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你當你女兒是商品嗎？

　　將工作上的事全部交代妥當后，陸笙便開著一輛租來的面包車往安寧市而去。

　　唐婉秋的家鄉(xiāng)并不是安寧市下面的小縣城，而是在隔壁的晨陽市，距離安寧市三百多公里。

　　雖然已經(jīng)到了適婚的年紀，可陸笙也是第一次見女方的父母，不免有些緊張。

　　從衣柜里取出嬴蕩先前去襲春大酒店給他準備好的西裝，噴上劣質(zhì)的香水，踩上一雙皸裂的大頭皮鞋，再帶上一塊某寶上幾十塊的不銹鋼手表...

　　咳咳咳...

　　只有四個字能形容他。

　　一表人才！！

　　早上六點，陸笙便精神煥發(fā)的朝著下嶺貝趕去。

　　唐婉秋似是也有些激動，早已經(jīng)拉著皮箱等在了樓下。

　　“你打扮的這么隆重干嘛？這么熱的天你不熱嗎？你哪里來的車？”見陸笙平時將搭在額上的碎發(fā)梳成了倒背頭，大熱天西裝加領(lǐng)帶，這莫不是要養(yǎng)咸魚吧......唐婉秋怔怔的看著他。

　　“第一次見家長，總要穿的正式點，希望你不會嫌棄我這租來的小面包?！标戵嫌樣樀男α诵Γ萝噹退哑は浞旁诹撕笞?。

　　“不會，等以后賺錢了，我們買更好的車?！碧仆袂锬樀靶呒t。

　　兩人在樓下的小店里吃了頓早餐，陸笙便帶著她往晨陽市所在的方向掠去。

　　為了節(jié)約時間，陸笙甚至走了高速，慶幸的是，大部分人目前還在上班，倒也不顯得擁擠。

　　再加上陸笙的開車技術(shù)厲害，在中午時分，兩人的小面包便來到了晨陽市下面的九方縣。

　　唐婉秋家是在九方縣下面的小鎮(zhèn)村子上里雖然不是大富之家，但也算得上是小康，三層水泥搭砌的樓房。

　　“爸媽，我回來啦。”

　　陸笙剛將小面包停在了她家門前，唐婉秋便急沖沖的打開車門往家里跑去。

　　明白第一次見家長禮不能少，陸笙也不清楚她爸媽的喜好，只得昨晚上將煙酒茶全部備齊，總不能白敞著肚皮上門來吃喝不出錢吧？

　　臉上雖然看不出絲毫慌張，可陸笙的腳步還是有些踟躇，新聞看多了，本以為見家長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可看到唐婉秋挽著爸媽走到院里時，他心臟怦怦直跳都快到了嗓子眼。

　　“失策了啊，應該在系統(tǒng)的電影里去學學見家長需要注意哪些忌諱的。”陸笙不由暗罵自己昨晚上那么長的時間忘記做功課。

　　“叔叔阿姨你們好，我叫陸笙?！?p>　　“來就來了，還帶啥禮??！”

　　陸笙提著煙酒茶急忙迎了上去，被唐婉秋的母親李芳笑呵呵的接了過去。

　　唐天華古銅色的臉龐看不出喜怒，從兜里抽出一只劣質(zhì)香煙遞給了他，“你就是婉秋的男朋友吧，快進來坐?！?p>　　“叔叔抽我的吧?！标戵霞泵μ统鲎约憾道锏臒煛?p>　　“怎么？看不上的我煙？”

　　“不是不是，那...謝謝叔叔。”

　　“爸，陸笙，你倆少抽點?！碧仆袂锲岁戵系母觳惨幌隆?p>　　“我這不是看叔叔一個人抽孤單嘛，我其實早就戒了的?！标戵闲呛堑恼f道。

　　“我才不信?！碧仆袂镙p哼一聲轉(zhuǎn)過了腦袋。

　　“你看看，婉秋這孩子就是這樣，愛耍小性子，以后你可要多包容一點?！崩罘钾煿至怂谎?，歉意的說道。

　　“應該的，應該的?！标戵线B連點頭。

　　正值中午時分，唐婉秋正在上大學的弟弟還沒有放假回來，陸笙吃完飯后只能陪著坐在電視前，渾身不自在，電視里播的劇一點都沒看進去。

　　“陸笙，你目前正在拍一部電影對吧？”

　　突然，電視里的節(jié)目突然成了廣告，唐天華抿了口茶水，不動聲色問了一句。

　　“噢，是的，這是一部小成本的電影，就是拍來玩玩，叔叔你是聽婉秋說的吧?！标戵险苏Φ?。

　　“不?！碧铺烊A搖了搖頭，“是聽世賢說的，當年我的癌癥要不是世賢拿錢出來，現(xiàn)在恐怕早就擴散全身了，說不定都埋進地里咯。”

　　“錢真是好東西啊。”唐天華突然感慨了一句。

　　“爸，你說什么呢？”唐婉秋聞言急忙嗔怪了一句，旋即擔憂的看了陸笙一眼。

　　陸笙笑著擺手，示意自己并未生氣，“這說明叔叔吉人自有天相，沒有世賢，也有萬賢，或者是貴人相助，這是命數(shù)啊。”

　　“陸笙你拍這部電影要多少錢啊?！崩罘纪蝗粏柫艘痪?。

　　唐婉秋急了，“媽，你管這些干嘛，陸笙只是負責拍，這錢并不是陸笙的，是別人投資的。”

　　和陳世賢鬧掰的事，唐婉秋并沒有告訴他們原因，至于陸笙替她還的四十五萬，唐天華和李芳也并不知情。

　　陸笙疑惑的看了唐婉秋一眼，見她搖頭頓時了然，“這部電影大概的預算本來是在兩百萬，后來有點事拿了四十五萬出去，總共是一百五十五萬，進度趕著點，大概也夠完成拍攝了。”

　　“一百五十五萬，這得是多少錢啊，你們拍電影要花這么多錢？”唐天華眼睛一瞪似是被嚇了一跳，旋即看了唐婉秋一眼，嘀咕道：“有這些錢還不如拿出個五十萬做聘禮呢，年輕人就是不知道輕重?！?p>　　這句話似是唐天華無心之言，可卻能清晰的被大家聽聞，不知是不是他故意說的。

　　唐婉秋臉色一紅，羞惱道：“爸，你以前說過的，只要是我喜歡的，你就算不要聘禮也會支持我的，現(xiàn)在的年輕人哪里來五十萬，再說了，陸笙家里條件也不好，咱們以后結(jié)婚的時候，兩三萬就行了吧？”

　　“傻丫頭，還沒嫁呢，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你這以后是要吃大虧的，你工作以后寄回來的錢，我們是一分沒動，這不是擔心你在外面亂花，我們先替你保管好?！崩罘嫉闪怂谎郏^續(xù)說道：“現(xiàn)在哪家嫁孩子不要聘金的？你要是就這么死乞白賴的嫁了過去，會被男方家里看不上的，說你不金貴，到時候就任意使喚你?！?p>　　“陸笙你說是不是？”李芳轉(zhuǎn)頭看向了陸笙。

　　“阿姨說的對，娶老婆哪里能不要聘禮的，我們哪里還要三金呢?！标戵闲呛堑恼f道。

　　“陸笙，我看啊，你這電影就別拍了，隨便花個幾千塊糊弄糊弄就行了，我聽唐其麟說起過，你們這拍電影啊，其實是可以拿回扣的，就是讓人投資多少多少，然后只拿一半出來拍電影，其他的就全部揣進了自己腰包?！?p>　　唐天華一副我懂得模樣，繼續(xù)道：“婉秋和陳世賢分手是我沒料到的事，其實我挺看好他倆的，不過婉秋不喜歡，咱也不能強求，你這部電影隨便意思意思就得了，把錢抓在自己手里才是正經(jīng)?！?p>　　陸笙連連點頭，心頭卻是苦笑不已，這想的也太理想了吧，真有人這樣做了，那就真的是斷送了自己的路，還得萬劫不復。

　　“陸笙，你聽叔叔阿姨一句勸，早點收手，咱們婉秋也大學畢業(yè)了，這些年為了供她讀書，我們也花了不少錢，要不這樣，你拿五十萬聘禮，咱們先把這門親事先定了下來?！崩罘及烟仆袂锏氖执钤诹岁戵系氖直成希霸蹅兺袂镞@么漂亮的女孩子現(xiàn)在可是打著燈籠難找，你得抓緊了，過了這村就沒這店?！?p>　　陸笙嘴角的笑容驀地消失，他總算是回過味來了，唐天華和李芳是在打他拍電影資金的主意啊，目光深邃的看著電視里的廣告推送，一言不發(fā)。

　　見陸笙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唐婉秋心頭一沉，“爸，媽，你們說什么呢，什么五十萬，你們這是在嫁女兒還是在賣女兒？”

　　“你怎么能說賣這么難聽？”唐天華臉色難看，猛地一拍桌子，咆哮道：“要不是陳世賢出錢給我看病，是不是現(xiàn)在就如了你的愿？啊？老子養(yǎng)你這么大，難道別人還想一毛錢不花就把你迎回去？大不了你將來工作的薪水咱不要，五十萬，少于這個數(shù)，門都沒有。”

　　“呵，五十萬？你怎么不去搶銀行，你當你女兒是商品嗎？”陸笙目光從電視上移開，從兜里自顧自抽出一支煙點燃抽了起來，冷笑道。

　　“你不出錢憑什么娶我女兒？今天老子把話撂在這，不管是誰，沒有五十萬，免談！”唐天華也算是徹底撕破了臉皮，再不復先前的溫和模樣，猶如一頭被激怒的獅子，目光陰森的看著陸笙。

　　“爸，五十萬我以后可以慢慢賺來還你，陸笙才剛畢業(yè)，哪里來的五十萬，別人投資拍電影的錢又不是他的，他憑什么拿來給你?！碧仆袂镅劬νt，聲音哽咽的說道。

　　一邊是父母，一邊是心中認定的人，她不管偏袒哪一方心中都不是滋味。

　　“婉秋，你仔細想想，你這輩子還長著呢，一個大學生難道五十萬都賺不到？陸笙不過就是提前把你賺的錢給了我們?！崩罘技泵竦溃骸澳愕艿苓€在讀大學，等他以后大學畢業(yè)了呢，難道就不娶媳婦了？

　　咱們年紀也大了，家里建這套房子早就掏空了腰包，以后內(nèi)外裝修要錢，錢從哪里來？

　　等他要結(jié)婚的時候，女朋友家要聘禮怎么辦？我們哪里來的錢？

　　你是我們的女兒，我們也想你過得好，可是你總得想想你的弟弟吧，你還記得鄰居家唐良平嗎？

　　他高中畢業(yè)就出去打工找了個女朋友，女方家要三十萬，他家里砸鍋賣鐵湊了二十五萬，他在女方家門口跪了三天，到最后女方家也沒有答應，最后分手，現(xiàn)在都三十幾了，還是打單身，他家里急得頭發(fā)都白了，有用嗎？家里沒錢就沒底氣啊，難道你想你弟弟以后和他一樣？”

　　被李芳這么苦口婆心的勸說，唐婉秋的心頭不由有些意動，自己總不能看著弟弟一輩子光棍吧，那以后父母出門買個菜還能直得起腰？恐怕死都不瞑目吧！

　　“陸笙，你看......”唐婉秋猶疑了片刻，眼里帶著復雜之色地看向了陸笙，“陸笙，咱們還年輕，戲以后還能拍，要不......”

　　后面的話唐婉秋幾次想說出口，可一到了嘴邊，喉嚨仿佛被卡住了一樣，始終發(fā)不出聲音。

　　“要不咱們就先從拍電影的資金里拿出五十萬，錢以后再慢慢賺對吧？”陸笙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對。”唐婉秋眼睛一亮，連連點頭道：“陸笙，以后我會努力掙錢把這些錢還給你的?！?p>　　陸笙臉色驟然鐵青，眼睛密布血絲，怒吼道：“那天你也在襲春大酒店，你也應該聽到了我和嬴蕩下的賭約，這部電影如果我拍不出來，賣不到上億的票房，嬴蕩，我的兄弟，他家就得拿出一千萬來賠償，就因為你這區(qū)區(qū)五十萬?！?p>　　“就因為這五十萬你要伙同你的家人陷我于不義？”

　　“就因為你弟弟找媳婦擔心錢你要讓我身敗名裂？”

　　“可是......憑什么？??？我問你憑什么？你弟弟找媳婦關(guān)我什么事？憑什么他找媳婦的聘禮就得我來給？不是應該他自己畢業(yè)后賺？自己去和丈母娘去商量嗎？”

　　“如果我沒有拍電影這點錢，是不是我父母也得給我生個姐姐或者是妹妹，騏驥著有人拿五十萬上門提親，然后我再拿錢來向你父母提親？”

　　“但是，我如果有姐姐或者是妹妹，那我這個姐夫或者是妹夫的五十萬又該從哪里來呢？也得和我一樣？靠父母給他生個姐姐或者是妹妹嗎？如果他姐姐或者是妹妹長得不漂亮，別人不愿意拿五十萬出來怎么辦？”

　　陸笙雙眼血紅，臉色猙獰，長這么大，他還是第一次這樣怒不可遏，仿佛下一刻就能擇人而噬！

　　大學四年，一直都是性子恬淡的他在今日終于爆發(fā)了，猶如火山巖漿般噴涌而出。

　　他內(nèi)心只有濃濃的悲哀，不知這一趟來的究竟是對還是錯。

　　抑或是電影大賣后自己兜里有了錢，是不是就能接受唐婉秋父母提的條件，大大方方拿出五十萬來作為聘禮，再找良辰吉日領(lǐng)個證，大家皆大歡喜。

　　“嬴蕩既然能帶你參加那么厲害的私人聚會，家里肯定是能借你五十萬的，陸笙，你就不能幫我這一次嗎？”唐婉秋嚎啕大哭，她被架在家人和陸笙的中間，不管偏袒哪一方都會傷了另一方的心，她實在是沒有想到一直溫順有禮的陸笙會生這么大的氣。

　　陸笙手指都在顫抖，費盡了功夫才將煙放在了嘴邊，輕吸了口再緩緩把煙霧吐了出去，他臉上帶著回憶之色，喃喃道：

　　“婉秋，你知道嗎，大二那年，應該是十一月的時候吧，我生了場病，那一周我沒辦法去兼職，然后學校里又在催，我不得不把身上所有的錢拿來交了學費，我身上甚至是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你知道嗎，哪怕是在那種情況下，我也沒有像嬴蕩和蘇牧云借錢?！?p>　　“你知道為什么嗎？”陸笙看了她一眼，臉色驀然變得猙獰：

　　“因為我把他們當兄弟，不想因為錢的事壞了交情。”

　　“可那天我為了你，把嬴蕩投資我拍電影的兩百萬拿出四十五萬來還債，我頭一次突破了自己的底線，因為我覺得錢和你父親的命比起來，終究是命重要啊，哪怕是叫我下跪去一家一戶的去乞討都成，只要能有錢讓你父親治?。　?p>　　“可是......今天的你，實在是太令我失望了！”

　　“我們完了……”陸笙認真的看了她一眼。

　　“以后大家各自安好吧！”

　　陸笙面無表情，掐熄煙蒂朝門外走去，似是想起了什么，轉(zhuǎn)身走進內(nèi)屋把自己買來的煙酒茶拎起大步朝門外走去。

　　“那四十五萬是我自愿拿出來的，你不用想著還我?！标戵献叱鲈S遠，腳步一頓，頭也不回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