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壓抑的氣息,黑衣人一腳踩住厲狂瀾右手指尖,陰狠且惡毒。
“繼續(xù)嘴硬一個我瞧瞧?”
十指連心,劇痛來襲,厲狂瀾下意識伸手去推對方的腳,徒勞無功。
黑衣人瞇起眼,懲罰似的漸漸施力,左右碾壓,饒有興致地欣賞厲狂瀾渾身繃緊趴在地上。
“瞧瞧,這沒了牙的狗才乖巧順眼許多?!?p> 厲狂瀾呼吸急促,面上慘白一片,冷汗涔涔濡濕頰邊碎發(fā),渾身止不住顫抖,卻死咬著牙不發(fā)出聲音。
“瀾瀾……”
“瀾瀾醒醒……”
“奇怪。”
天空中回蕩起顏嬌的聲音。
聽到這聲音厲狂瀾艱難抬頭,盯著黑衣人,眉毛挑起,眼底漾滿戲謔。
黑衣人身形一滯,這才反應過來,冷哼一聲。
“你倒是機警,竟識破了幻境。”
厲狂瀾勾勾嘴角,掛上嘲諷的笑。
“算你走運?!?p> 黑衣人彎腰一把扯著她的頭發(fā)迫使她仰高頭,貼近她耳邊低語。
“很得意啊?但你不會次次走運,我們還會再見的?!?p> 二人臉靠的極近,黑衣人的目光黏膩森冷如同跗骨之蛆,厲狂瀾心下厭惡至極,只作未聞。
黑衣人陰惻惻笑了一聲,化成煙霧消散,厲狂瀾隨即跌在地上。
俄頃,眼前所有景象都扭曲模糊,周身漸漸昏暗下來。
“瀾瀾是不是做噩夢了,出了這么多汗呢?!?p> “楚姐姐還說瀾瀾剛才醒了呢,這么快就又睡過去了么?”
“消停會兒,阿瀾本來就傷得重,嗜睡正常,你乖乖坐好!”
“嗷……我就是給瀾瀾擦擦汗嘛。”
“哎哎瀾瀾醒了,是不是做噩夢了,怎么喊你都不醒?!?p> 厲狂瀾睜開眼就是顏嬌粉潤的臉,湊在她跟前幾乎占據(jù)她所有視線,還未來及回答顏嬌,右手一抽一抽鉆心的疼。
暗道真他娘的流年不利,這才幾天就受了兩次毒打,她好恨,恨自己學藝不精,不能將這些王八蛋黑衣人痛揍一頓。
顏嬌眼巴巴看著厲狂瀾,見她未回應且面色不虞,想起封一念的話,便沿著床邊小心翼翼的往后挪了挪。
瀾瀾現(xiàn)在虛弱著呢,她可不能添亂惹她煩。
厲狂瀾目光掃視一圈,仍是之前的屋子,冷不丁發(fā)問。
“嬌嬌你后背上的胎記是什么?”
“嗯?”
“胎記?什么胎記?”
顏嬌眨眨眼睛,輕蹙起眉頭滿是不解。
“瀾瀾你糊涂啦?我身上哪有胎記呀。”
封一念聽出些端倪,眼珠一轉走到床邊坐下。
“嬌嬌胎記沒有,傷疤倒是有一處,那年這貪吃鬼想嘗嘗火靈芝是什么滋味,小命都險些搭進去,其他傷都痊愈,唯有背上落下一處焰痕?!?p> 氣氛有些奇怪,顏嬌捂著腦袋尚不明所以,視線來回轉,看看厲狂瀾又看看封一念,忽而猛拍下大腿。
“嘶…我想起來了!當初不知道哪個混蛋跟我說火靈芝是人間至極美味!
剛巧我爹密室收著一株,我就偷偷拿出來了,結果剛吃了一口,真的就一口!
還沒嘗出什么味兒呢,整個人都燒起來了痛得我滿地打滾!”
顏嬌越說越激動雙手握拳對著空氣揮舞。
“殺千刀的狗東西,我當時怎么就信了呢!”
封一念毫不留情說破。
“因為你蠢,就不省得問問我們。”
顏嬌消聲,向封一念遞去哀怨的眼神,嘴一癟,伸出三根手指晃晃。
“三個月,整整三個月,被裹成粽子躺在床上,粒米未進,與草藥為伴,我顏嬌差點就成為藥人!”
此等不共戴天之仇!可恨我就是想不起是誰,到底是誰呢,我也沒有那么輕信于人的?!?p> 封一念打斷顏嬌。
“別想了,知道你記不起來,再說說阿瀾最怕什么,以及平時都是怎么處理那東西的?!?p> “蟾蜍啊,不是,一念你問這個做什么?通常不就是你弄死或者我弄死嘛,瀾瀾遇到蟾蜍只會四處亂竄嗷嗷尖叫?!?p> 封一念點點頭,繼而看向厲狂瀾。
聽完封一念詳細描述以及顏嬌的叫嚷,厲狂瀾確定,眼前不再是幻境。
心中的石頭落下,長吐一口氣。
“餓死我了,快快,有吃的沒,先來點兒吃的?!?p> “有的有的放溫了的。”
顏嬌一溜小跑端了碗粥回來。
厲狂瀾大口喝完粥,五臟廟得祭,她組織措辭,三言兩語講完幻境前后經過,直聽得封一念眉頭緊皺。
“又是黑衣人?不是巫禍族,還覬覦玄鬼蛇,這些人敢同圣蠱教叫板怕是來頭不小?!?p> 顏嬌才不管什么黑不黑衣人的,在瀾瀾的描述中,她聽到的就是瀾瀾被打,緊張的捧著厲狂瀾的胳膊檢查。
檢查到厲狂瀾的手時,顏嬌心里咯噔一下,血往頭上涌去。
“瀾瀾的手真的受傷了,殺千刀的狗黑衣人要死啦,傷我瀾瀾?!?p> 顏嬌咬牙切齒的望著厲狂瀾黑紫腫起的右手,滿臉深仇大恨。
封一念只覺得難以置信,失聲道:“真?zhèn)搅???p> 目光掠過顏嬌捧著的手,面色頓時復雜。
本體在幻境中受傷實屬正常,可阿瀾剛才就在她們眼皮子底下,本體根本不在幻境中,可以判斷黑衣人是進入厲狂瀾夢里,夢中傷人……
這勢頭有些不對。
手下尚有如此功力,那幕后主使呢?
厲狂瀾也后知后覺看向自己的手,可不是么,黑的都快跟腕上蛇環(huán)一個色了,怪不得醒來那么痛。
顏嬌臉鼓成包子,動作輕緩放下厲狂瀾的胳膊,甕聲甕氣道:“我去找楚姐姐來”
留下厲狂瀾和封一念面面相覷。
厲狂瀾沉吟片刻道:“我們原路折返吧?!?p> 封一念道:“怕了?覺得帶我和嬌嬌出來是個錯誤?”
厲狂瀾垂下眼低低應了一聲,腦海里全是幻境中她無力解救伙伴的狼狽樣。
“難道不是么,我一意孤行煽動你們同我下山,這才卷入這些事里,眼下唯有回到教中才是最安全的?!?p> “你可別忘了,黑衣人可是自如通過了護教大陣的,這也安全?”
“那也比眼下孤立無援強,而且那只是個意外,當時若是教主和我娘在場,絕不會是那個樣子?!?p> “確實,靠著長輩能護得住我們一時,但能時時刻刻護著我們嗎,能護得住教中所有人嗎,難道說要教中上下皆宿一處?”
厲狂瀾張張嘴想要辯解,卻不知道說些什么,咬著唇低頭發(fā)呆,半晌澀聲道:“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只是……”
封一念接上話。
“只是第一次清楚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頭回下山就倒霉的踢到鐵板,讓你心生退意?!?p> 厲狂瀾不語,算是默認。
“阿瀾,你既知曉玄鬼蛇化龍、遭遇黑衣人是意外,又何必苛責自己,若是按你所想,我怎么說修為都在你之上,沒能護住你們,你是不是十分怪罪于我?”
厲狂瀾立馬要開口否認,封一念抬手打斷。
“必然不會,所以我們亦不會怪罪于你,你也不要鉆牛角尖,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沒看嬌嬌都因為你受傷氣惱自己沒用了么。
這趟出行不能半途而廢,待你傷好,我們繼續(xù)北上,這才是真正的歷練,勿忘初心。”
五日后
一場大雨洗去了夏天的燥熱,厲狂瀾拎著串葡萄,躺坐在院中搖椅上吹風。
右手仍有淡淡淤青,身上的傷都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仍舊不能長時間凝聚靈力,楚月作為一名醫(yī)者,自然不允許病人還沒痊愈就離開,強硬的把三人留下來繼續(xù)養(yǎng)傷。
三人卻之不恭,乖乖住下。
說起來,楚月的院子雅致的很,院子邊緣種著一些草藥,院中立著巨大的葡萄架,藤蔓茂密,碩果累累,邊上凈是楚月精心侍弄的花花草草,長勢喜人又舒心。
厲狂瀾瞇著眼,愜意的往嘴里丟葡萄,忽而感受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坐正身子抬眼看去,院門處站著一名身穿鵝黃衣裳的少年。
少年束著長發(fā),劍眉下一雙杏眼,鼻梁高挺,薄唇微抿。最吸引厲狂瀾的是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仿佛春山融化的初雪,她一時怔忡,溺在那眼神里。
少年不是尋常杏眼,雙眼皮印子在眼角處尚不顯,到中間漸漸向上開了幾分,眼尾微微下垂,望著厲狂瀾,緩緩綻出一個笑,本清冷的氣質隨著笑眼下的臥蠶變得溫潤起來。
厲狂瀾心嘆,真絕色。
“不知姑娘可是楚月楚姑娘?在下鹿晚,家父鹿正卿派我前來取銀霜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