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感而不傷

　　燈火連綿到城墻角落，無處不是悲歡。

　　鹿鳴遙遙望著視線深處那素潔女子離開的背影，吞下喉頭萬語千言的哽咽，欣慰的笑聲卻隱著數(shù)不盡的蒼蒼涼。

　　“我說過了，她果真懂我！”

　　一只同樣沉默也同樣悲憫的手撫在他的肩頭，成碧就像是鹿鳴心中那個最不受認(rèn)可的自己，無論對待理想還是感情，都始終充盈著無力。

　　“我知道你難過?！?p>　　難過，難過什么呢？

　　難過在這塵世荒唐了這么久，終于遇見一個可以懂自己悲傷處無力處的愛人時，卻因相遇太晚而被隔絕在愛人的世界之外，唯一可得的只有“朋友”二字。

　　鹿鳴笑中的辛酸何其苦澀。

　　回程幽暗，秋葉瑟瑟的落在地上，經(jīng)風(fēng)卷起殘軀，不知最終落向何方，并肩的兩人都不曾講話，直到偶然經(jīng)過靖安河，見漆黑的河面上悠蕩著一葉小小紙船，明亮燈火輻照出小小的一片天地，成碧停步在河邊，忽然問。

　　“這紙船能漂多遠(yuǎn)呢？”

　　鹿鳴的目光與她重疊到一處，“會漂到放船的人想要它去的地方吧?！?p>　　“你何時變得這樣自欺欺人？”成碧艱澀的向鹿鳴的笑，鹿鳴卻無所謂的抖了抖肩，力圖顯得輕松一些。

　　“人都是會變的，譬如昨日你還不吃豬肉，今日可能就愛上了……”

　　鹿鳴的話顯然未聽到成碧的耳朵里，他側(cè)目望了一眼成碧臉上復(fù)雜的神情，刻意的玩笑話似乎再說不出來，河面寬闊平整，整齊的如一面鏡子，偶然經(jīng)風(fēng)吹起褶皺，模糊了河邊人懷念的心。

　　“南士一直沒有消息么？”

　　成碧默默的搖頭，目光悠悠遠(yuǎn)遠(yuǎn)隨著小小紙船飄遠(yuǎn)，茫茫然的道：“他離開已經(jīng)三年，有時我甚至在想，他是不是永遠(yuǎn)都不想要再回來了?！?p>　　“他一定會回來的。”鹿鳴匆忙打斷了成碧的話，似乎想僅憑此來安慰成碧的黯然。

　　成碧回頭望鹿鳴，仍舊用四個字來評價：“自欺欺人。”然而她緊接著又微笑起來，唇邊卷起坦然的笑意，磊落曠達(dá)，仿佛眼前無際的河面。

　　“他離開前我給過他承諾，我等他歸來娶我，這承諾我從未忘記過，我會備好嫁妝，繡好嫁衣，等他回來，從城北走到城南，熱熱鬧鬧的迎我入門，讓我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妻子。”

　　眼前似乎出現(xiàn)了婚禮的繁盛景象，成碧的笑終于沒有了任何悲傷的意味，等待本是個辛苦的過程，可若那該等的人是你的心上人，那么一切就甘之如蜜。

　　悠悠抬起瑩水的雙眸，女子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來，明知故問的道：“那日，是你讓沅沅來看望我的？”

　　鹿鳴自知反駁無用，索性坦率認(rèn)可：“是?！?p>　　“你這個人吶，明明是一副縝密的肚腸，偏偏要裝的沒心沒肺，你也不會累么?！背杀掏犷^頭嘆息，被問的鹿鳴倒毫無羞慚的笑，十足驕傲的回答。

　　“你這種正經(jīng)人是不會懂的，演戲，可有意思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