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蛇蝎心腸

　　偏偏穆祁像是沒覺查出晏梨落不怎么想搭理他一樣，非要湊上了同晏梨落說話。

　　晏梨落簡直恨不得縫上穆祁那張嘀嘀咕咕，沒完沒了的嘴。

　　兩個人慢吞吞的走著，還沒來得及走到城門，下屬又來報了，這次不是因為查到了什么，而是就在這短短幾個時辰里，又發(fā)生了一件大事。

　　沈大人死了。

　　死在了漪微的床上。

　　這件事就很微妙了。

　　穆祁和晏梨落相互看了一眼，兩個人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絲懷疑。

　　這漪微究竟為什么要殺掉沈大人？

　　那可是朝廷命官，她難道是不想活了？

　　不想活了？？？！??！

　　兩個人俱是一震。

　　“快回去！”晏梨落捏了個手訣，撈起穆祁，不過片刻便到了邀月閣門口。

　　只可惜兩個人還是晚了一步。

　　待他們破門而入時，塵埃早已落定，漪微的房間被翻得亂糟糟的，值錢的東西早被人趁機拿走了。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關(guān)進了沈家地牢里，便是不用想，也知道如今是受了天大的罪。

　　“何其歹毒，何其歹毒啊。”身邊人還在議論著，長吁短嘆地撫著胸口，“誰能想到她一個青樓女子，竟會在自己床上埋了機括……”

　　“我聽說，那機括里七枚鐵蓮子，當場便打得沈大人腦漿迸裂，血花濺了那小賤人一身?？赡切≠v人居然一聲不吭，也不跑，乖乖得等著官差來拿人。被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她竟然還在笑……”說著，這嚼舌頭的人劫后余生地嘆了口氣，“我早就說越漂亮的女人越是狠毒，沒想到這青樓里，也有這種蛇蝎心腸?！?p>　　“給那么多男人上過的女人，有幾個真是天真嬌憨的？”

　　其后的話題便有些不堪入耳起來，坐在角落里的木蘇公子張了張嘴，最后還是灌了自己一杯劣酒，擲杯而去。

　　她竟然為了自己做到這種地步。

　　他到底是辜負了她。

　　……

　　晏梨落和穆祁聽了個大概，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那么明艷的少女，鋌而走險做出這種事，兇多吉少怕是肯定的了。

　　穆祁拉住晏梨落，問道：“你想做什么？難不成……你想去救她？”

　　晏梨落回過神來，回答道：“我想救她，她還有用?！?p>　　穆祁也不想去分辨，晏梨落這話究竟是真是假。

　　鋌而走險去救一個風(fēng)塵女子，竟然是因為她還有用。她有什么用？但是穆祁又不愿意去懷疑晏梨落是不是起了惻隱之心，直道：“希望小先生能記得我們要做的是什么?！?p>　　晏梨落點點頭，沒理會穆祁的警告，反而是說道：“小侯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您的大業(yè)?！?p>　　見晏梨落這樣說，穆祁也沒辦法再說什么了，只得到：“有什么我能做的嗎？”

　　“您……”晏梨落猶豫了一下，說道，“跟我一起去地牢看看吧?！?p>　　……

　　沈家的地牢終日不見著天光，只有角落里滋生曼長的青苔茍且得茂盛，蓋住了墻上陳年的血跡。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腐臭味，只有老鼠啃食干草的聲音不斷沙沙地想起——它們餓得急了，可是要吃人的。

　　漪微蜷縮在這里，她其實有些害怕，做了這種事，哪怕她看不見，還是能感受到溫?zé)岬囊后w滴落在臉上，然后順著臉頰留下去。

　　黏膩膩的，還帶著點兒腥味兒，她幾欲作嘔。

　　為了讓自己不再想下去，她小聲的哼起了從前阿嬤教過的一首小曲兒。

　　她越唱越歡快，這陰森地牢里竟?jié)u漸的傳出少女杳然的歌聲來：

　　“不是愛風(fēng)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

　　“莫問奴歸處?！?p>　　漪微一愣，把臉朝向牢籠外頭，對著那唱和的人道：“你是誰？為什么要來這里？”

　　“救你來的，”晏梨落抬起眼，她看見少女那美玉無瑕般的皮囊，如今幾乎已無一處好模樣，心口倏地被人用重錘錘了一下，沉默片刻才說道，“我此番來是想告訴你——你挺讓我欣賞的，我決定救你出去?！?p>　　漪微無神的雙眼睜大了許，隨即嘴角勾起一個心滿意足的笑來：“你是不是那天趴在我屋頂上，偷聽我說話的那位？”

　　她身在囹圄，遍體鱗傷，可這一笑起來，仍舊令人心折不已。

　　晏梨落倒是驚訝了一下，她在人家雖然很少使用法術(shù)，但是輕功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按理來講，她一個毫無武功的青樓女子，怎么能感覺到什么？

　　漪微似乎是覺察到了晏梨落的驚訝，她笑到：“你忘了嗎？我可是個瞎子?！?p>　　是啊，她是眼盲的，耳朵自然比常人好用百倍。

　　少女又揚眉笑起來，說道：“雖然不知道你為什么想要救我，但我也想告訴你，其實，我已經(jīng)活夠了，所以，不要為了我費心了?！?p>　　晏梨落聽了她一番話，笑到：“小姐是真的活夠了，還是有什么不得不去死的原因呢？讓我猜一猜，你是為了木蘇公子？”

　　漪微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個一干二凈，她聲音冷下來，說道：“你都知道了什么？”

　　“差不多都知道了，小姐機關(guān)算盡，沒想到臨死還留下了兩個不確定因素吧?！?p>　　兩個？漪微臉色變了，她急忙問道：“除了你……還有誰？”

　　“還有我?！蹦缕钜呀?jīng)同門口的守衛(wèi)周旋完，迷藥放倒了幾個人，終于走了進來。

　　“你是誰？”少女聲音里都帶上了迷惑。

　　“你的敵人，也有可能會是朋友?！蹦缕钫f道。

　　“決定權(quán)在你?！标汤媛浜谜韵荆戎倥龀鲞x擇。

　　過了約摸半柱香的時間，少女終于咬了咬唇，說話了。

　　“我……我答應(yīng)你們，我跟你們走，但我有個條件?！?p>　　“你沒資格講條件。”穆祁一針見血。

　　“……求你們了?！?p>　　“……”

　　“算了，說吧?！标汤媛溥€是不忍心了。

　　“求你們，放過木蘇公子，他是無辜的。”

　　“呵，”穆祁嗤笑一聲，“現(xiàn)在還想著你的老相好呢？也不知道人家還記不記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