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yǎng)氣，制怒，陸億喝了口茶，
“可惜金人不再，忠武郡王再世也無用武之地，”
陸億尷笑一聲道。
“誰說金人不在，如今肆虐遼東，隱隱威脅登萊的女直就是金人之后，這也是老奴建立金國的由來，”
秦臻石這話一說，陸億恍然，他以前真不知道建奴國號的由來，
“原來是那些孽畜之后，”
陸億怒道。
秦臻石心里暗笑，此番對話是完全跑偏了。
他當然曉得對方此來不礙乎是恐嚇他一番，或是威逼他交出幾個娃兒召回海鷹幫的顏面。
秦臻石沒打算按照陸億的路子來，你打你的，我打我的，那是必須的，按照對方的算計來怎么可能。
陸億既然是想談而不是上來就打殺，再者服飾，談吐，作派，他看出這位三幫主陸億內里是看不起自己的出身的，頗為向往士紳的作派，再就是這人似乎有些底線，這是可以利用的一點。
既然如此，秦臻石就來個理上往來，目的當然不是說服對手，而是再氣勢上擊潰對手。
秦臻石沒那么腦殘，什么不世出的說客，懟上這些黑澀會也沒什么用處，因為對方可以無賴。
但是氣勢上摧毀了對手足以，甭跟他講什么歪理邪說，沒用。
陸億放下茶碗，決定擺脫這個尷尬的場面，他算是清楚，不知不覺中兩人的說辭是秦臻石那邊，如果秦臻石繼續(xù)這么說下去，他這個海鷹幫的幫主繼續(xù)和韓世忠何等人物比下去，他如同碼頭上卑賤的遼民苦力一般了。
這時候秦臻石在陸億那里完全改觀。
他對傳聞的所謂以一當十不甚相信，可能是方大同幫襯秦臻石獲取戰(zhàn)功，好順利承襲官職。
他之所以和秦臻石擺茶好好談一談，完全是看在方大同的面子上，至于這個破落戶其實不用他出面就料理了。
但是今日一看，秦臻石絕非坊間傳聞的什么扶不起的阿斗，這娃兒很不簡單，是個人物，難怪得到方大同的寵信，陸億打起精神來，
“秦千戶，日后有時間我等再行品酒論一論，額，江湖，”
陸億自感十分的拗口，實在是整個江湖之說他太陌生了，
“今日某來此是和千戶講一下前幾日某的麾下被打之事，李泉雖然頑劣，卻是某門下的走狗，千戶大打出手，就是掃了某的顏面，最為緊要的是海鷹幫的顏面無存，”
陸億眼中一片森冷，自有一股子森寒之氣，海鷹幫三幫主的氣勢驀地升騰起來，方才那個陸員外登時無影蹤。
秦臻石毫不在意對面的森寒之氣，他第一次拿起茶碗啜飲了一番。
陸億臉色越發(fā)難看了，頗有些后悔，不如聽老大的打殺了這廝算了。
秦臻石抬起手，
“陸東主，你這就說錯了，正是因為看到幫主的利益受損，某才伸手管教了那廝，他所作所為是在毀壞幫主的根基啊，”
陸億本已經滿格的怒氣忽然不知道如何發(fā)泄出去，只因秦臻石說出讓他氣極反笑的話，
“秦千戶你不妨講一講，”
陸億一臉嘲諷的看著秦臻石。
陸億側后的陳須身子繃緊了，只要陸億一發(fā)飆，陳須立即動手。
秦臻石瞄了眼陳須，陳須心里一突，如今的局面下對方如此淡然，要么就是一個棒槌，陷入險地而不知，要么硬扎的很，而這個秦千戶怎么看也不是一個白癡。
秦臻石右手一敲桌案，
‘那日某是打傷了那個姓李的潑皮，’
陸億臉上木然，心里這個膩歪，他也是潑皮出身好嘛，陸億沒有言聲，陳須看了看繼續(xù)做門神。
“只因他動手毆打遼民婦孺，特別是那些娃兒是沒了爹娘的孤兒，這是最易引起遼人憤恨的，可說這般暴行能讓遼人記一輩子，”
陸億不以為然的一笑，
‘不過是一群刁民，再此處他們被登州人厭煩久矣，某敲打他們，登州百姓心中高興才是，’
“如我是陸幫主，正是好生借助遼民之力，如風好借力啊，運作好了，陸幫主就是登州無冕之王，只怕官府都動你不得，”
秦臻石這話讓陸億一側頭，是他沒聽清楚還是怎的，這個秦臻石是說出了登州之王嘛。
秦臻石沒在意繼續(xù)說下去，
‘如我陸幫主，派出人手每隔一段時候在難民營中布施，接濟遼民婦孺，整理難民營規(guī)矩，讓敲詐難民的潑皮無賴絕跡，如此十萬遼民必懷感恩之心，將陸幫主奉為萬家生佛，只是想一想十萬遼民，這是一股多么龐大的力量，日后誰人想要對陸幫主不利，陸幫主都不用自己動手，只要將風聲放出去，只怕對頭會被這些遼人聲討追打吧，就是登萊的父母官也得客客氣氣的將陸幫主奉為上賓，得罪了您官聲不堪啊，’
秦臻石說出這般言論，陸億手里的折扇停了，他目瞪口呆的看著秦臻石，陸億如此，他身邊的陳須抓耳撓腮，急忙低頭在陸億耳邊低聲道，
‘三爺，這小子胡言亂語，某帶人抽打一番，讓這廝為大人跪下敬茶賠罪，’
陸億隨手給他一拳，
“滾，”
陳須急忙直起腰恭立身后。
陸億臉上不斷變幻，心里籌算著秦臻石說的一切，秦臻石淡淡笑著端起茶碗。
“混蛋，還不給千戶大人敬茶，”
陸億對陳須一瞪眼。
陳須有點懵，他們來不是敬著這小子的吧，三爺失心瘋了不成。
陳須看向陸億，陸億踢了他一腳，轉向秦臻石，
‘秦千戶休要在意，他們都是粗鄙之人，實在上不得臺面，’
陸億笑著親自為秦臻石續(xù)茶，
“秦千戶為陸某出了一個良策啊，震耳發(fā)聵，震耳發(fā)聵，果然是高人，高人，”
陸億搖頭感嘆道，感情有志不在年高是真的，不能以貌取人啊，秦臻石這般年紀太讓人輕視了，沒想到卻是他這輩子遇到的大才，只是這一句話就價值千金啊。
他雖然在登州名氣很響，很多人見面敬他為三爺，其實他心里清楚，他也是一個上不了臺面的。
如今的局面就是靠著海鷹幫的血腥暴力恐嚇維持，再就是勾結了登州府各房的吏員、捕快維持著。
如果登萊巡撫，登州府，尋海道等大員想要對付他不要太輕松。
這也是他貴為幫主每日里也是焦慮的原因，更甭提幫內的勾心斗角，再就是其他打行，鏢行的窺視了，如果他說他每日里有朝不保夕之感，誰人能信。
但是這個情形就是如此不堪。
如果用了秦臻石的計謀，想想他的麾下急速膨脹，只怕老大，老二，呵呵，也得向他低頭，至于官府，哪怕是那幾位對付他，也得掂量一番，他才真穩(wěn)了。
秦臻石此計高絕啊，高絕，他不禁慶幸他沒有像老大說的一般上來就是打打殺殺的，否則他怎么得到這般建言呢，所謂福禍相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