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最后一程
辛長亭因為受了風寒和過度勞累,本就虛弱強撐的身體,瞬間垮了下來。他蜷縮在床上,整個人冒著虛汗,等他睜開眼時,眼前一片漆黑,他看不見了,眼淚從他眼里悉數(shù)滾落。
辛長亭的父親,通過他購買機票的記錄和定酒店別墅的消費記錄日夜兼程的派人找到了辛長亭。
深歌在最邊上的房間熟睡,景音弦因為擔心他,躡手躡腳的進了辛長亭的房間,屋里通亮,他看到辛長亭顫抖的蜷縮著,著實被嚇了一跳。
他拍了拍他的背,發(fā)現(xiàn)全是汗:“你怎么了?還好嗎?我送你去醫(yī)院。”
“不用……我爸派的人馬上就來了?!毙灵L亭喘著粗氣,“幫我把行李整理好,扶著我下樓?!?p> “好?!本耙粝胰齼上戮褪帐昂昧?,執(zhí)意背著辛長亭下了樓,辛長亭摸索著坐在柔軟的沙發(fā)上,景音弦用手在他沒有焦點的眼睛前晃了晃,他臉上的表情一瞬間僵住,眼淚唰的一下流了下來。
辛長亭胡亂的在空中抓著,想要拉著他的手陪他坐下:“陪我坐坐?!?p> 景音弦張了張嘴,幾度哽咽的說:“你真的不打算讓深歌知道?”
“就算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不要告訴她?!?p> “真要如此?”
辛長亭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辛長亭抓著景音弦的手:“你們一定要好好的。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們能一直一直幸福下去?!?p> “對不起……”景音弦不受控制的說出這句話。他之前還在為辛長亭回來心有忌憚,現(xiàn)在他錯了,他不該那么自私的想他。
辛長亭有些錯愕:“為什么說對不起?!?p> 景音弦顫抖著嘴唇,聲音幾度哽咽:“沒事……你也一定會好好的?!?p> 辛長亭苦笑道:“本來還想跟你們一起烤燒烤,看來現(xiàn)在是完成不了了,不過能跟你們一起看極光,我已經很滿足了?!?p> “等你好了,我們再一起烤燒烤?!?p> “好?!毙灵L亭輕輕的吐出這個字,好像似在安慰他,也在安慰自己。
辛長亭有預感,他覺得自己好不了了。
所以接下來,他的口吻都像在交代后事。
“我知道你喜歡攝影,我的那臺單反就送你了,你可不準拒絕,還有這棟別墅我包了一周,車我也租了一周,你跟深歌好好玩,就當是我最后的愿望了?!?p> 景音弦不知道該怎么說,他好像只能全盤接受。
“我作為一個男人……讓……”
“不準瞎想啊,你還記得以前讀書的時候,我跟你打了一個特別無聊的賭,更氣的是,我居然賭輸了,賭注是咱們畢業(yè)旅行的費用我包了,后來遭逢變故,旅行也沒有去成,這一次就當是實現(xiàn)我的諾言。”
景音弦煽情用力的抱住辛長亭:“這輩子認識你這個兄弟,真好?!?p> 辛長亭努力忍住自己悲傷的情緒:“好歹也是大老爺們,別像個女人似的。”
景音弦聽到外面的汽笛聲就知道人來了,他輕手輕腳的開門,害怕吵醒深歌。
一名中年男子著急的走進來,景音弦背著辛長亭進了車子,中年男子提著辛長亭的行李。
景音弦坐在車里對中年男子說:“我想送他去機場。”
辛長亭一聽,一口否決:“不行,機場離這里很遠,你回來都沒有車。”
“沒關系,天亮了可以坐大巴?!?p> “你瘋啦,冰島天亮是早上11點?!毙灵L亭對中年男子吩咐道,“大叔把他轟下去?!?p> 景音弦退了一步說話:“那這樣,我去車庫把車開上來,跟在你后面,這樣總行了吧?!?p> 辛長亭聽著他近乎祈求的語氣,心中一軟:“好吧。”
景音弦從來沒有如此艱難的開著車,他的心一抽一抽的,十分難受,盡管車里的暖氣開得十分足,他也覺得十分冷,是骨子里透出來的冰冷。
天空毫無征兆的飄起了細雪,景音弦啟動雨刷,他小心翼翼的開著。
景音弦不敢想象,他與他之間這一程,真的就是最后一程。
辛長亭蜷縮在車座上,此時此刻他沒有以往被病痛折磨的痛苦,也沒有死亡氣息帶來的恐懼,此時此刻他意外的很平靜,也適應了眼前的一片黑暗,這大概就是歷盡千帆到盡頭的淡然吧。
到達機場的時候,辛長亭已在車子里睡著了,景音弦輕聲叫醒他,他扶著他到了檢票口,眼里都是閃爍的淚光。
中年男子開口道:“就送到這里吧,快回去吧?!?p> 景音弦死死的抓住辛長亭的手臂,不肯松手:“我和深歌等你回來。”
“好?!?p> 中年男子攙扶著辛長亭過了安檢,景音弦看著他的背影,淚如雨下。
他擦著眼淚,進了車,雪越下越大,車燈照著雪花飄落的身影,凄涼無比。
車子碾過地上淺淺的雪,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景音弦開回別墅的時候,已是早上八點,路上留下車子碾壓過的雪跡,浩浩蕩蕩,觸及醒目。
他呆坐在車里,眼神像長年經久不散的大霧,沒有了色彩,沒有光亮。密密匝匝的雪又飄飄灑灑的落了下來,他完全沒有察覺到車子已經被白雪覆蓋,當他反應過來時,車輪已經陷進雪里。
深歌醒來時,發(fā)現(xiàn)天還未亮,她也睡不著索性起來去隔壁找景音弦,發(fā)現(xiàn)景音弦不在,她又去找辛長亭,發(fā)現(xiàn)也不在,她一瞬間慌了。
她跑回自己的房間,撥打著景音弦的電話。
景音弦正在加大馬力,沖出雪堆,無奈根本沖破不了困境。
景音弦接起電話。
“你在哪兒?”
“我在車里。”
深歌聽著他清冷的聲音有些恍然。
“什么?”
“我在樓下,你幫我拿一個鐵楸下來好嗎?”
深歌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還是照做。她因為害怕,把別墅的燈都開了,屋里像白天一樣明亮,她在雜物間找到了鐵楸,快步的向樓下走去。
借著別墅的燈光,只見眼前一片雪白,地上已積了厚厚的雪,細密的雪洋洋灑灑不肯停下,車子周身也是一片白。
深歌冷得發(fā)抖,她走近看見景音弦像木頭一樣站在雪地里,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就像死水一般。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兒了?”
景音弦搖搖頭接過鐵楸,鏟著雪。
深歌看著他的樣子,很是嚇人:“你怎么了?你倒是說話呀!辛長亭哪兒去了?!?p> “走了?!?p> “走了!他就這么莫名其妙的走了?”
深歌氣得跺腳:“你倆到底怎么了?”
景音弦實在不知道怎么圓謊,只好搪塞道:“男人之間的事情,你不懂?!?p> “你不說,我肯定不懂啊,好端端的,你們兩個怎么了?鬧什么矛盾了。”
“沒有,是他有事先走了,我覺得他掃興,所以不樂意?!?p> “真的?”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你趕緊回屋吧,很冷?!?p> “不要,我陪你。”
鏟的差不多的時候,景音弦上了車,終于開進了車庫。
緊密的雪把蜿蜒曲折的路壓在下頭,她哆哆嗦嗦的站在雪地里,老覺得他倆有什么事瞞著她。她看得出,景音弦并不是那么開心來冰島,反而覺得他很難過。
她猜想,難道是因為以前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