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將士被義軍圍困月余內(nèi),交戰(zhàn)十?dāng)?shù)次,死傷慘重,軍民早已缺乏斗志,若非唐麟治軍嚴(yán)謹,對消極怠軍之人立斬不饒,只怕暗里開城投降之人已不知何幾。昨夜又傳胡太守被人刺殺在房內(nèi),悄無聲息,直到翌日清晨才被同床侍妾發(fā)覺。城內(nèi)有如此神出鬼沒之人,將士們均謠傳是義軍派的刺客,弄得人心惶惶,軍心不定。
那日何廣元以退義軍為情請?zhí)器胫礻栕谧ゲ侗R自寒四人,何廣元雖未說明幾人與天陽宗仇怨,但能讓天陽宗束手卻也不是弱敵,唐麟自是不敢插手兩方恩怨。但何廣元出言威脅,又重口承諾,唐麟只得帶著天陽宗人走了這一遭,好在結(jié)果總算如意。如今有天陽宗威勢在這兒,叛軍又豈敢撩動虎須。
也是難得悠閑,唐麟便在家中陪著妻兒,正與幼女唐瑩玩得樂趣,卻有仆人來報道:“老爺,俞少爺來了,說有事找您。”俞瀧本就是唐麟的小舅子,兩家常有往來,唐麟也不驚奇,倒是唐瑩這丫頭聽說舅舅來了,高興的嚷嚷著要找舅舅。唐麟寵愛的對拉著自己褲管的唐瑩笑笑,隨即吩咐下人帶了俞瀧到院子里來。俞瀧身披銀絲鎧甲,腰懸長劍,背掛短槍,龍行虎步,隨傭仆而進。
唐瑩蹦跳著迎上,抱著俞瀧的膝頭就奶聲奶氣的問道:“舅舅可是來陪瑩瑩玩耍嗎?”俞瀧笑笑,用粗糙的大手揉揉唐瑩頭頂?shù)陌l(fā)鬏兒,道:“舅舅有事找你爹爹,等事完了再來陪瑩瑩?!碧片撘宦犛釣{有事不能陪自己,頓時耷拉著小腦袋,噘著小嘴,踢著地上的小石子,悶悶不樂的回后院給母親告狀去了。
看著唐瑩賭氣的樣兒,唐麟甚覺欣喜,過來拍拍俞瀧肩膀,粗聲笑道:“你可惹了咱家小祖宗了,哈哈哈!”俞瀧亦覺唐瑩可愛。唐麟拉著俞瀧進了書房,吩咐仆人沁了茶,小抿一口香茶,問俞瀧道:“你剛說有事找我,是何事?”俞瀧皺眉道:“胡太守昨夜死了?!碧器攵瞬璧氖诸D了頓,隨即嘆氣道:“靈丹藥坊牽扯宗門恩怨,胡太守插手其中被人削首也是預(yù)料之中,卻是希望不要殃及無辜才好?!庇釣{道:“胡太守那惡人死便死了,倒是不甚重要,只是今日軍中謠傳,說胡明是被叛軍所刺,更言叛軍已經(jīng)潛入城內(nèi),不日洛城便會被叛軍占領(lǐng),軍心動搖的厲害,只怕……”唐麟沉沉放下茶碗,冷哼道:“怕甚么,只要我唐麟守在城中一日,叛軍就休想破了洛城,你去,將那些煽動軍心之人揪出來,斬首示眾,讓那些整日只知道茍且偷生,搬弄是非之人瞧瞧他以后得下場。”俞瀧皺眉道:“如此怕也不是辦法,如今援軍不及,破城不過早晚之事。帝皇無能,民怨四起,內(nèi)憂外患,這國家只怕遲早傾覆,姐夫何不……”唐麟喝道:“住口!身為臣子應(yīng)為臣道,我唐麟雖非甚俠義之人,但盡忠盡孝還是知道,如此之言我希望你休要再提,否則,莫說你是我小舅子,就是我親弟,我也定斬不饒?!庇釣{唯唯應(yīng)下,心中卻是極為不屑。經(jīng)此一鬧,兩人不歡而散,俞瀧出了唐府,便往西城門去。
城門樓中,俞瀧坐在黃花木椅,肘撐案桌,手托下顎,心里想著那夜相遇的陸清婉,雖是佳人無情,但那絕美姿色以及淡淡憂愁,始終纏繞他的心田,使他念念不忘。突然城門樓上人聲嘈雜,有士兵跑來報道:“俞將軍,有敵情?!边€未等俞瀧起身,城墻上慘叫聲起,俞瀧以為叛軍攻城,慌忙起身拔劍,就欲出門。一道人影卻從城門樓頂落下,正好堵住門口,俞瀧借光觀瞧,只見那人面容腐爛,身體僵硬,在他身前那名報信的士兵手握劍柄,嗆啷一聲拔出長劍,揮劍刺向僵尸脖頸,當(dāng)一聲脆響,火花迸射,長劍霎時彎曲,不等執(zhí)劍士兵驚愕回神。僵尸堅硬的手掌已然迅捷刺入他的喉嚨,他瞪大雙眼,渾身抽搐著緩緩倒下。
不遠處四五個士兵聽見動靜,紛紛舉著刀槍沖來,僵尸面無表情,口吐黑氣,任由這些士兵的刀槍及身,卻不躲寸步,刀槍落下,火花四射,猶砍精鋼。僵尸雙臂一掃,利勝刀劍,切肉碎骨,帶起一連串撕心裂肺的痛嚎聲,兵士們棄槍而倒,翻滾抓撓,痛不欲生,不多時黑氣纏繞,叫聲偃歇,臭氣熏天,再見時,尸體已經(jīng)化作爛尸腐水,白骨累累。
在門內(nèi)的俞瀧看得真切,就因看得真切才更令人驚恐,哪怕尸臭難聞,也不在意,見僵尸轉(zhuǎn)身,面朝自己,他哪敢猶豫,身體往后撞去,轟隆聲響,木墻破碎,俞瀧直接從城樓墜下,咚的一聲,砸落在青石地面上,根本不敢顧及身上疼痛,俞瀧跳起身就往城內(nèi)跑去。
俞瀧奔至唐府門前,有門童急上前殷勤問候,忽然天地間鼓角聲昂然而起,卻是叛軍四面攻城。原來清心先使僵尸襲殺城門守軍,又通知伏浹分四面攻擊洛城,如此一來,洛城便成絕地。
趕走了俞瀧的唐麟心情不佳,獨自憋悶在書房,突問攻城號角,頓感驚訝,以他所想,天陽宗長老尚未離洛城,此時攻城對叛軍極為不利,而叛軍偏卻于此時攻城,著實讓唐麟措手不及。他慌忙喚人取來盔甲兵器,整裝完畢便龍行而出,卻與慌亂的俞瀧撞個正著。唐麟皺眉喝問:“你不整備兵士,如此慌亂來這里做甚?”俞瀧驚惶道:“西城門有妖怪作祟,黑云蔽日,稍有觸之即化作膿血,洛城怕是不保了,我們還是先撤了吧!”唐麟豎眉喝道:“荒唐!再說這等胡言亂語,定斬不饒?!庇釣{急道:“可……”唐麟喝道:“愣著做甚?還不速速前去組織將士把守各處城門?!边@時有傳令兵到,“將軍,西城門叛軍已經(jīng)突入城內(nèi)。”唐麟怒瞪一眼俞瀧,險些拔劍斬了這個瀆職的小舅子,但念夫妻情分,不忍下手,只得大聲對傳令兵下令道:“傳我將令,本部近衛(wèi)隨我支援西門,并責(zé)令各城門守將全力御敵,若有懈怠,軍令處置?!贝藭r早有仆役牽來戰(zhàn)馬,唐麟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將到西門,蹄聲浩蕩,數(shù)百輕騎隨唐麟趕到,城門失守,叛軍開了城門,蜂擁而入,領(lǐng)頭的正是虎威將軍顧滕云及屠千山一應(yīng)手下。兩方刀來劍往,守城軍丟盔棄甲,四散奔逃,顧滕云見局勢已定,遂傳令部下,勿殺降卒,勿傷百姓。唐麟到時,顧滕云已盡占西城城門。還未沖近,漫天箭雨落下,阻擋唐麟去路。
“吁”唐麟勒住戰(zhàn)馬,撥開迎面而來的劍雨,聽著身旁將士慘叫,他眉頭深皺,大喝一聲躍起提槍殺入敵陣,近衛(wèi)軍亦毫不畏懼,冒著箭雨向前拼殺,一時間,喊殺陣陣,刀光劍影中,鮮血殘肢四處揮灑。
顧滕云登上城樓號令眾軍,忽聞喊殺聲起,急出樓門,便見城樓地下,交戰(zhàn)甚急。當(dāng)先一人,無可抵擋,揮劍殺上城樓來。顧滕云認得此人乃是帝國鎮(zhèn)南將軍唐麟,兩人素有交手,各知深淺。顧滕云招呼部下加緊消滅城內(nèi)守軍,自己提刀直奔唐麟而來。唐麟正殺起勁,突然黑影籠罩,刀氣縱橫,抬頭一見,顧滕云從天而降,雙手握刀,攜下落之勢劈砍下來。唐麟踏左一步,刀身擦臉落下,青石碎裂,氣浪滾滾,唐麟揮劍削首,顧滕云矮身抽刀一氣呵成,長刀側(cè)轉(zhuǎn),平砍唐麟腰腹,此刀砍中,必是肚破腸流。唐麟腳尖點地,憑空撤退兩步,帶刀勢盡,緊隨上前,右手劍點心府,左掌奪其刀刃。顧滕云側(cè)身躲劍,右手脫刀成掌,兩掌相碰,各退一步,顧滕云借退步之勢,右腳踢在刀柄,長刀化箭,射向唐麟,唐麟揮劍蕩開,顧滕云借機欺身入懷,雙肘連擊,唐麟劍不及回,胸門大開,兩肘擊中,頓時氣血郁結(jié),身形倒飛。顧滕云轉(zhuǎn)身接住長刀,一招圓斬揮出,唐麟見機不妙,腳下用力,借勢后退,刀尖險險從胸前而過。
兩人刀來劍去,險象環(huán)生,而城門四處,雙方交戰(zhàn)更為慘烈,唐麟所率近衛(wèi)已不足百人,卻在苦苦撐持。唐麟與顧滕云互攻一招,雙雙撤退,此時兩人渾身是血,恐怖非常。唐麟止住有些抖顫的手,他已經(jīng)不及觀瞧自己手下的狀況,只是雙眼猶如虎狼,緊盯顧滕云動作,顧滕云亦是如此,兩虎相斗,必有一死。兩人真元攪動,就欲再斗,忽然天地震動,四目相對,俱感震驚,齊齊側(cè)頭望向城中,只見城中心處黑云籠罩,巨大劍氣縱橫肆虐,城心百丈內(nèi)已盡是廢墟。百姓驚恐吶喊奔逃,不顧生死涌向城門,混戰(zhàn)在一起的攻守雙方停下攻勢退避一旁。
成千上萬的百姓沖到城門,義軍手持刀槍不知是該放還是該攔,百姓沖得急了,義軍難免有所損傷,如此斗爭又起,只是成了義軍與百姓交戰(zhàn),與其說是交戰(zhàn),不如說是屠殺。唐麟看著百姓被屠心急如焚,他望著顧滕云道:“素來聽聞顧將軍不傷百姓,為何還不速速令你的部下停下,他們可都是無辜百姓??!”顧滕云亦為不忍,忙出聲喝令部下勿要傷及百姓。但此時各相混雜,又如何能夠停下,漸漸城樓下尸身如海,鮮血成河??粗鵁o數(shù)慘死百姓,唐麟含淚對顧滕云央求道:“將軍,請放過洛城百姓,我唐麟愿代為受死。”說著擲劍在地,跪地乞求。
顧滕云不理唐麟,飛身落下城樓,喝開攔路士兵,讓百姓涌出城去??粗藓勘歼h的百姓,顧滕云方才稍松口氣,他回頭看向洛城中心,皺眉不語。忽然想起唐麟,他慌忙上前扶起道:“唐將軍,你我雖處不同陣營,但你這等為民棄命的豪杰,我顧滕云又怎忍心下手?但洛城已破,你死守?zé)o異,若是你肯助義軍大勢,我請元帥奉以高職,若不屑我軍,我亦放你安然離去?!碧器雵@道:“謝顧將軍憐愛,唐某無以為報。但唐某身為臣子理盡臣道,若不能保家衛(wèi)國,便只得以身殉國。”唐麟說完,突然舉刀自刎。顧滕云探手抓住劍刃,嘆聲道:“唐將軍又是何必?”唐麟道:“望顧將軍成全唐某大義?!鳖欕茒Z過長劍,對唐麟道:“你走吧!”唐麟愣道:“顧將軍何意?”顧滕云道:“若我天翔帝國盡如唐將軍這般忠義,必將百姓安康,國盛民強?!闭f完不理呆愣著的唐麟,閃身朝著城內(nèi)奔去。
一騎飛到,上有一染血將士,驚恐道:“將軍,南城已破,大批叛軍涌入城內(nèi)?!辈坏忍器牖貞?yīng),又有兩騎飛到,皆言東城北城已破。唐麟仰天而嘆,凄然淚下,回首望著身后僅剩親衛(wèi),定下決心道:“洛城已失,爾等皆降吧!”眾將士道:“我等愿隨將軍沖破敵陣,殺出城去?!碧器牒鹊溃骸奥犃?。”說完不等將士回應(yīng),翻身下馬,丟盔棄甲,只身往城門走去。
清心先入義軍營帳,吩咐完伏浹后,就入城內(nèi)匯合千年僵尸,此時僵尸已盡取四門,城門守將也已或死或逃,其余士卒更是魂飛膽喪,哭爹喊娘。雖然清心猜測盧自寒仍在城內(nèi),卻不知具體方位,偌大洛城隱藏一人極為容易,清心皺眉思慮良計,良久苦思無果,也只得等伏浹帶人圍住洛城,再全城搜捕,方有作為。
僵尸出現(xiàn)的消息早已驚動天陽宗的幾位長老,幾人守在分部兩日,又無盧自寒等人消息,倍感無聊,只得整日打坐修煉,但他等人修為高絕,想要有所精進,單靠苦修卻是不行,重要的還是得看資質(zhì)。青云山附近有僵尸出沒的消息他們也都知道,為此天陽宗還折損了數(shù)名弟子,后來因為盧自寒的事情以及競武大會的關(guān)系,略有拖延,等再去時,僵尸卻已沒了蹤跡,不想盡然會出現(xiàn)在千里外的洛城。尸丹可是精煉真元的寶貝,幾人一聽僵尸為惡便有了興趣,急急出了分部就往僵尸所在趕去。
驅(qū)趕著僵尸在城中四處為禍的清心,感覺暢快之極,望著這些凡人慘叫求饒的模樣,就讓他倍感興奮。
在唐麟趕往西城門時,俞瀧并沒跟隨唐麟一同前往救援城門,他親眼見過那怪物的可怕,心知唐麟趕去不過送死,是以便悄摸著想要溜出城去,他因?qū)ξ鏖T遇到的怪物深感恐懼,因此選擇了較遠的東門,并且東門有他的親衛(wèi)營在,正好可以借機率領(lǐng)他們沖出洛城,即便沖不出去,也可降了叛軍,相信以他的實力,在義軍中亦可做個輕松將軍,也可保得姐姐與小侄女兒的性命。
心中有了打算,俞瀧背著自身值錢家當(dāng),匆匆駕馬奔往東城門。卻不想在穿過中央大街時,瞥眼瞧見正在屠戮百姓的千年僵尸,而清心也已發(fā)現(xiàn)了身著銀甲的俞瀧。清心殘忍一笑,驅(qū)使千年僵尸追上,望著奔自己而來的丑惡僵尸,俞瀧汗毛驟起,肝膽俱顫,慌忙揮鞭御馬狂奔。
清心祭出寒冰箭符,冰箭快速射中奔跑中的馬臀,駿馬吃痛,仰蹄而起,頓將六神無主的俞瀧掀翻在地。俞瀧手腳并用向前逃命,心中只恨爹媽少給他生了兩條腿來。忽然俞瀧撞到一人,俞瀧抬頭一看,卻見一人從土里竄出,他驚叫一聲道:“你是人是鬼?”盧自寒明明感覺頂上無人才沖出地面,沒想?yún)s是與人撞在一起。俞瀧叫了一聲,便不理盧自寒,驚恐嚎叫著繼續(xù)奔逃。盧自寒詫異俞瀧所為,往其身后望去,如此一望卻是驚駭不得,只見那日追著自己與虛宇奔出數(shù)十里的千年僵尸正一蹦一跳的朝著自己而來。
也該盧自寒有這一劫,那日虛宇對兩人施了隱身符印,并囑咐完成。二人足等了一個時辰,見四周無甚動靜,方才往北而行。走了一日,盧自寒始終擔(dān)心虛宇安危,不忍就此離去,便讓陸清婉在此等他,他一人回到洛城探聽消息。等他回到洛城時,恰逢義軍四面攻城,盧自寒想要不被人發(fā)覺進入洛城極為困難。正自為難,卻是忽然想起遁地符來,卻是不想這一遁竟與清心撞個正著。
十年時間,清心早已認不清盧自寒模樣,但盧自寒剛才所用遁地符印他卻認得,如今道門能制符者不過他和虛宇兩人,雖然符印可以轉(zhuǎn)給他人使用,但他一見盧自寒就立刻想到了十年前那個小男孩兒。他不由哈哈大笑,得意至極,真是應(yīng)了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句話。他停下千年僵尸,對盧自寒道:“小子,可還記得我嗎?”盧自寒這才發(fā)現(xiàn)清心,見清心發(fā)問,他咬牙道:“挫骨揚灰我亦能從空氣中聞出你的味兒來?!鼻逍男Φ溃骸凹词侨绱耍€不快把天九玄功交出來。”盧自寒冷笑道:“既然你想要,那就拿命來取?!鼻逍牡溃骸靶∽硬粌H歲數(shù)長了,這膽子也大了不少嘛!”盧自寒道:“即便我死在你手里,我?guī)熓逡矔∧阈悦!鼻逍纳糟?,隨即大笑道:“師叔?你是說虛宇那老不死的嗎?”盧自寒哼道:“正是?!鼻逍睦湫Φ溃骸艾F(xiàn)在送你去追他可還來得及?!北R自寒心中一驚,問道:“你甚么意思?”清心道:“黃泉路上不寂寞,你去剛好湊一對兒?!北R自寒心神顫動,不知為何,他竟信了清心的話,想到師叔死在清心之手,他的復(fù)仇怒火直沖云霄。不再多言,手抹腰間,兩柄短刃出現(xiàn)手中,殘影晃動,直奔清心身后。
清心暗驚,他不曾想盧自寒這不能修煉的廢人居然已經(jīng)能夠修行,而且只十年時間就有如此實力。經(jīng)過初時驚訝,隨即他卻是不屑一笑,這等綿薄實力,又怎是他的對手。盧自寒在距離清心不足三尺時,手一揚,竟是甩出一張寒冰箭符,不等寒冰箭符發(fā)動,他踏步繞于清心身后,兩手齊出,一刃攻后心,一刃抹脖頸。清心稍有驚訝,身子往前一送,真元遍布胸前,撞在寒冰箭符上,寒冰箭砰然炸裂,卻只讓清心上身微晃。而盧自寒雙手落空,正欲繼續(xù)挺刃前刺,清心反手出劍,劍氣霎時遍布身周,盧自寒一驚,身化虛影,劍氣透體而過,劃破青石,裂了門柱。盧自寒雖已盡力躲閃,卻因劍氣太過密集,又極迅速,仍是接了數(shù)道。
這些劍氣看似短小不過數(shù)寸,卻威力不凡,盧自寒雙臂相接,依舊不敵鋒芒,險些拿守不住短刃。劍氣停下,四周已是破敗一片,清心冷笑一聲,挺劍而上,劍指右側(cè),心指左方,封住盧自寒全身何處,只要躲閃,必為劍傷。盧自寒眼神凝重,他已看破清心用意,但他亦不敢輕易出手相接。清心速度奇快,一息不到,劍已至盧自寒胸前,盧自寒牙齒一咬,微移半寸身子,迎合挺上,長劍入肉,鮮血噴灑,盧自寒強忍肩部疼痛,手中短刃劃過清心胸腹,雖然清心及時撤手,但仍被盧自寒劃破皮肉,露出腥紅血珠。
受了創(chuàng)傷的清心頓感怒急,長劍一擺,身形猶如迅雷,眨眼間便出數(shù)十劍,悉數(shù)點在盧自寒全身要害。盧自寒大驚失色,不想清心竟有如此實力,慌亂間運以天九玄功縮字訣,全身骨血肌肉全力收縮,身體立時堅如磐石,又于全身遍布真元護罩。清心長劍點到,只見盧自寒身上血花齊放,等清心撤手時,盧自寒已為一個血人,轟然倒下,氣若游絲。
清心走到盧自寒身旁,右腳踏在他的胸腹上,劍指咽喉道:“小子,想不到你還有些本事,你若是死了倒還罷了,即是活了下來,那便快快說出天九玄功來,否則我這長劍一挑,你這百十斤可就得少了二兩。”盧自寒怒瞪清心,血牙崩響,清心冷笑一聲,長劍一翻,已從盧自寒手臂剜下一塊肉來。盧自寒痛哼一聲,雙眼始終恨意昂然的瞪著清風(fēng)。
清風(fēng)再次冷笑,手中長劍就要轉(zhuǎn)動,忽然晴空轉(zhuǎn)沉,殺氣翻滾,嗡嗡劍吟聲中,數(shù)道劍氣直撲清心。清心一驚,這等威勢的劍氣定非他所能敵,劍氣如風(fēng),無影無形,清心自知不能閃躲,喚了僵尸擋在身前。砰砰砰三聲,千年僵尸噔噔噔退后三步,每一步都留下尺余聲的腳印。
接著三人現(xiàn)出身形,卻是天陽宗寧智、齊振威、秦子萌三人。三人望了望千年僵尸,又看了看被清心踏在腳下的盧自寒,均是皺了皺眉。清心對天陽宗早有預(yù)料,一見三人,忙喝僵尸擋住三人,他則提起盧自寒往城外奔去。齊振威皺眉道:“寧長老、秦長老,你們擋住這僵尸,我去追回盧自寒?!睂幹怯行┎粣偅R振威輩分稍長,他也不便反駁。但秦子萌卻是秀眉微擰,她本就無意與盧自寒等人為敵,更不在乎甚么天九玄功,她知盧自寒無論落入那逃走的道士還是齊振威手里,都不會有甚好下場。她不等齊振威吩咐,早先香風(fēng)一帶,追向清心去了。齊振威大怒,就欲追上,這時千年僵尸殺到,鋒利指甲一左一右分別刺向齊振威和寧智兩人。齊振威跳開一步,而寧智反手握劍,側(cè)身削僵尸手腕,但縱然有真元加成,但依舊只在手腕處劃出寸許傷口,寧智皺眉,暗道這僵尸果真硬如鋼鐵。
僵尸不知疼痛,它手臂橫擺,一口黑氣噴向前方。寧智已有計較,他矮身閃到僵尸身后,右手劍舉胸前,左手劍指,真元灌透全身,忽然一聲大喝,寧智身影驟然消失,再現(xiàn)時已處空中,猶如下凡天將,他手中長劍一指僵尸,立時身后劍影閃爍,仿若有一柄百丈大劍,又如是萬千劍影,隨他一指,大劍落下,攜雷霆之勢,卷萬鈞之力,這正是天陽劍決三式之神威天劍。
僵尸本無靈魂,但在這恐怖攻擊下竟有瑟瑟發(fā)抖的舉動,這招看似笨重,實即躲無可躲,僵尸亦感有生死威脅,體內(nèi)尸煞黑氣從口鼻眼耳中涌出,在它頭頂凝成一具黑色骷髏頭,黑色骷髏撲上,與神威劍撞在一起,猶如星河碰撞,天崩地裂,洛城中心仿佛被巨掌拍下,立時沉下數(shù)尺,接著就是滾滾雷聲,不知震破多少未來得及逃命百姓的耳朵。清心尤是被此擊給震撼到,還好他當(dāng)機立斷,轉(zhuǎn)身就走,若是他與此人交手,只怕不出三個回合,就得隨虛宇師叔去了。
神威天劍威力巨大,但損耗亦非常之大,就此一擊,寧智已經(jīng)感覺身體極為困乏,他向千年僵尸望去,卻見已經(jīng)沒了千年僵尸的蹤跡,以為它已葬身在神威天劍之下,可還未及高興,突然他心生警兆,只感脊背肌肉抽搐,他不及回頭,身形已是竄出數(shù)步,但仍感危機未除,他又奔幾步,漸感危機更甚。一聲巨響傳來,危機解除,他急忙回身觀瞧,才現(xiàn)齊振威立于他的身后,而在他對面是少了一臂的千年僵尸。齊振威凝重道:“寧長老,這只乃是千年僵尸,你可切莫大意?!睂幹且嗍悄攸c頭,不想自己用出神威天劍,也不過是傷了它的一條胳膊,若不是齊振威出手相救,只怕自己已經(jīng)命喪于此了。
兩人交流間,千年僵尸一跳數(shù)丈而來,雙足踢出,齊振威長劍一擺,身前畫蓮,僵尸雙腳踢上,漣漪陣陣,呲呲聲響。一擊無功,僵尸落地又起,卻是落在齊振威身后,轉(zhuǎn)身帶著手臂掃出,齊振威身形前竄,回身長劍連點。寧智稍緩氣血,于后攻上,兩人前后夾擊,各取僵尸薄弱處,如此纏斗十?dāng)?shù)回合,僵尸衣服皮肉已經(jīng)破碎,而兩人也沒能討得好去,寧智因氣力不濟,被僵尸一腳踢中,筋斷骨折,如今不過是勉力堅持。齊振威稍好,卻也被僵尸手掌在身上開了兩個口子,此時尸氣侵體,若非齊振威用真元極力壓制,只怕此時已自身性命,化作膿血白骨了。
僵尸不知疲累,竟管皮開肉綻,依舊生龍活虎,攻退有序。齊振威漸感體內(nèi)尸氣壓制不住,若再拖延下去,只怕僵尸未殺,他先死了。齊振威看了眼臉色慘白,仍自咬牙堅持的寧智,他暗道一聲對不住了。一撥長劍,蕩開僵尸掃來的手臂,身形一閃便先逃去。寧智萬萬沒想齊振威不顧情義,獨自脫身,一時氣急再也堅持不住,倒在地上,憤恨的看著齊振威離去的背影。千年僵尸躍起踏向?qū)幹切乜?,寧智含恨等死,只聽轟然一聲巨響,僵尸腳落在寧智身旁,接著不管寧智幾個縱躍往北而去,寧智迷茫望著僵尸離去背影,不明白為何沒有動手殺他。寧智艱難爬起身,忍痛挪到一處倒塌的房屋內(nèi),服藥調(diào)理傷勢,心中卻是對齊振威的拋棄之恨壓入心內(nèi)。
清心攜了盧自寒一直往南,不過奔了數(shù)里,便被秦子萌追上,秦子萌執(zhí)劍擋在清心身前,蹙眉道:“生便放下,死便出劍?!鼻逍牟蛔R秦子萌厲害,以為不過女子能有多高修為,不屑冷笑一聲道:“小小女子說如此狂妄的蠢話,莫要笑掉老道大牙?!?p> 秦子萌柳眉倒豎,素手一翻,攜劍沖來,身已到影未到,清心拔劍抵擋,只聽噌一聲響,清心退后三步,而秦子萌卻穩(wěn)如泰山,秦子萌緊隨而上送出第二劍,清心不敢再硬接,身形先退,手中火箭符出,秦子萌揮劍斬滅火箭,又送出第三劍,此時兩人相距不過三尺,劍尖已經(jīng)遞到清心胸口。清心肩頭一沉,劍刃從肩頭擦過,帶起一串血花,秦子萌手腕一壓,長劍未回又向下壓去,清心慌忙丟下盧自寒,左肩下沉,右手執(zhí)劍上挑,總算救下自己左臂,只是盧自寒卻被秦子萌給奪去。秦子萌左手拎著盧自寒,右手劍指清心道:“如何?”清心哼了一聲,自知不是對手,轉(zhuǎn)身逃去,秦子萌本就無心殺人,也就隨他去了。
清心早已感知到千年僵尸的情況,等他悄悄接近城中心時,剛好瞧見齊振威撇下寧智而去,他冷冷一笑,阻止了千年僵尸殺掉寧智,只有寧智活下來,天陽宗才會上演一場好戲,想及此,清心心情稍愉,帶了千年僵尸往伏浹帥營而去。
此時洛城已經(jīng)落入伏浹之手,俞瀧也被伏浹擒住,隨后降了義軍,一同被擒還有數(shù)千守城軍以及唐麟的家人。在伏浹帥營內(nèi),俞瀧一臉謙卑的坐在洛思誠的下手,伏浹笑看著俞瀧道:“俞將軍果然是明智之人,你且放心,既然你選擇棄暗投明加入我義軍,我伏浹是萬不會虧待與你的?!庇釣{受寵若驚道:“臣乃一降將,不敢有所奢望?!狈鼪研Φ溃骸罢O!甚么降不降的,說得這般難聽,既入我義軍,那便是我伏浹的弟兄,不需太過客氣?!?p> “是是是?!庇釣{慌忙應(yīng)是,只是對伏浹所言卻是不敢當(dāng)真。
這時卻聽洛思誠道:“元帥,末將認為這小子不過是假降我軍,然后趁機刺探我軍情報,依我看還是推出斬了才好?!庇釣{聞言,將洛思誠在心中罵了千百遍,口中卻是慌忙辯解道:“元帥,末將其實早有降意,只是唐麟軍法太嚴(yán),這才一直未能投奔義軍。”洛思誠卻是哼道:“元帥,末將可是聽聞俞將軍乃是唐麟的妻弟,他所言語如何能信?!?p> 俞瀧正欲辯解,突然有軍士傳報道:“元帥,唐麟家眷帶到。”
話音落下,幾名持槍士卒押解著十?dāng)?shù)人走進營帳,其中赫然就有唐麟的妻子俞清以及唐瑩在內(nèi),此時俞清被困縛著,臉上帶有傷痕,眼中卻滿是倔強與不屑,只是在看見俞瀧時,臉上微微有所變化,然后便是冷哼一聲,裝作沒見。而唐瑩卻是哭喪著臉,帶著懼怕的表情躲在母親懷中,害怕的打量著周圍的義軍將士,當(dāng)看到舅舅俞瀧,唐瑩小嘴微癟,輕聲叫了聲舅舅。
俞瀧看著自己的姐姐和小侄女兒,臉上露出焦急神色,伏浹見此,對手下喝道:“還不快放開俞將軍的親人?!狈鼪阉府?dāng)然是俞瀧的姐姐與唐瑩了。
底下的士兵正準(zhǔn)備解開俞清的束縛,卻見洛思誠起身對伏浹道:“元帥且慢,這些人都是唐麟的家眷,現(xiàn)在唐麟還未找到,就此放了恐為不妥?!狈鼪褑柕溃骸班福∧且缆鍖④娭?,應(yīng)當(dāng)如何?”
洛思誠道:“不如先將唐麟的家眷收押,并傳出話去,就說唐麟的家眷在元帥手中,讓唐麟只身來降,到時要殺要剮豈不是全聽元帥安排?!狈鼪岩幌氪_也如此,就要讓人將唐麟的家眷帶下,卻又聽洛思誠道:“元帥莫急。”伏浹道:“洛將軍還有何事?”洛思誠道:“要挾伏浹只用其老父與女兒即可,我們何不用唐夫人試一試俞將軍是否真心歸順我義軍呢?”伏浹疑惑道:“將軍的意思?”洛思誠冷然一笑,回頭看向俞瀧,從旁邊的士卒腰間拔出一柄長刀扔到俞瀧腳下,對俞瀧道:“俞將軍想必明白我的意思?!庇釣{自然明白,可要讓他親手殺掉自己的姐姐,他又如何下得去手。洛思誠冷眼瞪著俞瀧,俞瀧猶豫著彎腰撿起長刀,走向姐姐俞清,俞清望著他,雙眉間滿是失望,突然俞清仰頭一笑,道:“親弟弒姐真好笑,猛虎哪知生病貓?俞瀧,來吧!就讓父親看看,他生了個甚么樣的兒子?!庇崆迳砗笠蝗豪仙賹τ釣{大聲怒斥著,俞瀧面色漲紅,握刀的手不停的顫抖。洛思誠冷哼一聲,手已按在锏柄之上,周圍士卒亦是長槍緊握。
突然,俞瀧大吼一聲,長刀猛然揮出,鮮血噴灑,哀聲陣陣,俞瀧仿佛被抽空力氣般癱倒在地,唐瑩在驚叫一聲后直接被嚇暈過去。伏浹擺擺手,讓手下帶走唐麟家眷,并收走了俞清的尸體,笑看著俞瀧道:“俞將軍果然是忠心耿耿,其余將軍可還有異議?!逼溆鄬④姳M皆默然。
賬內(nèi)眾人又是商議一陣,卻見顧騰云緩緩步入賬內(nèi),伏浹看著顧騰云皺眉問道:“顧將軍何故這般晚歸來?!鳖欜v云道:“末將在西門與唐麟相遇,唐麟奮死突圍,末將盡管全力攔阻,依舊讓其脫身而去。”
“甚么?!”伏浹站身而起,看著顧騰云道:“顧將軍說唐麟逃脫了。”顧騰云道:“正是。”伏浹卻是不信道:“哼,只怕是你故意放走的吧!”顧騰云沉默。伏浹氣急,道:“妄顧將軍跟我多年,竟然如此不知輕重,擅自放走大敵,軍法該當(dāng)如何?”顧騰云卸去盔甲,道:“騰云但憑元帥處置。”伏浹哼道:“來人,將顧將軍關(guān)入囚室,待捉拿到唐麟,再行處置?!闭f話間,便有兩名兵卒上前將顧騰云押下。伏浹看著眾人道:“眾將聽令?!币槐妼⑹空酒鹕硗蚍鼪?,伏浹令道:“洛將軍率軍追拿唐麟,其余將士盡快收攏洛城降卒,然后拔營起寨,直奔天翔城?!?p> “是?!北妼⑹款I(lǐng)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