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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開流螢見桃花

第二十九章 春雨秋河老師傅

斬開流螢見桃花 二公別白馬 2571 2019-06-28 17:42:04

  小桃樹離去之后,精神矍鑠的老人思緒萬千。

  清流立國的秘聞似乎已經(jīng)算不得秘密,關(guān)于立國,最為積極的應(yīng)該是那位小公爺。

  如果清流公洪演有意立國的話,二十年前,就是最好的時機(jī)。

  二十年前,北伐失敗,大玄天子的威望陡然如墜。

  那個時候,內(nèi)憂外患。

  如今的形勢,怎么看,也不是清流立國的機(jī)會。

  憑什么,就憑清流十五萬甲士嗎?

  或者,多估估,二十萬。

  一旦,天子伐逆,且不說各路諸侯,僅僅天子鐵騎,也不是清流能夠抵擋的。

  但是,清流軍的戰(zhàn)力,有目共睹,首屈一指。

  不然,二十年前的北伐,作為當(dāng)時主帥的老人,也不會指定清流軍擔(dān)任右翼。

  如果,清流鐵了心立國,根本無需多想,大玄絕對無法容忍王朝東南這一方富裕之地的反叛,割疆自立。

  到時候,定然是兵戎相見。

  這位歸隱的大司馬,司馬朔,實(shí)在不希望那個結(jié)果。

  即便大玄平叛成功,也必然元?dú)獯髠?p>  對于日后的北伐,影響深遠(yuǎn)。

  北伐,既是這位老司馬的宿愿,也是大玄王朝歷代君王的宿愿。

  相對于小桃樹敕令山的山上修行,老人更希望自己的孫兒能夠從軍入伍。

  只是,老人不愿耽誤孫兒的仙人大道,長生有望。

  敕令山什么都好,唯獨(dú)“不沾功名,不擔(dān)富貴”的規(guī)矩,不討喜。

  不然,小桃樹下山之后,完全可以去博一個大大的軍功。

  窺子官,自古有之。

  窺窺當(dāng)官,就叫窺子官。

  其實(shí),窺子官和人官,沒什么區(qū)別。

  最重要的區(qū)別,應(yīng)該就是,窺窺當(dāng)官要入“窺子帖”,上有圣人規(guī)矩,下有天子命令,都是窺子官不可以違背的。

  如果當(dāng)初不是春秋道人抱走了小桃樹,山上修行,老人更傾向止屠山。

  畢竟,止屠山是正宗兵家。

  與敕令山,青詞誥,還有北邊的星星臺,并稱腴洲四大山門。

  止屠山,兵家四脈俱全,權(quán)謀,形勢,陰陽,技巧。

  有握奇殿,虎韜堂,雨綢樓,流馬閣,號稱,殿堂樓閣。

  殿堂樓閣之上,是“符翁”,又叫“執(zhí)符叟”,“兵主”。

  據(jù)說,那位止屠山如今的當(dāng)家人,也就是所謂的“符翁”,“無病”劍仙出劍極快。

  小桃樹的太爺,這位白發(fā)白須的老人,并不是止屠山弟子,也不是任何一座山門的弟子,只是個窺窺。

  或者說,是個野窺窺。

  但是,的的確確是位兵家弟子,平生唯有一敗。

  就是二十年前的那場北伐,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山洪險險奪去性命。

  小桃樹回去的時候,福童正坐在桃樹下,愁眉苦臉。

  原來,福童剛到落鶩峰,還沒求見掌山師伯,掌山師伯冬道人就一巴掌把福童抓到了跟前。

  上來就問小桃樹的拳練得怎么樣了,有沒有一疊。

  福童說沒有。

  掌山師伯很不高興,說福童是個憊懶貨。

  還說過兩天,他要親自過來看一看小桃樹的田,看一看小桃樹的拳。

  哪一樣差了些,都要福童小心自己的皮。

  這還不算,冬師伯居然還要罰他抄書。

  福童悶悶道:“小師弟,你的拳咋樣了?”

  小桃樹老實(shí)回答,“還沒一疊呢,差半拳。”

  福童撓撓腦袋,皺著眉頭,臉更黑了些?!靶煹?,咱們今個晚上,怎么辦?”

  小桃樹茫然無措,師兄怎么了,怎么辦,什么怎么辦?師兄是不是有心事?

  就像太爺一樣,小桃樹總覺得太爺一直心不在焉,想著別的事情。

  小桃樹還抱著書,站在福童跟前,福童一直沒有抬起腦袋,回想著冬師伯罰他抄書的事情。

  這才抬起頭,看見小桃樹抱著書。

  福童有些可憐小師弟,那么些書,“小師弟,太爺給你那么多書?都要看?”

  小桃樹點(diǎn)頭,“太爺說,先要看這本兵家的書?!?p>  小桃樹挑出那本殘本,不厚,薄薄一本書。

  福童接過手,瞅了瞅,“紙師”,很奇怪的名字。

  “小師弟,這是什么意思啊,咱沒聽說過?!?p>  “聽太爺說,是一位叫‘紙師’的兵家圣賢,寫的書?!?p>  福童無精打采,把書隨手扔給小桃樹,隨即向后擺擺手,示意小師弟進(jìn)入桃樹中,桃祖的洞府,小桃樹讀書的地方,把書放起來。

  小桃樹瞧著師兄,就像缺水,旱了很久的稻苗,焉焉的。

  等小桃樹出來時,福童已經(jīng)站在遠(yuǎn)處,山頂最為開闊平坦的地方。

  而且,師兄精神煥發(fā),身姿挺拔,兩手互握,嘎巴作響。

  這是要喂拳的意思。

  小桃樹踟躕不前,師兄究竟怎么了,喂拳不是還沒到日子嗎?

  福童招招手,笑道:“小師弟,你得諒解咱,誰讓你沒有打出一疊呢,咱只好多喂喂你了。”

  小桃樹的步子極小,極慢,扭扭捏捏。

  就像個羞羞怯怯的小姑娘。

  福童嗤笑道:“咦,小師弟,你咋跟個小姑娘似的,還走出碎碎步了?!?p>  小桃樹神色糾結(jié),師兄喂拳向來都是一個結(jié)果。

  那就是,小桃樹必然躺在地上,像一條死狗,這是師兄親口告訴小桃樹的。

  師兄說,喂拳就像打棉花,把蓬蓬松松的棉花,打成一個塊,打成一塊鐵,然后,再過過火,淬淬水,一點(diǎn)一點(diǎn)去蕪存菁,千錘百煉。

  小桃樹就是那團(tuán)棉花,松松軟軟的。

  不過,是好大的一團(tuán)棉花。

  師兄喂拳,有三種說法。

  “春雨”,“秋河”,“老師傅”。

  這是師兄出拳的三種特點(diǎn),春雨溫柔,秋河迅猛,老師傅就是一個亂。

  “春雨”就是“隨風(fēng)潛入夜,潤物細(xì)無聲”的那種意境,拳頭綿密,但是勁道柔和,卻又透皮透筋,拳力都滲入在筋骨之中。

  當(dāng)時,并無多少疼痛,然而,一夜之后,小桃樹才知道什么叫做“春雨”。

  小桃樹現(xiàn)在還記得很清楚,第一次“春雨”之后,翌日清晨,那種骨頭都碎了的感覺。

  “秋河”,秋天的河水,水汛時的江河,有句詩說的很好,“怒潮掀海立,大浪挾山來”。

  師兄的拳頭,就是那一傾一傾的浪潮,來勢洶洶,沛然不可擋。

  小桃樹最害怕師兄那種“秋河”的拳頭,每一拳落在小桃樹身上,小桃樹一身血肉猶如虛浮皮囊,漣漪陣陣,激蕩不已。

  而且,痛不可忍,仿佛剝皮刮骨,神魂顫抖。

  這且不說,最為可怕,或者說,小桃樹想想就頭皮發(fā)麻,心生恐懼的,其實(shí)是“老師傅”。

  “老師傅”,照師兄的話說,亂拳打死老師傅。

  “老師傅”也叫“混子”。

  就是“春雨”,“秋河”混著打,而且,師兄每次喂“老師傅”的時候,身形也是變幻莫測。

  出拳完全沒有章法,忽輕忽重,忽上忽下,忽前忽后。

  點(diǎn),崩,鉆,劈,掛,摔,小桃樹根本不知道師兄下一次,是出拳還是出掌,是一拳砸在腳心,還是一掌拍在腦袋上?

  用師兄的話說,就是不拘身法,不拘招式,隨心就意,意如江河,拳如流水。

  每一次“老師傅”,小桃樹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惶惶不安。明明知道,卻又明明防不著。

  而且,福童恰恰總是在小桃樹心神松懈的時候,猛然一記重拳。

  事后,小桃樹耷拉著腦袋,問福童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如履薄冰”。

  福童說不知道。

  小桃樹說,就是站在薄薄的冰面上,冰面裂紋遍布,咔咔作響,但是,要一直往前走,往前走,而且,看不到岸。

  福童神情震驚,說那多揪心啊,忒折磨人了!

  小桃樹抹著淚,告訴師兄,說“老師傅”也是這種感覺。

  后來,張騎虎聽說了,送給小桃樹兩句詩。

  春雨秋河老師傅,哭天抹淚小桃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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