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迢笑道:“此事不急,過幾日陛下還會就上郡的事召見我們,到時老夫自有對策。倒是今夜已深了,殿下不妨就在老夫這里歇一夜如何?”
“告辭了!”趙晟既不應(yīng)承也不推辭,徑自拂袖而去。
江迢望著趙晟的背影,也漸漸收起了笑容。研姬不知為何外堂突然沒了聲音,從珠簾后探出腦袋來,可江迢的臉色已是寒如臘月,惡毒的目光就好像要吃了她一般。
即便如研姬這樣見過大陣仗的歌姬,也是逐漸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從逐漸顫抖到崩潰的伏案大哭起來。
“哭?你還好意思哭?壞了老夫大事,老子今天就叫你哭個夠!”一想起今天的種種不順,江迢怒從心底起,惡狠狠地把門一栓,吹滅了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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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東方發(fā)白。
研姬正默默地收琴納盒,插珠描翠,秀麗的臉頰上猶帶淚痕。
江迢愜意地躺在內(nèi)室的大床上,也默默地看著她,“不要說老夫不給你機(jī)會,如果下次還是這樣的話,留著你也沒什么用處了。老夫雖然在你身上花了這么多心血,但從不白養(yǎng)無用之人。明白嗎?”
“妍兒明白了?!毖屑щp手顫抖著整理衣物,嘴里卻是十分鎮(zhèn)靜地答道。
“那你就去吧,過兩天我會通知你的。”江迢說完,便又翻身酣然睡去。
研姬毫不含糊,迅速整理完東西便離開了后院。
走到門房,只見拉車的老張披著一條毯子,正躺在一張?zhí)梢紊虾艉舸笏?。一名江府門房見研姬出來了,便掏出一張銀票給她,“這是富總管吩咐的,姑娘可收好了。圓兒姑娘在二院,我這就去叫,請稍候?!?p> 研姬低頭一看,銀票上的數(shù)字赫然寫著:壹仟兩整。
“值一千兩嗎?呵呵。”研姬心中暗暗冷笑,看著熟睡的老張,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銀票悄悄塞進(jìn)了他的懷里。
“喲,姑娘要回了?我這就給您拉車去。”感覺到了懷中的異樣,老張從睡夢中醒來。一見研姬笑意吟吟的站在他面前,他趕緊起身,連臉都來不及擦一把,便去趕馬車了。
“小姐,我......”
此時,圓兒也從二院走了出來,只見她滿臉發(fā)紅,扭捏不前。研姬不用猜也知道了七八分,只是嘆道:“走吧,張叔為我們牽馬去了?!?p> 在車上,主仆二人各懷心事,沉默不語。倒是老張,興沖沖地賣弄從江府門房聽來的各種奇聞。
“姑娘還不知道吧?皇帝又要選青女啦!唉唉,真真作孽。”老張一邊趕著馬車,一邊搖頭道,“聽說閩州還有人造反。這山高皇帝一遠(yuǎn),就總有些人不安生。好端端的日子不過,舞刀弄槍為的啥呀!”
可一見二人都沉默不答,老張也就識趣地閉嘴了。
一路無話,待馬車回到了海箏苑,老張嫻熟的服侍二人下車。研姬也照例回了禮。
“姑娘可是忘了什么嘛?我在車上見落下了一張銀票,不知是不是你的。”老張突然叫住研姬,露出一口黃牙,憨厚的笑道。一邊說著,一邊塞給圓兒一張銀票。
研姬愣了一下,可緊接著便笑了。這是老張接送研姬這么多次以來見過的最美的笑。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一雙明眸忠卻又含著一絲淚光,看得老張都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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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州州府,閩侯
府衙大堂
昔日身為一州首府的府衙大堂此刻早就沒了往日的威嚴(yán)。曾經(jīng)高高在上的官員和衙役們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群粗布爛衫,或者干脆就是赤膊的鄉(xiāng)下大漢。
閩州刺史賴恩此時雖然還坐在大堂的正中,可他和府衙的官吏們此刻都形同木偶,鄉(xiāng)下大漢們叫做什么便做什么。
一名身高七尺的黑瘦漢子手執(zhí)一疊公文,在鄉(xiāng)下人們的簇?fù)碇凶叩搅速嚩鞯拿媲啊?p> “清德公(賴恩,字清德),這張榜文還請蓋上官府大印?!?p> 雖然說話客氣,但黑瘦漢子的行為著實(shí)不客氣。他把榜文往賴恩面前一攤,便不再說話了。
賴恩嘆了口氣,待要蓋印時,一眼掃過榜文,卻不由得大驚失色。
“這......這是要造反啊!”賴恩嚇得聲音都變了,“你們這么做,不怕掉腦袋嗎?”
黑瘦漢子冷笑一聲,“可如果按照清德公初來閩州時的公文,閩州百姓不也一樣要掉腦袋?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賴恩被堵的一句話都答不上來,只是畏畏縮縮道:“這印我不能蓋,要蓋,你自己蓋?!?p> 黑瘦漢子二話不說,從案上奪過刺史大印,徑自一一蓋了下去。
賴恩看著他肆意妄為,卻也只能強(qiáng)按怒火道:“你們就算現(xiàn)在能作威作福,可朝廷天兵一到,你們都會化作草芥!”
黑瘦漢子對賴恩的威脅毫不害怕,嘿嘿一笑道:“這個就不勞清德公操心了。小人告辭!”
穿過大堂,來到了府衙的后院。此刻已經(jīng)被鄉(xiāng)下漢們團(tuán)團(tuán)包圍。
黑瘦漢子穿過人群,進(jìn)了后院的思退堂,朝為首的一名黑臉的長須大漢行禮道:“啟稟叔父,印都蓋上了?!?p> “好,靜江(薛敬之)啊。這次可全都拜托你了?!贝鬂h接過榜文,激動地拉住薛敬之的手說道。
“二叔(薛志強(qiáng))被害,小侄被困塞北兩年,全都拜這個趙晟所賜?!币幌肫鸩豢盎厥椎耐拢粗难劾锞退坪趺俺隽嘶鹦?,“我要把這兩年他們欠下的債全部償清!”
“靜江切莫心急,這筆血債要他們一點(diǎn)點(diǎn)慢慢還。一次全還了,豈不是太便宜他們了?”一旁一個黑矮胖子也恨恨道,“那江迢明著安排我父親當(dāng)鎮(zhèn)北將軍,暗地里卻斷糧斷餉。當(dāng)初我們也曾幾次找過他,但都避而不見?!?p> 另外一名黑矮胖子道:“是啊,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過去因?yàn)槿埽ㄑ粗┻€在草原上,消息不通,我們也不敢輕舉妄動?,F(xiàn)在好了,靜江回來了,就什么都清楚了。再加上四叔出面,這次舉事,必能成功!“
”這世上哪有必定的事啊,“薛敬之苦笑道,”不過四叔和大哥,二哥能出手相助,敬之此生無以為報(bào),唯有鞠躬盡瘁而已?!?p> ”好啦好啦!“那名薛敬之口中的‘四叔’呵呵一笑,扶起拜倒在地的薛敬之,道:”與其在這里撒氣,不如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