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包稅人

　　格溫·桑托斯是卡拉維爾商會的會長，桑托斯家族的族長，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商人。

　　糧食、藥材、皮毛、食鹽、烈酒、布匹、工具，只要能賺錢的，沒有什么生意是他不能做的。

　　當(dāng)然也包括賭場和高利貸，這兩者相輔相成，堪稱絕配，給他帶來了豐厚的利潤。

　　此外，薩弗瑞家族和安德森家族作為傳統(tǒng)意義上的商業(yè)盟友，也一直和桑托斯家族保持著長期穩(wěn)定的合作。后者承包了前者所有原材料及制成品的銷售，包括但不限于銅鐵礦石、石材、金屬制品、谷物、毛皮、亞麻、織物。作為合約的一部分，桑托斯則需要為礦場、采石場、種植園、牧場和工坊提供足夠的人力。

　　這并不是個簡單的活。

　　阿卡林行省地廣人稀，還有大片肥沃的土地等待開墾，而且常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少有天災(zāi)，這種情況下，小農(nóng)經(jīng)濟的根基很難被撼動。在生活還算過得去的情況下，是少有人愿意去上面那些地方賣力勞作的。尤其是工作時間長、工作強度高、工作環(huán)境惡劣的礦場。當(dāng)然，最重要的還是工錢實在是少得可憐。

　　但是這難不倒格溫·桑托斯，精明的商人有的是辦法讓人破產(chǎn)，欠上一大筆高利貸，然后乖乖地進礦場干活。他名下的賭場在這個過程中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

　　不乖怎么辦？桑托斯家的保鏢和護衛(wèi)可不是吃素的！

　　除此之外，通過壟斷原材料供應(yīng)來抬高價格，然后傾銷制成品，最終使得相關(guān)行業(yè)的手工業(yè)者破產(chǎn)，也是他常用的伎倆。

　　三大家族狼狽為奸，牢牢把控著卡拉維爾乃至阿卡林行省的大部分產(chǎn)業(yè)。

　　新總督的上任自然引起了他們的關(guān)注。

　　布萊恩到任的第二天晚上，卡拉維爾城外不遠處的，安德森家族的私人莊園里，一場小型的晚宴正不緊不慢地進行著。

　　鵝肝、松露、火腿、干貝，果盤美酒，蔬菜沙拉，餐桌上琳瑯滿目，盡是珍饈美味，但所有的加起來都比不上那道主菜——產(chǎn)自盧西亞鹽湖區(qū)的閃光鱘鰉魚子醬。

　　“維克多，你今天可真大方，這玩意兒現(xiàn)在可是有價無市。”

　　薩弗瑞族長的話并非恭維之詞。無論是產(chǎn)量、產(chǎn)地、制作工藝還是儲存難度的限制，都導(dǎo)致了這道美食成為連貴族和富豪餐桌上都少見的奢侈品。現(xiàn)在還多了一條限制——達斯蘭瑪和盧西亞之間的戰(zhàn)爭。

　　不過再大的價錢也是值得的。

　　盧卡斯·奧利維爾·薩弗瑞挖了一小勺黑色珍珠般的魚卵，送入口中，輕輕咬破，享受著“啵、?！濒~卵破碎的聲音，舌頭細細品味，最后才緩緩?fù)滔隆?p>　　“多虧了格溫，還是他門路多。”莊園主人維克多·安德森舉起酒杯，向商會會長致意。

　　“戰(zhàn)爭不是困擾，是機遇?！焙笳吲e杯回禮。

　　“言歸正傳，關(guān)于這個總督，你們知道多少？”

　　“據(jù)我所知是個年輕人，來歷不明，沒有亮出家徽。我說他不會是哪個領(lǐng)主的私生子吧？”礦場主半開玩笑地說。

　　“如果是真的，那可就有點麻煩了。要知道，即便是像科羅納這樣的小貴族都讓我們頭疼了好久。”安德森皺了下眉頭，狠狠地切下一塊帶筋牛肉。

　　他的顧慮不無道理，雷恩·科羅納，也就是那個死于山體滑坡的倒霉鬼出事的那一年，安卡洛群山以北的幾座城市沒有人敢做過阿卡林行省的生意。

　　起碼明面上是這樣的。

　　“他是一個人來的。”商會會長提醒道。

　　“那個倒霉鬼科羅納，赴任的時候可是前呼后擁，廚子馬夫仆人一應(yīng)俱全。要不是運氣不好……算了不提也罷。即便是再上一任的卡爾曼總督，落魄潦倒到連馬都買不起，也還帶了個跟班?！?p>　　對貴族而言，面子大于一切。

　　所以玩笑終歸只是玩笑而已，布萊恩不可能是貴族。雖然這不太合規(guī)矩，但是考慮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實在無油水可撈，皇帝陛下隨便派個人來湊數(shù)應(yīng)該也沒有人會反對。

　　“聽說他今天一大早就在城里招兵買馬了，來者不善，要不要……”莊園主人做了一個暗示意義十分明顯的動作。

　　“稍安勿躁，維克多，新總督到現(xiàn)在為止可是一個人都沒招到。你過于緊張了?！?p>　　相比之下薩弗瑞要沉穩(wěn)許多，他停頓了一下，把目光轉(zhuǎn)向商會會長：“格溫，你在尤涅洛斯的朋友應(yīng)該可以幫我們查到這個新總督的來頭?！?p>　　“沒有問題，不過需要一點時間。在這之前，我會親自去會一會他?！?p>　　……

　　“總督大人，阿卡林行省的人口大概有十幾萬，我是說能夠納稅的。按照每人100枚銅幣的頭人稅計算，即便收齊的話也只有一千多萬枚銅幣，也就是十幾萬枚銀幣，一萬多枚金幣。但這只是個理論值，實際上能收上來一半都已經(jīng)謝天謝地了。就這一半，還有大部分是以糧食、布匹等實物形式支付的。再扣掉潘洛斯和奈瑞爾的那部分，最后能進入總督府庫房的最多還有一千多枚金幣吧？”桑切斯會長對行省的稅收狀況如數(shù)家珍。

　　他這么做當(dāng)然不是為了給布萊恩做賬房先生，實際上總督府原先的雇員現(xiàn)在大部分都在給他打工。

　　商人的目的很明顯：通過這場會面，拿下阿卡林行省的包稅權(quán)。

　　會面的地點是總督府剛剛打掃出來的會客廳，因為人手短缺，布萊恩也不得不親力親為。

　　時間是下午，喬吉亞和勞爾正好帶回來兩位市長哭窮的回信。

　　簡單寒暄幾句，雙方就進入了正題。

　　“桑切斯會長不會是想要慷慨解囊，為帝國捐贈軍費吧？現(xiàn)在帝國和盧西亞之間的戰(zhàn)爭正膠著，財政十分緊張?？上О⒖中惺∝毟F，貢獻不出多少稅收。”布萊恩避實就虛。

　　“那當(dāng)然……不是了?？偠酱笕?，如您所見，我只是個小小的商人，本小利薄，雖然有心，奈何力有不逮?！鄙Ｇ兴姑嫔绯?，語氣中竟然還帶著幾分嘆息和不甘。

　　“不過鄙人在本地還算有點人緣，可以盡一點綿薄之力?！?p>　　“哦？”

　　“聽說總督大人正在為收稅的人手發(fā)愁?！?p>　　“是有這么回事?！?p>　　“其實不必這么麻煩。大人只要把這份工作承包給我，我可以保證每年有兩千枚金幣和等價的商品送到總督府的庫房?！?p>　　“你是說，你想成為包稅人？”

　　“可以這么理解?！?p>　　布萊恩若有所思，突然問道：“包括潘洛斯和奈瑞爾嗎？”

　　“啊，當(dāng)……當(dāng)然了，總督大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