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文慶一般狎客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他們知道主子只有沉浸在一片繁榮中,才能與他們一起盡情享受人生,所以,凡是有令主子不高興的奏疏,都是到不了陳同這里的。
“陛下,微臣執(zhí)掌中書省,掌管國內外重要機密文件,北方入侵是天大的事,可我那里卻沒有接到任何關于這方面的信息,這個消息應該是子虛烏有的,陛下試想,這么大的軍情,難道會沒有人及時向皇上奏聞嗎?”
未等陳同做出反應,沈客卿在一旁又說道:“陛下,微臣也同意施大人的看法,微臣認為即使有,也只是北方小股敵人的騷擾,不足為慮,何況不久之前,皇上也向江防各地下達了加強戰(zhàn)備的詔書,萬歲不必多慮。”
陳同在國家大事上是一個沒有長腦子的人,兩人這一說,又讓他轉變了態(tài)度,“兩位愛卿之言,不無道理,我也正在想,我大陳如此強盛,北方應該不會與膽量挑釁?!?p> 正在這時,江總在太監(jiān)的引領下到來,陳同心中仍有一些疑惑,于是便讓江總幫助自己參謀施文慶對形勢的分析。
江總乃是朝中老臣,幾十年政治上的摸爬滾打,對朝中各類人等也可說得上了如指掌,他當然知道施文慶等人的心思,很多事情瞞著皇上,其實是要保住自己所得到的榮華富貴。
江總更知道皇上是什么樣的人,他曾經是太子詹士,與皇上接觸的時間也最多,皇上是一個只能生活在贊歌聲中的人,他和施文慶等人一樣有共同的愛好,那就是害怕戰(zhàn)爭。
對于施文慶的分析,江總未置可否,他雖然知道兩國的戰(zhàn)爭是不可避免的事,施文慶等人一直在蒙蔽皇上,可他更知道,皇上是容不得有人說施文慶等人壞話的,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給自己找麻煩。
“陛下,微臣一有亦有同感,當前隋軍應該不會大舉侵犯,何況我大陳有飛鳥南渡的長江天險,隋軍不習水戰(zhàn),豈敢輕易涉險,那不是自取滅亡嗎?”
陳同聽罷,心里立即輕松下來,臉上也露出了笑意:“幾位愛卿之言,正合我意,長江天險是上天賜給我大陳的天然屏障,有它在,我們還擔憂什么呢,再兇猛的敵人也會望而卻步?!?p> “吾皇英明!”施文慶、沈客卿立即恭維道。
“萬歲真指點江山,我大陳必定世代榮昌!”在迎合皇上心意這點上,江總豈甘落后,自己今天在朝中位高權重,榮極一時,這一切可都是拜皇上所賜,自己理所當然要為皇上歌功頌德。
贊美之聲對于陳同而言是一劑強心劑,他的情緒立即在這溢美之詞中亢奮起來,所有的不愉快剎那之間煙消云散,立即通知御膳房,準備酒宴,準備好好和幾位知己慶祝一番。
只是這次宴會規(guī)模極小,只有陳同和施文慶、沈客卿、江總四人,即便如此,由于大家心意相通,所以即便沒有歌舞助興,在酒精的刺激下,都很快沉浸在對酒當歌的幸福人生中。
陳同也真是命運的寵兒,好事一樁接著一樁,酒意尚濃,又接到張貴妃的邀請,讓他晚上到結綺閣飲酒。
陳同喜不自勝,白天由于事情耽擱,原本要和張貴妃在那錦被中互述衷腸,享受恩愛,可惜未能如愿,看來上天真是眷顧自己,今晚又是一個浪漫之夜。
可是陳同在高興之余,忘了自己的目的不僅是喝酒,盡管張貴妃一再提醒要少喝一點,可興之所至,陳同哪管得住自己,把張貴妃一番好意全部發(fā)泄在了那一杯杯甘醇中。
當侍女把他扶進那香羅帷帳內時,陳同已經醉的如一灘爛泥,什么都不知道了,更不用說去享受美人的恩惠。
初冬的深夜,除了風聲之外,什么動靜也沒有,靜悄悄的,可是就在這靜謐的深夜,在陳同香甜的睡夢中,隋國大軍卻悄然出發(fā)了。
經過反復醞釀,長期的準備,隋主在祭告太廟后,任命晉王楊廣,秦王楊俊,清河公楊素為行軍大元帥,統(tǒng)帥大軍,三軍兵馬,受楊廣節(jié)制指揮,下有九十位行軍總管,總兵力達到五十多萬,規(guī)??涨?。
這次南征,隋主可以說深思熟慮,歷經多年苦心經營,清除了邊患,穩(wěn)定了后方,此次出征,東起海濱,西到巴蜀,八路大軍,舟楫競相奮進,旌旗遮天蔽日,橫亙連綿上千里,傾舉國之力,誓要一舉滅亡南陳,一統(tǒng)天下。
為了協(xié)調各軍的行動,楊堅還特意任命高穎這個足智多謀的親信為晉王元帥府長史,王紹為司馬,前線軍中一切事務全由他們裁決。
這兩人也不負重托,幾十萬大軍之間的相互照應和聯(lián)絡,以及軍需供應的調撥,他們指揮得井井有條,沒有出現(xiàn)任何紕漏。
這是三百年來的一次壯舉,自三國以來,國家就沒有真正統(tǒng)一過,南北對峙,各地戰(zhàn)亂紛爭,老百姓飽受戰(zhàn)爭之苦,家破人亡,隋主為了實現(xiàn)一統(tǒng)天下的雄心,在大軍出發(fā)之前,親自為出征將士踐行。
隋軍大舉進攻的消息,閃電般傳遍大江南北。大江南岸鎮(zhèn)守的大陳諸將,迅速派出快馬,將這一重大消息飛告江防指揮部。
軍情如火,童建業(yè)立即召開緊急會議,勒令下屬各部將領立即做好迎戰(zhàn)準備,同時派人將消息快馬報告京師。
尚書省自接到第一份軍情開始,便忙得不可開交,一份份八百里加急如飛蝗般而來,五兵尚書劉進和他的手下面對輿圖,手忙腳亂地標注著隋軍的進軍路線。
每一個人心里的恐慌溢于言表,慌亂的眼神,慌亂的手腳,無不表現(xiàn)出大家心里的不安,這里主持大局的人應該是江總,可江總的心并不在尚書省,他一心關注的是如何配皇上飲酒作詩,平時連尚書省的門檻都極少踏進。
劉進和袁憲不敢擅自做主,可一時半會兒又找不到江總,兩人臉上寫滿焦灼。
“袁大人,沒有想到戰(zhàn)爭來的如此之快,我真擔心??!”劉進雖然沒有多大能力,但還算是一個正直之人,對國家大事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是啊,劉大人,我也是一樣的擔心,只不過隋軍南下是我們早已預料之中的事,只是,皇上卻不作如此想,哎,要是皇上能時刻關心國事,那該多好啊,以不至于像今天這樣,我們手足無措?!?p> 劉進當然理解袁憲的苦衷,不僅皇上對國事漠不關心,就是他身邊的人,以江總為首,誰不是在皇上面前極盡阿諛奉承之能,所以感嘆道:“要是毛大人在,你我何至于如此犯難啊!”
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面對如此危局,又不能做主,真讓他們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