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內城議論得熱火朝天之時,外城有一行人奔波萬里,踏著落日的余暉低調入城。
外城西區(qū)的一家客棧內,前面飯?zhí)美?,眾人把酒言歡,正是熱鬧之時。相比之下,后方客房則安靜許多。
某間天字號房內,一個衣著華貴的年輕公子,正與面前的中年男子說著什么。
“少主,老奴打聽過了,顧家這兩日要舉行族內的比試。怕是要等比試過后才有人出來。我們來得晚了些?!?p> 年輕公子也有些遺憾,無奈道:
“那便等等吧,原想提前半個月啟程,還是耽擱了?!?p> 中年男子面色晦暗不明,“家主太過了,畢竟您才是正經的嫡系子弟,也是他的親生子?!?p> 在他眼里從來只有一個主子,就是他家小姐。
既然小姐與那人離了心,他們這些屬下,自然不會再對他有什么尊敬之意。
想到出來時發(fā)生的事,他不禁暗暗搖頭。
家主有些迫不及待了,竟然用那般冠冕堂皇的理由,試圖阻攔他們出行。
他是覺得少主來天顧城,那小子身份尷尬,面上會難堪吧。真是豈有此理!
幸好他家小姐出身高貴,性子又強硬。否則,還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時候。
“任叔,不要再提了?!?p> 想到父親的所作所為,他也不免寒心。只是這么多年,早就習慣了,幸而他還有母親。
他漸漸長大才明白,母親早早將身邊的任叔調過來,是為了保護自己。她早就察覺,那對母子的存在了吧。
任叔看到年輕公子有些黯淡的神色,似是安慰道:
“這次若是一切順利,你就不會再被那小子壓制,小姐也能揚眉吐氣了?!?p> “但愿吧……”
任叔寬慰道:“少主,小姐已經查過了,那人確有其獨到之處。這次很有希望,你會吉人自有天相的。”
這些年他們請過多少丹師,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而那位卻能一語道破問題所在,那她極有可能治好少主。只是當時不明所以,沒有留下她。
之后他們細細推敲,發(fā)現(xiàn)她所說確有其事,立刻開始調查。對她過往之事了解越多,越覺得有希望。
至于找到后她愿不愿意出手,完全不在他考慮范圍之內。
這個天下,敢公然違抗五大世家意志的人,還沒生出來呢!
“任叔,我明白,只是勞你陪我一路奔波?!蹦贻p公子臉上露出歉意,隨后堅定道:
“你放心,就算是為了母親,我也絕不會放棄?!?p> 中年男子面露笑意,欣慰地看著他:
“你明白就好。咱們好不容易才得到線索,這次一定能成?!?p> 這是姜家傳來的消息,那是小姐的母家,再沒有比他們更信得過的人了。
“只要待在天顧城,總能找到機會?!?p> 大半年都等了,他不急于一時。
“你心里有數(shù)就行?!毕氲剿麄兇诵心康?,任叔微微嘆了口氣,“可惜,我們不宜暴露身份,行事多有不便?!?p> 否則見個人不至于還得大費周章,而且現(xiàn)在城內魚龍混雜,亂糟糟的。
他得好好守著少主,免得被哪個不長眼的冒犯了。
“任叔,趁這幾日我們多去外面轉轉吧?!?p> 雖然之前有所了解,但天顧城此時匯集了天下能人異士,或許會有什么意外收獲。
盡管他一再告訴自己,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若錯過這次機會,或許他此生再難恢復。
顧家十二公子嗎,無論如何,他會說服他幫忙的。
……
雅藝閣。
外城有名的銷金窟。與其他歡場不同的是,這里的姑娘都是藝妓。
但因個個色藝雙絕,吸引了一大批公子哥兒,爭相前來捧場。
三樓某個布置雅致的房間,一名女子倚窗而立,默然不語。
仔細望去:一張標準的瓜子小臉,皮膚瑩白勝雪,彎彎的柳葉眉下,雙眸翦水,瓊鼻挺翹。
右眼下方,還點綴著一顆小小的淚痣,讓人忍不住憐惜。
真是位楚楚動人的大美人兒,不愧是雅藝閣的頭牌,箏兒姑娘。
屋門打開,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頭進來,一眼就看到窗子大敞著。
將手中托盤放到桌上,她快步朝窗邊走去。
邊走邊焦急地道:“姑娘,您怎么把窗子開了?夜里涼,當心吹著了!”
“不妨事,就是覺得悶了些?!甭曇羟鍧櫪w柔,有種特別的韻味。
小丫頭一聽,下意識停住腳步,扭頭看向自家姑娘。見她面色紅潤,目光溫和中帶著一絲堅持。
她伺侯姑娘好幾年了,也摸著些她的性子,略一思考果斷放棄。轉身走到姑娘身邊,動作熟練地沏茶。
小丫頭看上去十二三歲的樣子,一雙靈動的大眼睛,仿佛能望到人心底。
只是她臉上還帶著這個年齡,特有的活潑與稚氣。
見姑娘心情似乎不大好,她小臉跟著一皺,似抱怨似安慰道:
“說起來五公子許久沒來了。不過,馬上就是天選之戰(zhàn)了。五公子定是專心備戰(zhàn),才沒顧得上姑娘?!?p> 箏兒姑娘聽了也不作聲,只是將桌上一盤鮮紅欲滴的莓果,推到她面前。
小丫頭一看,臉上立刻露出燦爛的笑容。興奮地抓起一把塞到嘴里,邊嚼邊模糊不清地說著:
“姑娘人美心善,五公子一定很快就來的!”
別看她家姑娘有些冷冰冰的,待她是真好,她也真心為姑娘擔心。
她雖然年紀小,但常年待在這里,也懂了不少。
自家姑娘是因為有五公子罩著,才能在其他姑娘最忙碌的時候,還在這里躲清閑。
但五公子那是何等尊貴的人物,不知有多少小妖精,摩拳擦掌等著撲上去呢!
況且,她總覺得五公子對自家姑娘不大熱情,一個月也不見得來一趟。
幸好,他會派人時常送來些名貴的衣料首飾,不然旁人還以為姑娘已經失寵了呢。
不過,轉眼快三年了,若哪日他真的失了興趣,自家姑娘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雖說是藝妓,但沒人庇護,還不是老板說了算。
箏兒姑娘淡淡一笑,好似并不在意。徑直拿起琵琶,倚窗而坐。白皙修長的手指,輕捻慢挑,悠揚的曲音傳響。
從外面望去,房間上方的屋頂,正躺著一個人。
明月當空,淡淡銀輝流轉,撒在他身上。照亮他的夜行衣,與冷峻的面容。
悠悠地聽著曲子,他并沒有現(xiàn)身的意思。只是望著朦朧的夜色,不知在想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