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帆心煩意亂地點燃一支煙,拖著疲憊的步伐,獨自一人踱步到院子里的籃球場。迎面吹來的夏風像女人嘴里溫熱的氣息,輕柔地撲到了他的臉上。
此刻的張一帆還沒有從劉莉幽怨的哭聲中回過神來,他想不明白他和劉莉之間到底哪里出現(xiàn)了裂痕。尤其是最近幾個星期以來,劉莉每次打來電話,語氣里都充滿了無法掩飾的抱怨和斥責,甚至是冷嘲熱諷的挖苦和嘲笑。
很多次,張一帆都想靜下心來和劉莉好好談談,他想傾聽一下她心中的苦悶,想平復一下她內(nèi)心的不安??墒牵恳淮尾皇且詣⒗虬г沟目蘼暯K止,就是以她憤怒的咒罵結束。
張一帆始終想不明白,曾經(jīng)那個溫柔得體的劉莉究竟到哪里去了,他和她相識不過只有五年多的時間,可是劉莉的性格卻徹底變了。以前,他下班回到家的時候,劉莉會主動幫他脫掉外套,會為他準備好舒適的拖鞋,會耐心地聽他講工作中的煩惱,會一邊安慰他一邊給他端茶倒水。
可是現(xiàn)在,因為工作強度越來越大,農(nóng)村事務越來越多,所以周內(nèi)大部分時間他都無法回家,好不容易等到周末急切地趕回去,面對他的卻是劉莉冷漠的眼神,斥責的語氣,和置之不理的態(tài)度。有時候,他故意挑幾件輕松愉快的事情講給她聽,她卻依然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要么陪孩子搭積木蓋城堡,要么就干脆躲進衛(wèi)生間洗衣服。
那些讓張一帆覺得十分搞笑的事情,總是被劉莉一臉的麻木和漠然凍結成冰冷的空氣。為此,張一帆感覺很惱火,當他的一腔熱情沒有得到劉莉應有的回應時,他漸漸地變得安靜起來,甚至比劉莉更加沉默寡言。
自從“六一”兒童節(jié)那天,張一帆和劉莉大吵了一架之后,兩個人就沒有再心平氣和地說過一句話。要么她吵鬧,他沉默;要么他憤怒,她冷漠。
其實,每當張一帆獨自一人靜坐的時候,他都會想起四年來和劉莉一起經(jīng)歷的點點滴滴,他總是會想起,當他牽著劉莉的手,一起緩慢地走過紅地毯的時候,她的眼睛里蓄滿的柔情蜜意。還有當劉莉被推進產(chǎn)房時,她顫栗的雙手緊緊地拽著他的胳膊,仿佛在拽著自己的生命一樣,當醫(yī)生把產(chǎn)房門關上的那一瞬間,他在狹長的門縫里瞥見了劉莉無助又堅強的眼神。就是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眼神,讓張一帆一次又一次警告自己,要愛她,要永遠愛她。
“咕咕咕”,張一帆的肚子又一次機械地叫了起來,他的腸胃用這種方式告誡主人,它們已經(jīng)餓了整整一天。
張一帆用力地吸完了最后一口煙,習慣性地將煙蒂扔在地上,伸出一只腳狠狠地踩了幾下。
“可是,我還愛她嗎?”張一帆茫然地凝望著天空中閃爍的星星,不由自主地反問自己。
“愛!”一個堅定的聲音從他的心底真真切切地傳了出來。他如釋重負地長長吁了一口氣,仿佛懸在半空的石頭終于平穩(wěn)地落在了地上。
在得知自己還愛劉莉以后,張一帆心中的愧疚瞬間煙消云散了。他想,忙忙碌碌的一天又要結束了,在明天未知的旅途還沒有到來之前,先去找點食物填飽肚子再說吧。
張一帆剛走了兩步,突然聽到從籃球場東邊的花壇邊傳來一陣輕輕地抽泣聲。聲音很輕,很小,很壓抑,很謹慎,像是不小心溢出池塘的波紋一樣,根本無心驚擾外面的世界和無關的人。
好不容易獲得了片刻平靜的張一帆,原本并不打算多管閑事,他抬起頭重新看了一眼滿天閃爍的星星,準備大步流星的離開。
可是,他剛剛邁出步子,卻聽到花壇邊傳來了一句讓他瞬間心跳加速的聲音。雖然聲音很低沉,但他還是聽得一清二楚:“你不用擔心我,我在這邊也有喜歡的人,他的名字叫張一帆?!?p> 一股熱血涌上了張一帆的腦海,他有些慌亂,有些震驚,有些不可思議,有些得意忘形。
“怎么可能?”張一帆一遍又一遍地反問著自己,“她應該只是臨時借用了一下我的名字?我都結婚這么多年了,而且一事無成,怎么可能會真的喜歡我呢?”
正當張一帆驚慌失措,不知道該立刻逃離,還是繼續(xù)偷聽的時候,一個黑影子漸漸地向他靠了過來,一不小心撞在了他的身上。
“哎呀!對不起!”影子連忙說著向后退了幾步。
“沒事!沒事!”此時的張一帆像一個做了壞事被現(xiàn)場抓住把柄的孩子一樣,若不是濃濃的夜色掩蓋了他滿臉的慌張,他一定想找個縫隙立刻鉆進去。
然而,此刻比他更想銷聲匿跡的卻是站在他對面,像一株含羞草一樣將自己緊緊包裹起來的秦羽。
秦羽努力說服自己變得冷靜下來,她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也許張一帆只是剛好路過,而且她說話聲音那么低,就算他一直站在這里,也應該沒有聽到她說的話,不然,他為什么像一個木偶似的站在籃球場邊,一點聲響都沒有呢。
如果秦羽知道,就算張一帆剛剛聽到了她無意中的表白,但依然像往常一樣對她心如止水的話,她就不用如此憂慮,也就不會如此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