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淑院內(nèi),被樊天行以控心丹操縱了心神的陸清婉正蹙眉坐于茶亭內(nèi),近些日子樊天行頗為急切,他自認(rèn)已通過控心丹操縱陸清婉從盧自寒這里學(xué)到天九玄功的修煉竅門,但奈何控心丹不能借以眼耳,得知所見所聞,故樊天行雖已得到,卻也得設(shè)法讓陸清婉回到天陽宗當(dāng)面教于樊天行才可,只是他思慮數(shù)日,都未想到脫身之法,不免煩躁。
恰在此刻,盧自寒悠然進(jìn)入院中,一見坐于亭中的陸清婉,慌忙著急的跑了過來,叫道:“婉兒。”陸清婉輕嗯一聲作為回應(yīng),如此冷淡氣氛,讓盧自寒不知做何言語。陸清婉突然道:“自寒,我們在這宗內(nèi)待悶太久,不如到宗外去走走?!北R自寒喜道:“婉兒想走,咱們便去。”說著牽起婉兒手就往外走。
剛走至院門,卻是撞見南宮逸云帶人往菁淑院內(nèi)走。原來南宮逸云自離開南宮俊書房后,就欲回自己所在的仙逸閣,路過菁淑院,打眼一見匾額書有“菁”字,不由想起樊菁柔來。他曾記得此處長久空置,如今心念樊菁柔,便欲搬來此處,不想在院外聽見院內(nèi)有人交談,他頓感不悅,叫來弟子問詢院內(nèi)住有何人,卻聞住了甚么“師叔”,可他分明聽見院內(nèi)說話之人是對年輕男女,怎就到了師叔輩兒去,于是南宮逸云也不問個明白,帶人匆匆闖入菁淑院,正與盧自寒撞個正著。
盧自寒知他是宗主之子南宮逸云,又見南宮逸云身后跟了幾人皆是不忿自己受了太上長老垂愛,常來言語挑釁的歸云殿弟子,盧自寒猶記得其中有兩人名叫戴峰,清竹的最是不滿盧自寒這小師叔,已是猜到南宮逸云來者不善,但仍是平靜問道:“南宮少主,所來何事?”南宮逸云斜眼瞟了盧自寒一眼,又望向陸清婉,頓時移不開雙目,只道世間怎會有與菁柔美貌不較上下的女子。盧自寒皺眉將陸清婉拉至身后,再問:“不知少主有何指教?”南宮逸云收回目光不悅道:“聽聞你是師叔,弟子今日剛回,未及時拜訪,特來請罪。”說是請罪,卻身形不動,臉有戲謔,儼然是存調(diào)侃之意。盧自寒笑道:“即是請罪,何不負(fù)荊而來?如此未免太過寒磣,有失少主體面?!蹦蠈m逸云身后弟子不屑道:“師叔威風(fēng)好大,不過十?dāng)?shù)日就不將宗主放在眼中了?!北R自寒搖頭佯裝惋惜道:“師兄何等天資大才,卻被幾個庸庸弟子墮了威嚴(yán),真是可氣,可氣?。 ?p> 幾人一聽立時氣結(jié),此話分明就是笑他幾人庸才,有辱師門。南宮逸云亦是冷笑:“弟子愚鈍,還得師叔多多教導(dǎo),幸得近日劍法有所領(lǐng)悟,不妨請師叔為我指點(diǎn)指點(diǎn)?!北R自寒背手笑道:“好說,好說?!蹦蠈m逸云抬手一禮,右手驟然拔劍,直手點(diǎn)胸。盧自寒大叫一聲“來得好”,左手以巧勁推開陸清婉,右手彈指于劍尖,劍鋒偏轉(zhuǎn),擦臉而過,盧自寒側(cè)身上前,回左掌擊向南宮逸云身后一名弟子,那名弟子也非庸手,見掌來,腳步急退,盧自寒笑道:“借劍一用。”鏘鋃一聲響,那名弟子手中已只余劍鞘,長劍不知何時入了盧自寒右手。
氣急臉紅的南宮逸云,長劍收回反手斜刺盧自寒腋下,左手運(yùn)掌上攻面門,盧自寒對歸元劍法早已熟記,雖不能熟練使用,卻也知曉此回門劍的破解法門。卻見盧自寒仰身旋轉(zhuǎn),回身劍削南宮逸云頸部,雙手落空的南宮逸云慌忙前沖低頭后踢一氣而成。兩人便是這般你來我往,純以歸元劍比拼劍技,盧自寒雖是初學(xué),但好在為人聰敏,善施詭變,數(shù)十回合下來,竟將歸元劍法使得似是而非,讓南宮逸云漸漸琢磨不透。
越是往后,南宮逸云拆解愈為艱難,已是打出了脾氣。便見他注以真元,長劍破空,瞬間劍花朵朵,俱都點(diǎn)在盧自寒身前百十處,處處要害。盧自寒本無死斗之心,見南宮逸云打出火氣,知再打怕要傷了性命,他長劍一伸,渾身骨肉震動,傳至劍刃,蕩得劍吟嗡鳴之聲,劍氣如浪亦如風(fēng),拍碎劍花,吹散劍氣,南宮逸云這一擊就這般消逝無形。劍招破掉,盧自寒撤身退開,笑道:“少主劍技不俗,已得歸元劍法精髓,自寒無力指教,便此罷了?!蹦蠈m逸云知盧自寒無意惡斗,又故意相讓,不由氣哼著領(lǐng)人離去。
見南宮逸云退走,盧自寒稍松口氣,轉(zhuǎn)頭歉意對俏立一旁的陸清婉道:“今日不早,明日再出去吧!”陸清婉不作聲獨(dú)自回房去了。盧自寒不知陸清婉是否生氣?又不敢上前詢問,只得回屋悶悶發(fā)呆。
翌日,天清氣朗,陽光悠然,盧自寒持了長老令與陸清婉相攜離宗,往陲崖淵東側(cè)草地去。東側(cè)草地面積足有陲崖淵五分之一的大小,放眼望去遼闊無比,其間有奔騰野鹿,待伏兇獸,高空翱鷹,草里蟲蛇。盧自寒與陸清婉并肩行于草地,雜草沒至膝間,蟲蛇不及腳尖,便被護(hù)體真元懾離。陸清婉自離宗后,臉有喜色,盧自寒以為陸清婉憋悶太久,初入廣闊天地,覺得自由欣喜。
當(dāng)離開歸云殿遠(yuǎn)了,陸清婉突然停下腳步,盧自寒問:“怎了?”陸清婉臉有扭曲之色,突然現(xiàn)出袖中匕首,刺向盧自寒心口。兩人相距極近,盧自寒又全無防備,只聽陸清婉猶帶哭腔,喚了聲“自寒哥哥!”長刀入體,卻是偏了心臟半寸。
盧自寒愣愣不知所以,就這般盯著陸清婉,陸清婉淚落雙頰,與盧自寒胸前鮮血共作滴答。兩人對視良久,盧自寒抬手拭去陸清婉臉頰上的淚,痛苦笑道:“你若想取我性命,直言就是,我何不依你?”陸清婉痛苦搖頭,盧自寒緩緩軟倒在地,并非因傷重流血,而是心死成灰。陸清婉望著倒在地上的盧自寒,再也無法忍受心中痛楚,跪倒在地,慟哭流涕,聲若悲鳴,淚若傾盆,動天感地,百獸哀鳴。上天亦感至情至性,烏云遮日,悶雷沉沉,不時便下起雨來。
天陽宗,樊天行憤怒扔棄手中茶碗,道:“可惡,壞我好事?!眳s是樊天行對盧自寒動殺心時,陸清婉本識躁動,竭力掙脫控心丹力,以致對盧自寒致命一擊偏離半寸,救了盧自寒性命。后又因?qū)ΡR自寒深情,悲傷化勁,奪回意識權(quán)利,暫且廢了控心丹功用。
數(shù)日,盧自寒未醒,沉于夢中,南宮衡坐于臥房,向?yàn)楸R自寒診治丹醫(yī)問:“這小子情況如何?”丹醫(yī)撤手,拜禮道:“長老,公子體質(zhì)奇異,刀傷無礙,只是卻破了胸口寒冰符印,損傷心脈,即使蘇醒,怕是無緣修煉了。”南宮衡道:“這是寒冰封印,按理自小他都不可修煉,但與我相識時已修為不低,如此又是何故?”丹醫(yī)道:“此因有二,一是有高人施奇藥中和修煉誘發(fā)的寒氣,二是公子所練功法強(qiáng)筋壯骨,磨煉內(nèi)腑,久而久之,對寒氣已有了抗性,是以今日平衡打破,才未危機(jī)生命,但若再已真元誘發(fā),仍是必死無疑?!蹦蠈m衡皺眉道:“可有法解?”丹醫(yī)道:“我靈丹藥坊雖傳自仙醫(yī)藥坊,但若是各種藥理丹方未失傳的話,或許可以一試,只是如今…..唉?!钡めt(yī)嘆息一聲,隨即又道:“或能尋得為他抑制寒冰封印那位前輩高人,興許有救?!蹦蠈m衡點(diǎn)頭道:“嗯,你去吧!一應(yīng)費(fèi)用我會讓人送至靈丹藥坊?!钡めt(yī)告辭離去。
南宮衡望盧自寒而嘆息,又對守在一旁的陸清婉道:“你可知治他封印的高人是誰?”陸清婉默然不語,南宮衡嘆聲道:“你數(shù)日不吃不喝,守在他身旁,莫等他醒了你卻倒了?!标懬逋褚琅f不言。南宮衡彈指一揮,勁氣如針,射在陸清婉后頸,陸清婉頓時暈倒。南宮衡叫了女弟子好生照顧,又囑弟子為盧自寒每日料理,這才回自己院子去了。
又過數(shù)日的陸清婉,心情終是難以釋懷,傷盧自寒之事雖非她的本意,卻是她身所為,望著依舊不醒的盧自寒,陸清婉倍感愧責(zé),常有決死之心,更聞盧自寒今后不能修煉,自責(zé)之心與日俱增,只恨當(dāng)初為何不聽虛宇之言默然離去,以致如今親手害了自寒。若非她想等到盧自寒醒轉(zhuǎn),再行離去,只怕這時已回到那夜的百花山,埋尸長眠了。
所以幾日來,陸清婉對盧自寒悉心照料,日夜疲勞,喂藥凈身都是她自己含淚而為,一是真心在意,二是聊表愧疚。盧自寒雖是未醒,亦有所感,奈何身神分離,不能相勸。
陸清婉小心為盧自寒擦拭身體,兩人早有夫妻之實(shí),倒也無甚芥蒂。便在此時,有人闖入,陸清婉扯過被褥為盧自寒掩上,轉(zhuǎn)頭看向來人,卻是南宮逸云。南宮逸云自盧自寒傷后,常遣人來,探聽盧自寒傷情。陸清婉不喜南宮逸云,也知他此舉看似關(guān)心,實(shí)則不懷好意。果不其然,昨日聽說盧自寒從此不能修煉,如同廢人,南宮逸云大喜,央求父親賜他菁淑院。
此前,南宮逸云也曾對南宮俊提起此事,但當(dāng)時盧自寒身體康健,深受南宮衡喜愛,南宮俊不敢應(yīng)下,誰知天雨不測,盧自寒受傷,南宮逸云欣喜下再求,但盧自寒畢竟已是歸云殿弟子,若是趁人之危,未免使他人寒心,故又推遲。如今半月已過,盧自寒傷好未醒,空誤糧食,南宮逸云三次相求,南宮俊也就爽快應(yīng)了。得了心愿的南宮逸云,火急火燎來到菁淑院,未行禮數(shù),徑直闖入。
見陸清婉絕色,南宮逸云笑道:“婉兒天姿,跟這廢人做甚,何不隨我?”陸清婉蹙眉道:“他即使不能修煉,也強(qiáng)過你?!蹦蠈m逸云怒道:“你辱我不及一廢物?!标懬逋竦溃骸爸毖匀绲叮瑹o意傷你。”南宮逸云氣道:“可惡女子。”一揮手對身后數(shù)名弟子道:“給我將這廢物扔出去。”幾人冷笑圍上,陸清婉皺眉道:“你們要做甚?”南宮逸云冷笑道:“廢物何敢霸占我的菁淑院,我已在外院整了空房,請你們過去呢?!蓖庠罕闶峭忾T弟子休憩的地方,此事陸清婉自然知曉,他見眾圍上,粗魯掀開盧自寒被褥,就要扯起手腳,拖走盧自寒。陸清婉嬌喝:“住手?!毙阕爿p轉(zhuǎn),長劍入手,劍光入虹,逼退圍上幾人,幾人見此,紛紛出劍對敵。南宮逸云撥開幾人上前,笑道:“婉兒姑娘何必動手,傷了和氣可不好?!标懬逋癫恍祭聿悄蠈m逸云,只是警惕幾人,不讓他們傷害到盧自寒。南宮逸云討了個沒趣,攤手道:“既然婉兒姑娘不要我們幫忙,那就請自行離開吧!”說完轉(zhuǎn)身先走,暗中對幾人使了眼色,幾人收劍跟隨,南宮逸云踏出兩步,感受到陸清婉稍有松懈,乍然轉(zhuǎn)身,身法如電,右手探出擒住陸清婉手中長劍,左手扣住陸清婉脖頸。陸清婉大驚,長劍脫手,頸部被制,幾人趁機(jī)繞后搬動盧自寒。陸清婉見此,哪顧自己安危,左手真元匯聚,凝拳揮向南宮逸云面龐,南宮逸云未想到陸清婉全然不顧自己生死。等回神時,拳已至面門,慌忙間,側(cè)頭躲避,但終是慢了片刻,拳頭擦臉而過,所攜真元立時刮傷南宮逸云的臉,露出絲絲血痕。還不及南宮逸云從受傷中反應(yīng),陸清婉變?nèi)瓰檎疲镜囊宦?,一個耳光狠狠的打在南宮逸云的臉上,將他打的往側(cè)踉蹌幾步,臉部頓時紅腫一片。南宮逸云吐出口中血液,臉色陰沉的看著陸清婉,右手一拉,陸清婉站立不穩(wěn),跌向南宮逸云,陸清婉一驚,左手再出,但這次南宮逸云早有準(zhǔn)備,左手探出擋住陸清婉攻來左手,雙手被制,陸清婉焦急欲出腳,南宮逸云卻不給她這個機(jī)會,雙手一分,陸清婉頓時轉(zhuǎn)身背對自己,南宮逸云一步踏上,緊貼陸清婉背部,右手控制陸清婉右手劍抬起,置于陸清婉左肩,南宮逸云探頭在她右肩,深吸一口陸清婉身上香氣,道:“可惜美人了。”
南宮逸云說完就要右手用力劃破陸清婉的香頸,陸清婉臨死心靜,閉眼作別。便在這刻,寒氣乍現(xiàn),屋中眾人如墜冰窖,只見四周茫茫如下雪,桌椅床鋪瞬裹銀霜,南宮逸云只覺手腳冰涼,需用真元抵抗,正在他驚駭之際,手中一空,不知何時,陸清婉已落入一人之手,只見此人渾身雪白,臉覆白霜,一手摟住陸清婉,一手揮出,屋內(nèi)寒氣如風(fēng),卷了眾人,如棄蔽履,扔出屋外,再回手時,房門自掩,將嗷嗷痛呼聲竟遮門外。
望著眼前不辯面容之人,陸清婉淚化冰滴,低聲叫道:“哥哥。”寒氣消退,露出盧自寒真容來,他柔情看著陸清婉,道:“婉兒莫言,你之心意自寒明了,過去之事便作云煙,其間苦痛再提只會惹人傷懷。”陸清婉淚涌道:“可……我這般傷了你。”盧自寒搖頭道:“且不說此事,衡老來了。”
卻是剛才寒氣爆發(fā),引動南宮衡,南宮衡急急飛身而來,只見門外倒了一地,南宮逸云見南宮衡,慌忙爬起施禮叫道:“師祖?!蹦蠈m衡皺眉問:“生了何事?”南宮逸云支支吾吾道:“弟子也不清楚?!蹦蠈m衡嗯了一聲,推門進(jìn)入屋內(nèi),卻見屋中四處白霜覆蓋,盧自寒與陸清婉并肩站立屋中。南宮衡問盧自寒道:“小子你醒了?!北R自寒點(diǎn)頭道:“謝衡老關(guān)心?!蹦蠈m衡點(diǎn)頭指著四周白霜道:“這是何故?”盧自寒道:“弟子剛才運(yùn)功,不料寒冰封印爆發(fā),危急關(guān)頭,修為突破,一舉破除寒冰封印,故生此事。”盧自寒其實(shí)自知,若非剛才天九玄功及時破入三重鍛神境,只怕他如今已身化冰雕,魂歸天外了。只是他卻沒想到,天九玄功修至三重竟能破除這讓莫常林都束手的寒冰封印,果然不辱玄功之名,而他也算是因禍得福,修為大進(jìn)。
南宮衡稍愣,他早就知道盧自寒所修功法乃是影門功法,而影門功法是萬萬沒這般能耐的,如今看來,只怕盧自寒還暗中修煉又不遜色于太極心法的至妙玄功。不過南宮衡卻是沒有甚么覬覦的心思,反而看著盧自寒笑道:“既然你沒事,那便極好,你今日剛愈,老夫就不多擾,你且好生休養(yǎng),我明日再來?!北R自寒行禮道:“衡老請便?!蹦蠈m衡走出屋外,南宮俊領(lǐng)人剛到,南宮衡解釋一番,南宮俊這才訕訕領(lǐng)人離去,只是囑咐南宮逸云莫要再來叨擾,也不要再提菁淑院的事。
聽著屋外動靜,盧自寒會心一笑,望著陸清婉道:“清婉,這些日子你受苦了。”陸清婉含淚搖頭,不敢直視盧自寒溫柔的眼神,盧自寒輕嘆。他雖知道那日之事并非陸清婉本意所為,但事已發(fā)生,終會在兩人心中留下疙瘩,難以化解。
近日,天陽宗宗主樊天行,可謂萬分愁悶,只因天九玄功眼看得手,卻因?qū)ΡR自寒的殺念壞了計劃,陸清婉脫離控制,想要再次控制陸清婉,只怕又得廢一番功夫。
還有一事也令樊天行發(fā)愁,歸云殿殿主南宮俊寄貼求親,隨貼書信一封,書言南宮逸云與樊菁柔兩情相悅,愿作友好,共結(jié)連理。樊天行知南宮逸云來那幾日,兩人時常作伴,說兩情相悅也情有可原,但此事乃是女兒終生大事,未敢輕允,思慮許久,終覺應(yīng)問詢樊菁柔意見,故持貼來芳香院,詢問樊菁柔自己的意思。
芳香院中,樊菁柔悶悶不樂,當(dāng)初洛城出事,她去問過秦子萌,才知兩人無事,可數(shù)月不見,又無消息傳來,思念情切,奈何因上次之事,不敢私逃,只得撐首垂嘆。姜素英坐在身旁,織著樊菁柔最愛的真絲白裙,說道:“柔柔有心事,可與母親說說。”樊菁柔勉強(qiáng)笑道:“娘,我沒事?!苯赜⑧凉值溃骸澳隳屈c(diǎn)小女兒心思,做娘的會不知道?是不是又想你的心上人了?!狈既嵝叩溃骸澳?!”姜素英咯咯笑道:“你這孩子可是不打自招了。”
母女說笑間,樊天行走進(jìn)來,笑道:“說甚呢?這般開心?!狈既峒钡溃骸皼]甚!”樊天行道:“你這孩子?!闭f著,樊天行再一張空凳上坐下,對兩人道:“近日歸云殿,差人送來求親的帖子,我來問問你們的看法?!苯赜⒖粗煨行Φ溃骸芭?!不知哪家姑娘有這等福氣?”樊天行笑道:“若是別家,我又何須找你倆商量?”姜素英一愣,轉(zhuǎn)頭望著樊菁柔。樊菁柔本是事不關(guān)己,見父母望來,愣神道:“與我何干?”隨即又反應(yīng)道:“莫非說的是我?”樊天行點(diǎn)點(diǎn)頭道:“正是你?!狈既岜贿@突如其來的消息震驚小嘴大張,遲遲說不出話來,姜素英有些擔(dān)憂的看著樊菁柔,直過良久,才見樊菁柔不屑笑道:“想讓我嫁給那個白癡,我才不要。”樊天行疑惑道:“可信上說你倆情投意合?!狈既崞沧斓溃骸罢媸且?,我與他哪里情投意合了,不過是他一廂情愿罷了?!比缓笏謱Ψ煨腥鰦傻溃骸暗?,你可一定不要答應(yīng)他們,我才不想要嫁給他呢,我已經(jīng)有……”樊菁柔臉帶嬌羞,接下來的話卻怎也說不出來。
樊天行聽此意思,不由想起盧自寒來,再見女兒嬌羞模樣,若再不知女兒心意,怕是妄為人父了,他皺眉厲聲道:“此事就且應(yīng)下,成婚之事我會派人與歸云殿商談。”樊菁柔急道:“爹!你怎么?”樊天行打斷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便安心做你新娘子就是。”說完不理樊菁柔央求,疾步而去。樊菁柔伏倒姜素英懷中,傷心哭泣,姜素英輕嘆,無言勸慰。
回到正殿,樊天行讓紫陽請來泰康丞。雖有丹曷諫言在先,紫陽也確實(shí)晚歸,但樊天行卻未加責(zé)備,莫說丹曷想不通,即是齊振威也琢磨不透。洛城事后,齊振威暗指紫陽尋盧自寒捉回,紫陽依言照做,跟至天翔城趁機(jī)下手,最終失敗而回,其中根結(jié)只有紫陽清楚。齊振威自洛城回后,樊天行對其表面如常,暗中排擠,這數(shù)月來,宗門弟子分門別派,常有較斗,皆是因齊振威蠱惑而起。而齊振威協(xié)同印常洪,何廣元,舒澤門下弟子對宗主之位虎視眈眈,好在樊天行還有泰康丞,洪剛二人支持,不然齊振威早已領(lǐng)人逼宮了。
不多時,洪剛到來,稽首道:“宗主所喚何事?”樊天行道:“歸云殿寄來求親貼,婚事我已應(yīng)下,回帖以及隨后事宜麻煩洪長老處理安排?!焙閯倯?yīng)道:“最近齊振威一派活躍猖獗,有此好事助長宗主聲勢,齊振威一系自然消停?!狈煨械溃骸斑@不過一時止癢,齊振威已是不得不除?!焙閯偟溃骸笆骈L老,寧長老去世不久,新長老還未選定,且齊振威小心謹(jǐn)慎,此時動手并非良機(jī),還是先安撫宗門弟子要緊?!狈煨械溃骸班?,洪長老說得有理,如今新長老推選如何?”洪剛道:“此事泰長老負(fù)責(zé),我不甚清楚,不過據(jù)弟子說,泰長老心中已有定數(shù),相信不日就會選出新長老了?!狈煨械溃骸叭绱司秃?!”洪剛道:“若宗主無他事,我先下去了?!狈煨械溃骸叭グ桑 焙閯傠x去,樊天行叫進(jìn)紫陽吩咐道:“再過不久就是歸云殿的試煉大會,因此我在回帖中要求我天陽宗派人參與歸云殿的試煉大會,以增進(jìn)菁柔與南宮逸云的關(guān)系由,他們定然會答應(yīng),到時你與丹曷一同護(hù)送菁柔過去?!弊详柂q豫道:“師弟對我似有偏見,同行只怕……”樊天行道:“丹曷為人心胸狹隘,對你嫉妒實(shí)屬正常。紫陽,你是我最喜愛的弟子,我希望你能學(xué)會成熟穩(wěn)重,以后我才好放心將宗主之位傳你?!弊详柣炭值溃骸岸嘀x師父厚愛。”樊天行道:“洛城之事,我雖不說,但你要引以為戒,莫要讓我失望。”紫陽道:“弟子記住?!狈煨械溃骸芭R行前來找我,我另有要事吩咐?!弊详枒?yīng)道:“是?!狈煨袚]退紫陽,望其背影喃喃道:“紫陽,可別讓我失望!”
“師娘!”紫陽離開書房,正好瞧見姜素英款款走來,于是恭敬的施了一禮。
卻是姜素英見女兒緊鎖房門不出,擔(dān)心有事,便打算先來勸勸樊天行。她見紫陽從正殿出來,猜想定時樊天行與紫陽商議自家女兒婚事,便問道:“紫陽,你師父是否是與你商議與天陽宗的婚事?”
紫陽以為樊天行與姜素英早已說過,是以如實(shí)答道:“師娘請放心,我會好生照顧師妹,將其安然送到歸云殿的?!?p> 姜素英道:“你師父可還有交代其他?”
紫陽猶豫了一會兒,道:“師父說歸云殿的試煉大會就要到了,讓我和丹曷師弟與師妹一同參加?!?p> “試煉大會?”姜素英從不參與宗門之事,是以對于歸云殿的試煉大會少有耳聞,于是問道:“危險與否?”
紫陽含糊道:“師娘請放心,有我與丹曷師弟在,定不會讓師妹有事?!?p> 但紫陽越是如此說,姜素英越是放心不下,她揮手讓紫陽自己去忙,自己則走進(jìn)正殿,正是瞧見樊天行正在伏案疾書。
樊天行聽見有腳步聲靠近,他一抬頭,就見姜素英憂心忡忡的向著自己走來,不用猜樊天行也知道姜素英此來定然是未了女兒了婚事。
樊天行笑著起身迎向姜素英,隨后扶著她一同在殿中椅子上坐下。姜素英側(cè)目望著樊天行道:“你讓我們女兒嫁給那歸云殿的少殿主倒可商量,但讓她去參加那什么試煉大會我可是不許?!?p> 樊天行一愣,心中暗責(zé)紫陽將什么都告訴給姜素英,但此時他卻是笑意濃濃的對姜素英道:“這試煉大會本就是對年輕弟子的試煉,雖有危險,卻也不是太高,以我們?nèi)崛岬膶?shí)力便可自保,況且還有紫陽與丹曷同行,你大可放一百個心?!?p> 姜素英卻是不信道:“正是如此?”
樊天行道:“莫非我還能害了我自己的女兒不成?!?p> 聽到樊天行如此保證,姜素英才總算心中稍安,她看向樊天行道:“只是這婚事,柔柔怕是難以應(yīng)允,你強(qiáng)行逼迫,我怕她會做出甚么傻事來?!狈煨邪櫭嫉溃骸斑@柔柔歲數(shù)也不小了,也是該給她找個如意郎君了。”
“話雖是沒錯,可.....”姜素英遲疑道。
“可甚么,你我夫妻這么多年,還有甚么話不便說的。”樊天行笑道。
“唉!”姜素英嘆息一聲,道:“只是柔柔已經(jīng).....心有所屬了?!?p> “你說那盧自寒?”樊天行眼中寒光一閃而逝,道:“他殺我天陽宗長老,我天陽宗與他早已是不死不休,他與柔柔是絕無可能。”
“可....”
“沒什么好可是的,此時就已說定,那南宮逸云如此翩翩公子,又是德才兼?zhèn)?,足以配得上我家柔柔,你若不想柔柔有事,便且好生勸她。”說著,樊天行起身,就要回到案前繼續(xù)處理事務(wù)。
就在這時,樊菁柔卻是怒氣沖沖執(zhí)劍而來,一見樊菁柔到來,姜素英慌忙起身,卻見樊菁柔猛然將長劍置于白嫩脖頸,看著母親姜素英道:“娘,你不要過來?!?p> 聽見動靜的樊天行,回過身皺眉看著樊菁柔道:“你這是作何,還不快放下?!?p> 姜素英也是語帶哭腔道:“柔柔.......”
樊菁柔看了看姜素英,隨即回頭看向樊天行決然道:“爹,你若非是要讓我嫁給那個甚么南宮逸云,女兒今日就自刎于你面前?!?p> “胡鬧!”樊天行怒喝一聲。
姜素英乞求的看著樊天行,哀求似的叫了聲:“天行!”
樊菁柔對于父親的怒喝毫不懼怕,她死死盯著樊天行,手上微微用力,鋒利的劍刃立刻劃破皮膚,鮮紅的血液立刻順著她那白皙的脖頸淌了下來。
一見如此,姜素英哪里還能承受得住,雙眼一番,立刻暈倒在了地上。
看著母親倒下,樊菁柔微微分神,正在此時,樊天行猛然一動,驟然出現(xiàn)在樊菁柔身邊,右掌拍出,準(zhǔn)確打在劍柄之上,樊菁柔頓時拿捏不住,長劍立時脫手飛出,樊菁柔一驚,本能左手一掌打出,卻是被樊天行探手抓住,樊天行借著右手一指快速點(diǎn)出,樊菁柔還未反應(yīng),立時覺得渾身酸麻,真元也已沒了動靜。
樊菁柔見自己被父親制住,她死死盯著樊天行道:“放開我?!?p> 樊天行冷哼一聲,叫進(jìn)門外弟子道:“見小姐夫人帶回去,沒我命令,不許踏出房門一步?!?p> 弟子立刻叫了人帶著吵嚷著的樊菁柔與暈過去的姜素英回到了樊菁柔的院子,將其鎖在了臥房內(nèi)。
沒過多久,姜素英從昏迷中醒來,看著梨花帶雨坐在床邊的樊菁柔道:“柔柔,你可嚇?biāo)滥镉H了?!?p> 樊菁柔哭著撲進(jìn)姜素英懷中,道:“娘,我不嫁。”
“唉,可你父親心意已決。”姜素英嘆道。
樊菁柔道:“娘,我該怎么辦?”
姜素英想了想道:“要不你先答應(yīng)你爹往歸云殿走一趟,我在家里好好勸勸你爹?!?p> “可萬一爹還是要讓我嫁給那南宮逸云呢?”樊菁柔擔(dān)憂道。
“這.....”姜素英遲疑不知言語,她也沒有把握能夠改變樊天行的想法。
樊菁柔雙目堅決道:“若是爹非要我嫁給他,我就死給他看。”
姜素英被女兒的話嚇了一跳,緊張看著樊菁柔道:“柔柔,你可別做傻事?”
樊菁柔不言,其實(shí)她也不知道除了以死相逼,還有什么辦法能夠讓自己的父親改變主意,最后還是姜素英無奈嘆息道:“實(shí)在不行,你便離開天陽宗吧!”
樊菁柔聞言,眼睛一亮,但隨即又擔(dān)憂的看著姜素英道:“可娘你....”
“娘沒事?!苯赜⑿πΓ裆卸嘤胁簧岬溃骸盎蛟S時間一久,你父親改變主意,你也就能回來了?!?p> “娘你真好?!狈既崽鹈鄣囊蕾嗽诮赜⒌膽牙?,姜素英卻是只有露出苦笑,只因她知道,事情定然不會如她說的那般簡單。
歸云殿殿主南宮俊收到樊天行回帖,高興叫來南宮逸云道:“樊宗主已經(jīng)應(yīng)下你與他女兒的婚事?!蹦蠈m逸云喜道:“真是太好了,我已經(jīng)有些迫不及待。”南宮俊笑道:“瞧你那色急模樣。樊宗主說,為了增進(jìn)你的感情,會讓他女兒來參加我們的試煉大會,與你一同進(jìn)入符印圣地,到時你可要爭氣?!蹦蠈m逸云道:“我一定會保護(hù)好菁柔的?!蹦蠈m俊道:“下去吧!”等南宮逸云離去后,南宮俊望貼自語道:“樊宗主可是打的好算盤??!竟然借機(jī)探查符文圣地,果然是塊老姜?!?p> 陸清婉經(jīng)過幾日的開導(dǎo),心情平復(fù)不少,兩人俱都不再提草原上發(fā)生的事情。但因與南宮逸云的摩擦,兩人甚少出菁淑院,而南宮逸云也沒再出現(xiàn),只是往來的弟子少了,倒也圖了個清凈。
隨著試煉大會的臨近,歸云殿熱鬧無比,最近一些日子,大伙都忙著試煉大會之前的競武比試,南宮衡起初的時候也想過讓盧自寒去試試,不過恰巧前些日子受了傷,之后南宮衡就沒再提過。而競武比試選定試煉大會的弟子后,南宮俊又傳下消息說這次試煉大會天陽宗會來參加,同時宣布了南宮逸云與天陽宗小公主樊菁柔的婚事,這般種種事情摻雜起來,倒是讓那些個經(jīng)常來菁淑院的人沒了蹤跡。
盧自寒兩人所在的菁淑院現(xiàn)在就如同世外桃源般,超脫物外。兩人坐于茶亭,相對飲茶,偶爾說上幾句情話,頗感愜意。南宮衡大笑而至,見兩人這般閑情雅致,倒使南宮衡明悟一個道理,心靜則寧,無異何地。
兩人起身拜見,南宮衡道:“都說修煉之人修心養(yǎng)性,我看不然,你瞧這偌大宗門,數(shù)千修煉者,卻無一人如你二人這般心靜平和?!北R自寒柔情望陸清婉道:“這只是相對而言。修者好爭斗,逐長生,無非為權(quán)為利,擔(dān)驚受怕,自然難有心靜,而我二人不圖不爭,只為相守度余生,自然平靜?!标懬逋衲樎缎邼θ?,眼中卻滿是擔(dān)憂。
南宮衡笑道:“我云游四方,卻不如你這小娃看得透徹,真是慚愧?!北R自寒道:“師父言重了,弟子只是不喜爭斗罷了。”南宮衡道:“再過幾日便是我歸云殿的試煉大會,起初我還想讓你也去試試,如今聽你所言,怕是無法如愿了?!北R自寒笑笑,人總是要面臨過死亡才會明悟本心,若是以前,他或許會欣然參加,但現(xiàn)在,他只想陪在陸清婉的身邊。陸清婉臉有糾結(jié),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心有遲疑,她抬頭見南宮衡要走,才慌忙叫住,道:“衡老,能否予個名額給哥哥?”盧自寒詫異望著陸清婉道:“婉兒,你這是?”陸清婉柔情看著盧自寒道:“衡老一片好意,哥哥何必負(fù)了好意,你我恩愛不在朝夕,而是刻骨銘心,此去不過十?dāng)?shù)日,又非生離死別,哥哥何必受縛于婉兒?”盧自寒亦是深情回望,道:“我怎忍心舍你一人十?dāng)?shù)日?”陸清婉道:“大丈夫不拘于內(nèi),不懼于外,況且婉兒也非凡俗女子。修煉歲月,晃晃即過?!蹦蠈m衡勸道:“婉兒有此心意,自寒也莫要負(fù)了佳人美意。”見兩人這般說,盧自寒也只得應(yīng)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