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國家和魔力,是掌控肯德爾大陸的三股勢力,他們互相抗衡、糾纏、扶持,維持了整片大陸的平衡。
宗教被認為是神和神的代理人在這個世界的具現(xiàn)。神創(chuàng)造了整片大陸及其文明這一壯闊的故事,在各種史書中都有殊途同歸的詳細描述,但我們知道,他們(神)已經(jīng)對這個世界失去了原本的興趣。不論是因加雷、還是其它小乘宗教,雖在今天都仍有真正的神跡顯現(xiàn),但其規(guī)模和頻率比起史書中的開山、造海、回生之類的神力,都相去甚遠。神跡正在衰落是公認的事實,但目前各類宗教仍有廣泛的追隨者,一些教派甚至像國家一樣保有土地和軍隊,建立了經(jīng)濟系統(tǒng),試圖延續(xù)這日薄西山的繁榮。
政治意義上的國家則是人之力的體現(xiàn)。當神將項背對向世人的時候,世人于是站起身來,膜拜自己。人們聚集在一起,把力量集合,農夫背出麥穗,牧童盛出牛奶,織女捧出絲綢,一同供養(yǎng)起人之精華——貴族領袖,帶領人類建立起了城堡、監(jiān)獄、議會、國家。于是人們也可以開鑿運河、挖平高山,創(chuàng)造出與神的造物不相上下的奇跡。
而魔法,被認為是遠在這片大陸之外的神秘力量。奧術,雖然廣泛存在與這個世界的一切物質中,但法師們發(fā)現(xiàn)它在隕鐵中的聚集最為豐富,而星象的活動,也與世界上奧術力量的運行有緊密的關聯(lián)。魔法是來自世界之外的力量這一假說,已經(jīng)被廣泛認可。研究奧術的法師們集合為行會,以這股異世的強大力量,塑造著這片大陸。”
——《大陸通識》,彭斯?伯恩斯,扉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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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法師剛剛走下樓梯,就看到兩位不速之客扎眼地坐在吧臺前。一位是穿著獵人輕甲制式盔甲的中年男性,他身材高大,皮膚呈現(xiàn)健康的古銅色,面容十分俊朗,甚至可以說漂亮得與強壯的身材很不協(xié)調。而他身旁是一位皮膚白皙的女性,看起來比他年輕一些,在二十七八歲的上下。雖然是坐著,但從她修長的雙腿看來,身高幾乎和旅法師差不多。她看到達格下樓后,優(yōu)雅地轉過身子來,穿著靴子的雙腿重新搭在一起,在空中劃出相當漂亮的弧線,其中的魅力似乎比她冷艷的容貌更加致命。
“您好,看來您就是達格先生,前旅法師,”獵人裝束的中年男子說道,同時行鞠躬禮,“我是劍士穆爾?諾頓(Moore Norton),旁邊這位是我的同伴,獵人弓手奧菲莉亞?絲諾(Ophilia Snow)。如您所見,我們是受雇于因加雷的傭兵——大概可以這么稱呼我們的職業(yè)吧?!?p> 達格掃了一眼大廳,客人雖然不多,但大家都聚精會神地看著吧臺前這兩位異于平民打扮的戰(zhàn)士,同時呷著啤酒豎起耳朵聽著他們的對話。旅法師無奈地招呼他們道,“你們好,諾頓先生、絲諾女士,我想還是請你們到樓上的房間里慢慢談吧。兩位一路辛苦,請讓我略作招待,啤酒可以嗎,面包和香腸呢?妮娜,麻煩拿酒和食物到我的房間來。”
三個人讓本來頗為寬敞的單人間顯得有些擁擠。達格把自己的書桌搬到外面,又給兩位傭兵拿了椅子和小茶幾,讓他們可以坐著飲食。
“您直呼我們的名字就好,達格先生,”名為穆爾的傭兵說道,“如剛才所說,因加雷——準確的說是圣教軍的阿桑蘭授意喬安娜女士找到我們,我們來協(xié)助您,前往圣城?!?p> “嗯嗯,喬安娜確實和我說過,會在之后派人來聯(lián)絡我。不過我還是有些奇怪,圣教軍顯然很重視我能否順利抵達圣城這件事,我以為熟悉情況的喬安娜會自己來,為什么還要委托你們兩位傭兵呢?”
“因為上一次的護送并不順利,”一旁的奧菲莉亞回答道,“聽說圣子親自帶領的十余名圣騎士的隊伍也是在科蒂巴丘陵遇襲。所以阿桑雷判斷——這是很正確的判斷——這次護送需要的不是戰(zhàn)力,而是足夠專業(yè)的人士。”
“如有冒犯還請原諒,你們一直在強調自己的專業(yè),那么你們的特長究竟是?”
兩人面面相覷,穆爾聳聳肩回答道,“我們其實算是萬事屋類的傭兵,如果非要說的話,應該算是‘反制’吧?!蹦聽柖似鹱约旱暮谏瑺柧泼蛄艘豢?,接著說道,“具體到這次的任務來說,就是反追蹤吧。我們有能力護送你安全地抵達因加雷,當然,時間上肯定要慢一些?!?p> “好的,假設二位確實有能力這么做。那么說明外面有人非常非常想要綁架、或者殺死我,那些是什么人?為什么喬安娜要把我放回到這個四處漏風的酒館來住上這么多天。那些暗中的大人物卻突然毫無動作呢?”
“你的思考非常有洞察力,達格先生,”穆爾雙手合十,做出準備耐心解釋的樣子,“因加雷的圣騎士和主教雖然是唯一能夠接觸到白龍的勢力,但他們自己卻是活在塵世之中,與各個勢力均有浸染。派出幾十名圣騎士匯聚在布佛這樣的小鎮(zhèn)執(zhí)行不知名的行動,所有的勢力一定都會察覺的。而喬安娜作為這次的執(zhí)行者,她反應的速度足夠快,但是白龍一開始的指示實在是太模糊了,僅僅是地點和你的姓名,沒有人能夠搞清楚希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在這里逗留的時間過長,很可能給了其他勢力足夠的時間?!?p> “而當圣騎士帶著你離開的時候,所有人也都明白:你,旅法師達格,是與年輪之災密切相關的關鍵之一——也許他們中的很多人也已經(jīng)知道你與百科全書的事情。喬安娜和阿桑雷都低估了其他勢力對這條線索的重視程度與快速反應能力,你們在科蒂巴遇襲的遭遇也說明想要這些筆記的人愿意付出相當?shù)拇鷥r,哪怕是與高階圣騎士進行直接的沖突?!?p> “如果是這樣有實力的勢力,那么他們一定是有相當名號的組織,不論是帝國、教團還是法師協(xié)會,必然是不敢公開與因加雷為敵的。所以在那種情況下,將你送回這件酒館就是最佳的選擇。在圣騎士的隊伍把你從這里帶走后,這件酒館已經(jīng)成為年輪之災的一個紐結點,所有人都在其中摻雜。如果沒有恰到好處的協(xié)力,這個扣子是解不開的。達格先生,你知道目前有多少人潛伏在這件酒館的外面嗎?”
“所以目前的局勢并非是單純的準備好打倒兇惡的劫匪那么簡單,而是一場政治的博弈。沒有人想要你的性命,達格先生。他們需要的是你腦中的信息。同時,因為上一次與因加雷在私下的正面沖突,除了圣教軍,沒有人愿意冒險正面接觸你,這相當于公開地承認之前的罪行,或者至少也是給因加雷或其他人以可能的口實。“
“因此所有人都在靜靜潛伏著。我們目前知道的,其一,是完全了解你的情況的因加雷;其二,是至少了解到需要綁架你才能幫助解決年輪之災、或者只知道你對因加雷有巨大用處、值得利用的另一股勢力;其三,是和第二股勢力對你的重要性有同樣的理解,但還沒有出手的其他勢力;其四,是對這一切并不了解,但是知道在這個小鎮(zhèn)有一個值得讓教團派出重要戰(zhàn)力的男人?!?p> 旅法師聽著兩個人話,陷入了長長的沉思。
“好吧,我現(xiàn)在相信你們絕非是一般的傭兵,因加雷幾乎是把最核心的機密也告訴你們了。”旅法師苦笑道,“那么,至于我自己,被卷入這一切并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想坦誠說說我的愿望:首先,我希望能完好地活下去,繼續(xù)過我的日子;其次,如果在不影響前一條的前提下,我也愿意為解決這次的問題貢獻我的知識?!?p> “那很好,達格先生。我想我們的雇主本來也不希望向我們透露這些,但是如果不講明白的話,相信您也是無法完全信任我們的。目前您最優(yōu)的選擇就是跟隨我們,前往因加雷,交出相關的筆記。相信我不需要再給您分析一下這樣或那樣的利弊?!?p> “并不需要。”旅法師投降似的舉起雙手,“穆爾先生、奧菲莉亞小姐,我是你們的了。告訴我你們的計劃吧?!?p> 對面的男女同時露出了微笑,“十分感謝,達格先生,這讓我們的工作容易了很多。我們想在這里休息一晚,具體的計劃可以明天再從長計議?!?p> “好吧?!边_格又沉思了一分鐘后說道,“我也需要消化一下你們帶來的這些消息,另外我也有行李需要準備。那麻煩二位就在二樓的客房住下吧。如果像你們所說,并不在意自己被別人看到的話,三餐也請在樓下的大廳食用?!?p> 名為穆爾的男人在吃完飯后,就背著自己的行李和兩把大劍獨自告辭,回到房間休息了,住的那間正是喬安娜下榻過的。不知道圣教軍少女現(xiàn)在是否是在自己因加雷的房間里休息呢,達格想到,待會兒有機會可以再問問兩人喬安娜的近況。
而奧菲莉亞則留在吧臺這邊,自告奮勇地幫忙招待客人和收拾廚房。她熟練地掏出一根細繩,把漂亮的栗色長發(fā)綁成馬尾,并挽起袖子收拾了起來。
達格一直認為自己在年輕的時候把愛情獻給了知識——當然目前他的新歡是粗制烈酒——但他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位姑娘確實十分有魅力。與喬安娜的青春天然不同,奧菲莉亞更有成熟女性的風采。經(jīng)過良好訓練的手臂和大腿雖然強壯,但是不失纖細,方便行動的緊身皮衣和襯衫也把曲線勾勒的抬到好處,中性專業(yè)的風格卻更突顯出身材本來的女性魅力。當旅法師意識到自己正盯著看她洗刷碗筷的時候,不禁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把接下來的打掃工作布置給妮娜后,就跑回樓上自己的房間了。
在他回到橘貓酒館醒來后的第一天晚上,達格就翻出了自己壓在箱底幾年的法師腰包、施法筆記和巫師匕首,把他們放在床頭最順手的位置,并恢復了起床后記憶法術的習慣。另外他還準備了一套快速旅行的包裹,可以在突發(fā)事件的時候,以最快的速度騎上自己的牡馬“桃子”。同時他也囑咐了在酒館里幫忙的孩子們,如果遇到看起來危險的人物來詢問他的下落,告訴對方后,便立刻逃走——還有自己的身后事,也就是酒館的相關處置,可以說是準備萬全。和這兩位使者所說的收拾行李,也不過是在房間里再次思考這一切罷了。
達格就這樣在房間里坐著思考了兩個小時,推演了無數(shù)種這兩人偽造身份,另有陰謀的情況,卻沒有什么用處——他們所講的故事十分合理,可也不能完全排除其他的可能性——但穆爾和奧菲莉亞所講的,應該是很可能就是真實的情況。如他們所說,手無寸鐵卻被莫名安上拯救世界重要使命的自己,最好的選擇就是跟著前往因加雷。
就在這時,旅法師的房間又響起了敲門聲。達格拉開門,就看到奧菲莉亞手里拿著兩個杯子和一瓶葡萄酒,身上已經(jīng)脫去了皮甲上衣,倚在門口。她露出幾乎足以打消旅法師懷疑的笑容,漂亮的黑色眼眸彎得好像新月,“樓下已經(jīng)收拾好了,達格先生。我怕你在房間里想得太多,所以從吧臺下面偷來一瓶你的葡萄酒,想請你喝一杯。”
“啊,謝謝,多謝你的幫忙。怪我太失禮了,讓你才下馬不久就在廚房幫忙,應該主動招待你們好好休息的?!边_格慌張地接過杯子。
奧菲莉亞從他身邊走過,把打開的酒瓶放在達格的床頭,身上傳來櫻花與青草的香氣。讓旅法師臉上一紅,一時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