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笙默不作聲的將紙折好貼身收起,眼淚無聲的在臉頰上流淌。
大學第一年,陸笙受過的委屈已經數不清了,若不是唐婉秋信中提醒,或許這樣一個小插曲根本不會引來他的回憶,因為在他生命中實在是太常見了。
“婉秋,你怎能這么傻?!标戵蠁柩室宦暎蜃诓萜焉显僖舱f不出話。
“陸笙,看開點,婉秋也不希望你這樣的,你要振作起來。”嬴蕩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
“嬴蕩,你說這世界上是多了一個自殺的人,還是少了一個自殺的人?!?p> 許久,陸笙才止住了哭泣,眼睛通紅的看著嬴蕩,似是在問嬴蕩,又似是在問自己。
嬴蕩臉色一怔,陸笙所問他一時之間無法給出一個答案。
這一夜,陸笙一直守在靈堂里,贏蕩怕他出事也守在他身旁,何藕和鄧繼初幾人則開車去鎮(zhèn)上將就了一晚。
清晨,唐其麟雙眼布滿血絲,看了正在抽煙的陸笙一眼,“能給我一支嗎?”
“不行。”陸笙臉色一愣,旋即掐熄了手中的煙頭。
“我想抽一支,我長這么大,姐姐總說一輩子時間太短,把自己想干的事該干了,而抽煙就是我一直想干的事?!碧破澉胼p聲喃喃道。
陸笙思忖了片刻,從煙盒里抽出一支塞在嘴里,再抽了一支遞給他,“抽煙沒什么好的,抽完這一支以后就別抽了,你姐姐肯定也不想你抽?!?p> “咳咳咳。”唐其麟猛吸了一口,辛辣的味道灌滿整個口腔,嗆得他臉色通紅。
嬴蕩臉色戲謔,“哈哈,小子,不會抽煙還敢抽這么兇?!?p> “咳咳咳,我沒想到煙比酒還嗆人。”
陸笙能看出來,唐其麟的性子和唐婉秋一樣,是那種逆來順受的性格,在這種父母比較強勢的家庭下長大,唐天華和李芳又不知該如何去教育孩子,甚至可以說唐其麟是被唐婉秋給帶大的。
“其麟,你過來一下?!碧铺烊A打著一把傘從外面回來,看到唐其麟手里掐著一支煙,臉色微變,喉嚨動了動,卻沒有制止。
“我不去?!币娝貋?,唐其麟臉色條的鐵青,冷漠道。
“行吧,反正大家也都不是外人?!碧铺烊A語氣有些低沉,“你姐姐的事我本來找好人了,今早讓你姐姐入土為安,可是我今天早上再去叫,他們都不愿意來抬棺?!?p> 唐婉秋的自殺,讓唐天華整個人的精氣神都瞬間被抽去了大半,原本筆直的身軀也變得有些佝僂,陸笙心里清楚,這幾天唐天華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任誰也無法接受這種突然發(fā)生的變故!只不過陸笙也不愿去勸和他父子之間的關系,唐婉秋的死最大的一個原因就是唐天華和李芳。
當天彩禮的事只不過是把唐婉秋多年來的積怨給點燃了,再加上多年來所遭受的委屈,才讓唐婉秋有了輕生之念!
“他們?yōu)槭裁床辉敢鈦??”唐其麟臉色陰沉,似是在壓抑著怒火,“他們是不是覺得我姐姐自殺,是短命鬼,扛她的棺材會給他們折壽?”
唐天華臉色有些復雜,點了點頭,“我求了村長很久,大家才愿意讓婉秋在后山找一處外圍下葬,但是抬棺,村里人實在是不愿意來,你看......”
“他們不抬就不抬,我親自來抬,我抬不動,我就找輛板車拉過去?!碧破澉肽樕b獰的看著他,“姐姐的死,和村里那些長舌婦離不開關系,和你唐天華也撇不清關系,你這輩子只顧著往錢看,又賺到了什么錢?要不是因為嫁妝的事,姐姐怎么會自殺?姐姐是被你們逼死的!”
“其麟,都是我們的錯,求求你不要再說了好不好,媽錯了,要是可以重來,哪怕是不要彩禮,我也不干涉你姐姐的婚事?!崩罘伎戳岁戵弦谎?,臉上盡是懊悔之色。
要能知道會發(fā)生今天這種事情,李芳肯定不會讓唐天華逼迫陸笙拿出五十萬來作為彩禮錢,她本以為陸笙能一下子得到兩百萬的投資,拿個五十萬出來會很容易,不料這事竟是成為了唐婉秋精神駱駝上最后一根稻草,活活的把唐婉秋給逼上了絕路。
回想起這些年來唐婉秋所做過的事,五歲開始做農活,帶剛剛出生沒多久的弟弟,去地里割豬草,反正除了成年人花力氣才能干的活,唐婉秋全干了。
也正是因為唐婉秋突然是死去,李芳才突然醒悟,這些年自己在唐婉秋的成長上沒有絲毫促進作用,甚至是起到了相反的作用.......
反倒是唐婉秋憑借著野草般的堅韌意志,不屈不饒的茁壯成長。
可惜的是,這一切知道的都太晚了……
“哼,我沒有你這樣的媽?!碧破澉肜浜咭宦暡蝗タ此?。
李芳聞言臉色頓時慘白,踉蹌著退了幾步,腳后跟磕在門板上,被唐天華眼疾手快的接住。
“天華,你聽,你聽,你兒子不認我這個母親了,我做這些是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啊。”李芳嚎啕大哭。
“為了我?為了我就要逼得我姐姐去死嗎?我姐姐那么樂觀的一個人都被你們逼死,你有什么臉讓我叫你一聲母親????你告訴我啊,有什么臉?”唐其麟氣的脖子上的青筋虬結,直喘著粗氣,“這輩子我永遠不會原諒你們,永遠!”
唐天華和李芳兩人臉色煞白,嘴唇都在直哆嗦,看著眼前早已經封棺的棺木說不出話來。
“其麟,你姐的死大家都挺自責的,你別生這么大氣?!标戵霞泵裎康溃铺烊A和李芳已經得到了他們應有的報應,再眼睜睜的看著唐其麟喝罵,不定又會生出何種事端。
“你父母把你養(yǎng)大,哪怕是沒盡教育之責,但養(yǎng)育之恩你這輩子都欠著他們。”
“哼?!碧破澉胙劬νt,喘著粗氣撇過了腦袋不再說話。
“嬴蕩,你去把鄧繼初他們叫起來,沒人抬棺就我們自己抬,送婉秋最后一程吧?!?p> “可是....”嬴蕩聞言臉色有些猶疑。
“沒什么可是了,農村里的迷信,我們也不要強求他們了?!标戵蠑[了擺手,臉色黯然道。
就像唐婉秋信里說的那樣,若不是李芳聽信了村里的讒言,怎么會說出五十萬的天價彩禮?
雖說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農村里的條件漸漸好轉,可一下子拿出五十萬的彩禮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陸笙清楚,真正逼死唐婉秋的,是朗朗眾口,是農村那愚昧的思想!
都說死者為大,可村里人現在因為迷信,甚至不愿意來幫忙抬棺……
過了一會兒,嬴蕩再次走了回來,“陸笙,你過來一下?!?p> “鄧繼初說對于這種喪事他們也不是很懂,不會出什么幺蛾子吧?!?p> 陸笙搖了搖頭,“現在還管什么習俗,能盡早讓婉秋入土為安就成,你告訴他們,事后我會每人給一千的報酬。”
“行。”嬴蕩點了點頭去傳話。
“其麟,你讓你媽他們做點飯,我們幾個人昨天來都沒吃飯,待會都是力氣活,再加上下雨天路滑,得吃點東西填填肚子?!标戵献叩教破澉肷磉呎f道。
唐其麟怔了怔,臉色掙扎了片刻,點頭道:“行,那我去給你們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