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書房。
秦樞倚坐在書案后的太師椅上,狀似閑散的轉動著大拇指上墨綠色的大扳指。
長宿和向凌恒坐在茶桌旁互換了一下眼神,向凌恒起身走到秦樞面前拱手說道:“秦大少爺想必已經知道在下的身份了吧?!?p> 秦樞依舊轉動著手上的大扳指,抬眸看了一眼向凌恒,又垂眸看向手上的扳指,語氣淡然的“嗯”了一聲。
向凌恒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秦樞開口,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說道:“我想向你們秦家采購一批藥材,不知秦大少爺意下如何?”
秦樞聞言撥弄扳指的手停了下來,眼睛不抬聲音低緩的問道:“理由?”
向凌恒聞言遲疑了一下,轉眼笑道:“前些日子有間藥鋪的藥材受了潮,怕壞了藥性,我們想把那些藥材都換了,但是其他藥鋪名貴藥材有限,所以我想購買秦家現(xiàn)有的藥材,還望秦大少爺……”
“說實話”,秦樞突然開口打斷向凌恒。
向凌恒有些為難的側首看長宿,長宿沉著的朝他點了點頭。
向凌恒猶豫了一會兒,開口說道:“進貢給御藥房的那批藥材出了問題,我們想重新收集新的藥材,所以想秦大少爺能出手幫忙吧,價錢不是問題?!?p> 秦樞聞言嘴角輕不可察的勾了一下,很快就歸于平靜,淡然開口說道:“幫你們也行。”
“秦大少爺你有話直說,我一定盡力滿足你的要求”,向凌恒感覺事情成功了一半,桃花眼半露流光。
長宿也松了一口氣,端起茶桌上半涼的茶水勻進嘴里。
秦樞拍了拍手,從太師椅上站起身,走到向凌恒身側站定,語氣微涼的問道:“向公子的表妹是否健在?”
表妹?健在?向凌恒摸不清秦樞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是既然有求于人,自然是要據實相告。
“我表妹健在的?!?p> “芳齡幾許?”
這是什么問題,秦樞為何如此關心他表妹的情況?可是多多之前得罪過他?
此想法很快就被向凌恒否定了,多多從青陽縣回京城后一直深居簡出,鮮少出門,唯一出門的一次還是去老師府上。
向凌恒索性回道:“快及笄了?!?p> “哦,那你們二人關系如何?”
向凌恒不知是不是錯覺,剛才秦樞問話的時候,眸中閃過一絲冷意。
思及平日與多多的關系,向凌恒沉默了一會兒,才出言道:“我與表妹之間可能有些誤會?!?p> 秦樞轉身又走到桌案后的太師椅上坐下,對向凌恒說道:“向公子先喝杯茶吧?!?p> “好,秦大少爺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竭盡全力”,向凌恒說完回到長宿身邊坐下,接過長宿遞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小口,心思沉悶不知秦樞是何想法。
坐在太師椅上的秦樞,轉了兩圈手上的綠扳指之后,執(zhí)筆寫下兩行字,待墨跡干透之后,才抬首對向凌恒說道:“藥材之事我可以幫忙,至于酬勞我不需要金錢,我只有一個請求。”
向凌恒聞言心情瞬間明朗起來,笑道:“秦大少爺且講,我一定盡力滿足?!?p> “我想見你表妹一面?!?p> 向凌恒臉上的笑意僵了兩秒,不明白秦樞到底是何用意。
長宿也愣了許久,一時間書房內異常安靜。
“表妹年幼,少不更事,如有冒犯秦大少爺?shù)牡胤竭€望您多海涵見諒”,向凌恒心里打鼓,先賠禮再說。
長宿此時也坐不住了,連忙出言附和道:“秦大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跟個小丫頭置氣哈?!?p> 秦樞目光涼薄的看了一下自己方才寫的信件,又看了一眼向凌恒和長宿二人。
“明日午時臨福樓,我會在那里靜候向家表小姐,如需藥材拿著這封我親筆書寫的信件去我秦家旗下的藥鋪找管事先生即可?!?p> 秦樞語氣淡薄的說著,將信紙遞了過來,向凌恒想伸手接,但是又不清楚秦樞與表妹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有些猶豫。
“秦大少爺,我有一個疑問,不知當講不當講?”
秦樞冷峻的臉上沒有絲毫其他的表情,淡然開口道:“你放心,我只是想見見她而已,并沒有別的想法?!?p> 秦樞的直接了當讓向凌恒愣怔了一下,隨即伸手接過了秦樞手中的信紙,上面寫著:將向家少爺所需藥材如數(shù)奉上,不得有疑。
向凌恒朝秦樞道謝后,將信紙小心的疊放好收了起來,直到他與長宿二人被秦府家丁送出府都覺得有些不真實。
二人在秦家府外駐足了許久,期間一直感慨秦大少爺面冷心熱,是一個宅心仁厚之人,直到秦府家丁燃起府門上的燈籠,二人才意識到天色已晚,還不見魚多多出來。
秦府,華蔭居內。
“麗穎啊,你這幾年跑哪里去了,可是苦了懷桑和祐兒了,祐兒自幼沒有娘在身邊,難免對你有所不滿,但是你一定不要同他計較啊,他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啊”,秦老夫人淚眼婆娑的悵然道。
“不會的娘,您別太難過了,保重身體要緊!”
魚多多自打重新梳理完后,就一直被秦老夫人拉在身邊哭訴,眼見窗外天色漸暗,心里有些忐忑,不知向凌恒找秦家買藥材的事談妥了沒有?
秦老夫人突然抬手點了一下魚多多的眉心,不滿的嗔道:“娘問你話呢,你發(fā)什么愣???這幾年你到底去哪了?為何不回來看祐兒,天底下哪有你怎么狠心的娘???”
魚多多聞言一愣,是啊,天底下沒有哪個狠心的娘能忍著多年不見自己的孩子,更沒有哪個娘能狠心的將自己的孩子拋棄。
想到原身在青陽縣所遭受的種種折磨,魚多多不禁哽咽出聲道:“我不小心被人拐到了一個離京城很遠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大山,我想逃出來卻找不到回家的路……后來被途徑的商販所救才輾轉回到了京城……”。
魚多多的話半真半假,秦老夫人卻是信以為真,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含淚道:“吾兒受苦了,是何人如此大膽竟敢拐賣我秦家兒媳,麗穎告訴娘,你被賣到什么地方?娘要讓人端了那伙賊窩!”
秦老夫人的話,讓魚多多鼻頭一酸,熱淚盈眶的哽咽道:“那個地方離京城很遠,不下于千里之遙”。
當初原身的娘將她送到千里之外偏遠山村,可曾想到有一天癡兒竟又回到了這繁華的京城。
“無論多遠,為娘都要讓那群賊人受到應有的懲罰,你且告訴為娘,那方地名叫什么?”秦老夫人雖然眼睛不清明,但是面上卻帶著疼惜和恨意。
魚多多抬手擦了擦眼里的淚水,秦老夫人的脾性有些執(zhí)拗,她怕老人家急壞身體,連忙開口說道:“那地方好像叫青陽縣梧桐山。”
“青陽縣梧桐山”,秦老夫人又念了一遍,眉頭擰了一下,疑惑道:“我好像聽誰提過這個地方?!?p> “娘,您可有按時喝藥?”秦樞自屋簾后走了出來,對秦老夫人關切的問道。
秦老夫人神色不自然的回道:“喝了喝了,麗穎看到的,我方才就喝完了?!?p> 魚多多一臉懵,方才她并沒有見到老夫人喝藥啊,見秦樞的目光移了過來,魚多多抿緊嘴巴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這時,外間進來一個端著藥碗的丫鬟,向秦樞行了禮,秦樞語氣冷然的說道:“要按時服侍老夫人喝藥,不得有誤,今日之事自行去秦管家那里領罰吧?!?p> 丫鬟神色惶恐的點頭稱是。
“懷?!?,老夫人想出言相勸。
“還不快喂老夫人喝藥?”秦樞面色不虞的說完,眼睛不偏不倚的盯著魚多多又開口說道:“你跟我出來?!闭f完抬腳就走出了屋子。
秦老夫人連忙伸手拍了拍魚多多的手,軟言寬慰道:“懷桑一直都是個嘴硬心軟的,他要是敢欺負你,你就跟娘說啊?!?p> 剛才秦樞訓誡丫鬟的樣子有點可怕,不知道找她所謂何事???魚多多懷著忐忑的心情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