道:“請大王賜死白起,以絕后患?!?p>  秦王猶豫不決,坐于墊上,面露難色。而堂下那些白起曾經(jīng)部下見此情境,敢怒而不敢言。

  這時,范雎繼續(xù)說道:“臣未入秦前,世人已傳言:‘得鳳鳴者,得天下?!笸跞粼俜呕w山,恐使秦遭禍也?!?p>  聽到這話,秦王長吸一氣,起身走向一旁的劍架。那劍架上正平放著一把短劍。秦王端起短劍,手略微顫抖,隨后向一旁的高讓說道:“立即擬詔,傳寡人旨意,賜此劍予白起,令其自裁?!?p>  王詔擬畢,高讓即持短劍與王詔往武安君府而去。在武安君府門口,高讓與衛(wèi)尉打過招呼后,即入府內(nèi)。高讓于院中喊道:“請武安君出屋接王命?!币贿B喊了九次,仍無人應(yīng)答,也無人出來。

  衛(wèi)尉聞之,即與朱亥入內(nèi),詢問道:“武安君不在乎?”

  高讓答道:“不知也。喊了數(shù)次,不見人影?!?p>  衛(wèi)尉自感情況不妙,立即命衛(wèi)兵入屋搜尋。數(shù)十名衛(wèi)兵將武安君府里里外外搜尋一遍,不見一個人影。衛(wèi)尉大喊:“不妙也?!彪S即領(lǐng)兵去追。

  追兵至南北門,皆因城門緊閉,無法出城。而衛(wèi)尉至東門,亦被擋于門內(nèi)。朱亥則往西門追來,但被司馬梗擋住去路。

  朱亥大喊道:“速速打開城門。”

  司馬?;氐溃骸俺侵姓ゼ?xì)作,未免細(xì)作逃脫,故暫閉城門?!?p>  朱亥則說道:“罪將白起叛逃,我乃奉大王之命追拿?!?p>  司馬梗說道:“武安君乃奉大王之命,遷往陰密,何來叛逃之說?”

  朱亥氣急敗壞,說道:“方才內(nèi)侍大王欲傳王命,定白起之罪,怎知其已逃脫?!?p>  司馬梗則不緊不慢,問道:“既如此,將軍可有詔書。”

  朱亥回道:“詔書在內(nèi)侍大人手上,此時他正驅(qū)車而來?!?p>  司馬梗說道:“既如此,那便等內(nèi)侍大人持詔來后,我再打開城門?!?p>  朱亥無奈,只好耐心等待。

  一刻鐘之后,高讓方坐于馬車內(nèi),緩緩而來。馬車前后由上百秦兵護(hù)衛(wèi)。高讓下車,將王詔遞與司馬梗。司馬梗閱畢,思忖白起已走遠(yuǎn),而以馬車之速,難以追上,便令打開城門,放高讓及秦兵出城。

  朱亥欲隨之而出。司馬??紤]到朱亥騎馬,其武力又在白起和王言之上,若真被其追上,白起恐遭其害。因此,司馬梗立于朱亥馬前,說道:“內(nèi)侍大人可行,而朱將軍仍不可行?!?p>  朱亥大怒,吼道:“我為何不可行?”

  司馬梗回道:“內(nèi)侍大人有王命,當(dāng)然可行。而將軍并無王命,須等城中細(xì)作抓到后再放行?!?p>  朱亥不悅,拔劍便向司馬梗刺去。司馬梗躲之,亦拔劍相博。起初,朱亥居高臨下,騎于馬上,與馬下的司馬梗廝斗,而兩人不相上下。后來,朱亥自知自己不擅長馬上作戰(zhàn),便下馬繼續(xù)與司馬梗搏斗。兩人之劍相觸時,火光迸起,劍聲震耳。兩人廝殺上百回合,殺得天昏地暗,不相上下。也不知過了多久,司馬梗漸漸力竭,被朱亥打得節(jié)節(jié)后退。就在司馬梗大意之計(jì),朱亥一劍刺中司馬梗的胸口。司馬梗即刻斃命。

  朱亥重騎馬上,欲沖門而出。而城衛(wèi)見將軍被殺,皆怒發(fā)沖冠,紛紛上前與朱亥搏斗。城垣上之守兵聞知司馬梗被殺,亦紛紛下城,欲替司馬梗報(bào)仇。朱亥只好繼續(xù)與之搏斗,仍困于西城門,未能出城。

  而白起和王言各騎一馬,出咸陽西門十里,至杜郵,忽值大雨滂沱,疾風(fēng)亂燥。此時已近黃昏,落日西垂。頃刻間,大地泥淖,馬不能前。白起有疾,不可淋雨,故不能再行。王言仰天長呼:“天亡我乎?”此地恰有一亭,白起與王言下馬,趕馬至亭里,拴好馬繩。王言攙扶白起于亭內(nèi)席地而坐。

  王言哀嘆道:“千算萬算,天意難測。”

  白起不解,問道:“夫人何出此言?”

  “大禍將至,命將殞于此?!?p>  白起提起右手,伸向上前方指著天,回道:“一場大雨罷了,何禍之有?”

  王言神情凝重:“非也,雨只是幫兇,殺人者乃秦王也!以為天氣漸暖,斷然不會下雪。此時應(yīng)為遠(yuǎn)行佳日,不想竟下起雨來。此雨阻隔去路,秦兵將至也。”

  話音剛落,遠(yuǎn)處便傳來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一隊(duì)秦兵踏著泥濘的路面奔襲而來。秦兵隊(duì)伍中間是一輛馬車,馬車前頭是車夫。車夫駕著馬車隨秦兵步伐疾馳,

  白起泰然處之,說道:“夫人為何斷定陛下殺心已生?”

  王言回道:“眼前秦兵就是最好的證據(jù),急促的步伐彌漫著殺氣。”

  秦兵于亭前停下,將亭子圍住,雨點(diǎn)順著頭盔,流到臉頰,再落到護(hù)甲上,最后滴入黃土。后面緊隨的馬車也停住,高讓從車內(nèi)下來,手里捧著一道詔書和一把短劍。剛剛駕車的車夫?yàn)楦咦寭蝹?,兩人一同進(jìn)到亭內(nèi)。

  王言見狀欲起身以作抵抗,卻被一旁的白起叫?。骸胺蛉四獊y來,先聆聽王詔?!蓖跹圆挪磺椴辉傅刂匦伦氐厣稀?p>  高讓走到白起跟前,畢恭畢敬地說道:“武安君,大王有旨,接旨吧!”

  白起和王言由坐變跪,低垂著頭,聆聽詔令。高讓則打開詔書,宣到:“秦王命:自長平之戰(zhàn)以來,庶人白起屢次拒戰(zhàn),違抗王命,致前線秦軍多敗,罪無可恕,今賜其死罪。念過往其功績,特賜王劍,以其自刎。按照秦法,其妻同罪。詔畢!”

  聽完詔令,王言拔劍而起,指著眾人:“何人敢上前一步,我便殺之?!?p>  高讓見狀,立馬退到秦軍身后,于眾人后面喊到:“武安君,我知你忠君愛國,莫違抗王命,也別為難老夫?!?p>  白起道:“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

  王言回:“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秦王聽信讒言,從而怨恨于你,由此生殺念耳!此刻先殺出重圍,待秦王怨消,自會免你之死罪?!?p>  白起皺眉說到:“王命鑿鑿,豈會收回。待王怨消,又該何時。你我又須亡命到何時方休。我已違抗王命不出戰(zhàn)多次,今再違抗,后人將如何看我?乃不忠不義之人,秦之罪人?!?p>  王言言之:“你為秦國立下赫赫戰(zhàn)功,鞠躬盡瘁,足以彌補(bǔ)你不出戰(zhàn)之過,且戰(zhàn)敗也非你過,乃天時地利人和之過也。眼前不過區(qū)區(qū)百來兵卒,你我聯(lián)手,定能突圍?;叵脒^往三十年,你我歷經(jīng)百戰(zhàn),上千次沖殺于敵軍百萬雄師之中,而不曾畏懼退縮,不曾眉頭緊鎖。眼前不過區(qū)區(qū)百來秦卒,你我聯(lián)手,在舉手投足間便可沖殺而出?!?p>  白起回道:“我與秦軍歷經(jīng)百戰(zhàn),共赴生死,已如兄弟手足,今讓我用我之命換百來秦兵之命,我于心不忍?!?p>  亭外百來秦軍提起長戟,指向亭內(nèi)二人,向前邁了一步,齊聲喝道:“嚯!請武安君遵從王命,提劍自剄。”雨水已將他們身上的鎧甲淋濕。

  王言說道:“你之秦軍手足,乃上沙場拼殺之秦軍。眼前百來秦卒不過是秦王牙兵,非你兄弟。”

  亭外秦軍又邁前一步,齊聲喝道:“嚯!請武安君遵從王命,提劍自剄。”

  白起仍端坐在地上,對妻言道:“夫人莫再勸說,不聽王命為不忠,拼殺手足為不義,莫讓我背負(fù)不忠不義之名!”

  王言回道:“既君不背不忠不義之名,那由我來背負(fù)。夫君待我清除眼前秦卒后,共赴天涯,亡命天下?!闭f完,便提劍沖殺出去。

  王言怒發(fā)沖冠,不斷有秦兵被其擊倒。一陣攻勢之后,王言對眾秦兵說道:“若想活命,則讓道于武安君?!?p>  雨越下越大,天越來越暗。

  此時高讓已嚇破膽,藏于亭子柱后,全身哆嗦。他于柱后探頭出來,舉著詔書對眾秦兵喊道:“秦王有命,爾等不得退卻?!?p>  秦兵不敢違令,又一擁而上,繼續(xù)與王言廝殺。王言則越戰(zhàn)越勇,秦兵對其無可奈何。

  亭外激戰(zhàn)正酣,亭內(nèi)的白起正襟危坐,朝高讓說道:“內(nèi)侍大人,請來此。”

  高讓躲躲閃閃,唯唯諾諾地來到白起面前,說道:“武安君莫再違抗王命,莫于后世留下不忠不義之名?!?p>  白起言:“內(nèi)侍大人把王劍拿來便是,我定遵從王命,但我有一請?!?p>  高讓回道:“武安君請講,老夫定當(dāng)盡力?!闭f完順勢把短劍交與白起。

  白起接過短劍,繼續(xù)說道:“吾妻乃一介女子,請求放其逃命。待我死后,提我人頭去見大王,便說吾妻誓死抵抗,終被逃脫。大王見我人頭,便不會定爾等之罪。”

  高讓回道:“唯!”

  白起拔出白光閃閃的短劍,將劍鞘置于地,雙手握劍,雙眸透著淚光,凝視著正在大雨中廝殺的王言。而王言專注于抵擋秦兵一陣又一陣地進(jìn)攻,無暇留意亭內(nèi)情況,也就并未發(fā)現(xiàn)此時已將劍置于脖頸處的白起。

  白起手握短劍,仰天嘆曰:“我固當(dāng)死。長平之戰(zhàn),趙卒降者數(shù)十萬人,我詐而盡坑之,是足以死?!本o接著,他朝亭外的王言喊道:“夫人,保重。”說完短劍的劍刃割進(jìn)了脖頸,頓時鮮血直流。短劍也掉到了地上。

  聽到喊聲的王言這才發(fā)覺亭內(nèi)的異樣,立即丟下手中的純鈞劍,沖到白起面前,只是為時已晚。白起垂垂死去,身體側(cè)傾。王言在白起倒下之前抱住了他,淚流滿面,痛心不已,撕心裂肺,說道:“你為何如此?你為何如此?你為何如此?……”

  亭外的秦兵欲沖進(jìn)亭內(nèi),被高讓制住,轉(zhuǎn)而所有人呆呆地看著他倆。

  白起已無法言語,只是伸出右手,緩緩上抬,想最后再觸摸一次王言的臉頰。終究氣數(shù)已盡,在將觸到之際,最后一口氣用完,手落了回去。

  王言嘶喊道:“不……”說完放下懷中的白起,沖到亭外,拾起純鈞劍,指著上天。

  秦兵只是退讓,并沒有再拼殺之意。

  雨水繼續(xù)打濕王言半白的頭發(fā)和微皺的臉龐,而她完全浸沒在大雨里,不停地嘶喊:“啊……啊……啊……”她的嘶喊聲,響徹天地,貫穿寰宇。

  雨下得越大,風(fēng)刮得更狂。電閃雷鳴,此起彼伏。天昏地暗,猶如末日。

  許久之后,王言已是聲嘶力竭,她將純鈞劍割向自己的項(xiàng)頸。此時一道閃電落下,白光映照在純鈞劍上,與黑夜中猶如一顆璀璨之星。此時,王言放開了純鈞劍,人與劍一同倒下,倒在了水坑里。很快,一切歸于平靜,彼時白光熠熠的純鈞劍也暗淡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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