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藝閣。
后院一間屋內(nèi),刑三娘聽到洪胡子的話,擔憂不已:“你說他的嘴牢靠嗎,會不會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
其實,她最想問的是那人會不會供出他們。
但顧忌眼前之人的身份,她不好這么直白,顯得太過貪生怕死。
說實話那人自己被抓,她并不關(guān)心。但一想到會被人順藤摸瓜,她就怎么也輕松不起來。
洪胡子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不想跟著倒霉,你要加把勁兒了?!?p> 刑三娘詫異地看著他:“我能做什么?我這點兒微末的實力,去闖城主府就是送死。”
洪胡子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道:
“手里握著一張王牌,卻只想著自己沖鋒陷陣。我是該夸你舍己為人呢,還是該罵你蠢?”
刑三娘聞言心中一緊,隨即明白他指的是箏兒,默不作聲。
洪胡子見狀,輕笑一聲:
“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心知肚明,她注定活不了多久。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區(qū)別罷了,何不死得有價值些,也不枉你這些年護著她。”
說罷不等她回應,向門外走去。
剛一出門,他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兇狠。走路大搖大擺,渾身透著股橫行無忌的霸道,令人避之唯恐不及。
但,這才是一個打手最常見的模樣。
足足兩刻鐘的功夫,刑三娘終于有了決定。出來后,她直奔三樓而去。
洪胡子說的不錯,箏兒本就是被培養(yǎng)來對付旁人的利器,從一開始就沒給她活下去的機會。
何況她如今沒了藥,組織里又有人被抓,正是迫切需要她體現(xiàn)自己價值的時候。即使自己不勸,她也沒的選。
相反只要她能成功,就能把顧家五公子控制在手中,還能茍延殘喘一段時日。到時候里應外合,何愁撈不出人來。
但當刑三娘真正站到箏兒面前,還是忍不住有些唏噓。
形勢所迫,她必須硬下心腸。
苦口婆心地向她闡明其中利害,刑三娘以不容拒絕的態(tài)度,將自己的計劃告知她。
見箏兒仍舊默然不語,她輕嘆一聲,將一只玉瓶放在桌上,隨后離開房間。
留下箏兒怔怔地望著面前的玉瓶,只覺得連窗外透進來的光,都莫名寒冷,冷到骨子里,讓人忍不住發(fā)顫。
良久她扯扯嘴角,自嘲一笑,心中泛起陣陣苦澀。
終究還是走到這一步……
與此同時,和雅藝閣僅相隔兩條街背后的巷子里,還有兩個人正在交談。
只見其中一個小丫頭,顫顫巍巍地接過對方遞來的小紙包,臉上不斷浮現(xiàn)出掙扎之色。
站在她對面的男子見狀,則滿意地點頭。
緊接著他做出一系列承諾,足以讓任何一個在青樓為婢的人,心動不已。
之后兩人為避嫌,刻意一前一后走出小巷。
孰不知暗處還有幾雙眼睛,默默將這一切收在眼底。
……
不多時,雅藝閣對外放出風聲:
兩日后晚間將在閣中舉辦賞花宴,為閣里所有姑娘尋好人家。只要誠心實意,不拘身份地位,都敞開大門歡迎!
這消息如同插上翅膀迅速傳遍全城,引發(fā)陣陣熱議。
雅藝閣的姑娘,是出了名的色藝雙全,但大多是清倌。雖然不乏愛慕者,但她們堅持不能壞規(guī)矩,也只能在心里惦記了。
如今驟然要開口子,不知有多少人摩拳擦掌,興奮得不能自已。
也有不少人聽聞不禁暗暗乍舌:這就是說,也包括那位箏兒姑娘?既然沒有單獨剔除,自然也在此列。
但是,不是說她和顧家五公子有關(guān)系嗎,怎么突然要找人家了?
而且是在這種時候,各大勢力天驕齊聚城中,這不是明擺著想要另攀高枝,五公子事先知情嗎?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雅藝閣應該不敢公然掃顧家的面子吧。
這樣說來,難道是五公子始亂終棄,那姑娘傷心絕望之下才有此舉?
不管怎么說,那位王家七公子該高興了,這正好給了他“公平競爭”的機會。
種種猜測浮上心頭,不少人的目光凝聚在那座脂粉紅樓上,饒有興味:這下有熱鬧看了!
……
入夜,東區(qū)某處,一個中年男子聽完匯報,面露深思。
良久,他緩緩道:“既然如此,我們也應該好好幫一把,務(wù)必讓人都如愿才好?!?p> 接著似是想到什么,他嘴角微微勾起,意味深長:
“不過只一人登場,這場戲不免單調(diào)乏味。自古以來情敵相爭的戲碼,更容易引起大家的興趣。”
他眼中精光閃爍,隨即轉(zhuǎn)向身前之人,狀似認真地征詢他的意見:
“你說,是不是?”
那人面無表情,應聲稱是,轉(zhuǎn)身離開房間。幾個利落的起躍,朝著西區(qū)方向而去,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內(nèi)城,扶風苑。
四周鴉雀無聲,但顧少卿耳朵微動,似乎正專心傾聽什么。
不多時一簇紅色突兀地竄起,手中紙張無火自燃,很快化為灰燼隨風而逝。
她面色凝重,望著下方湖中的綠苞眼中變幻莫測。
看來有人被抓,對方坐不住了。如此大張旗鼓,不知有多少人會煽風點火等著看好戲。
不過,拖了這么久,如今是時候一并解決了。
思索片刻,耳邊傳來一陣腳步聲,她抬眼望去,果然不止是花鈿。還有一人長身玉立,清雋俊逸。
“五哥,我正想去找你?!?p> 顧少謹?shù)恍Γ罢?,我也有事找你。?p> 聽到這里,花鈿退后轉(zhuǎn)身走到月洞門外。從現(xiàn)在開始,她會守在這里,不讓任何人靠近。
顧少謹走到石橋,將一紙書信遞給她?!斑@是剛剛有人輾轉(zhuǎn)送到我這里的?!?p> 顧少卿打開快速瀏覽,入目是漂亮的簪花小楷。
里面的內(nèi)容令人見之生憐,字里行間都透著深深的無奈,與對收信之人的無限情意。
這是一封求救信,落款正是那位箏兒姑娘。
接著顧少謹在一旁補充道:“這不是她親手所書,雖然筆跡與她十分相似?!?p> 一個人的性格多多少少會在字體中顯露。而這封書信只是刻意模仿,徒具其形,而無其神。
“哦?五哥對她的了解比我想象得要多?!?p> 顧少卿將信還給他,打量著他,眼神意味不明。
顧少謹瞥了她一眼,看穿她心中所想,似是解釋:“只是曾經(jīng)見到過罷了,要說了解,我對你的了解更多?!?p> 顧少卿聞言輕笑一聲,他一向冷靜自持,有些事點到為止即可。她轉(zhuǎn)而說道:
“看來這場賞花宴,有很多人盼著五哥出席。”
內(nèi)城沒那么好進,何況還是將東西一路送到五哥手中。背后之人勢力不小,如此大費周章就是生怕五哥不露面。
“當然要去?!鳖櫳僦斪⒁曋?,意有所指:“該有個結(jié)尾了?!?p> 顧少卿點點頭,認真地道:“五哥放心。”
顧少謹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對你沒什么不放心的?!彼掍h一轉(zhuǎn),提到另一個人:“只是關(guān)于王遠壽……”
顧少卿聽了調(diào)侃一句:“怎么,五哥真把他當情敵了?”
顧少謹笑著搖搖頭,語氣卻鄭重:“小九,我要提醒你,他最好活著?!?p> 顧少卿眼簾低垂,沉默一瞬,輕聲回道:“我明白。”
不為別的,就為了被她門一家連累的表哥王遠廷,她也得再三斟酌行事。
見她情緒低落,顧少謹抬手輕拍她的肩膀,暗暗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