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jīng)數(shù)月,東野冥攜著女嬰游山玩水般,不知不覺就到了楚南之地,自豐雪北地到水綠南嶺,從禮教拘謹(jǐn)?shù)诫S處可見的勞作而歌,民風(fēng)純樸,長袖細(xì)腰地祭祀起舞。唯一南北無區(qū)別的,便是沿途百姓的窮苦與戰(zhàn)爭所帶來的悲涼。
那一日,東野冥胸前掛著女嬰來到楚國邊界的南野,忽遠(yuǎn)遠(yuǎn)瞧見四個身著破爛麻衣,手持粗棍的壯漢圍攻一位身穿夷服,舞著鋒利短劍的纖瘦女子。雖對方人多勢眾,且個個都粗獷兇悍,但那女子劍術(shù)也不差,一招一式都有些看頭,可奈何一敵四,也不是那么輕易,故此雙方都僵持不下。女子身后還站著一個約三歲左右,卻身穿中原襦裙,扎著兩束角辮的男童,一臉擔(dān)憂地盯著前方女子,口中卻不停地破口大罵:“你們這些潑皮惡賊,盡干些豬狗都不如的勾當(dāng)......蕓姨小心.....你們有何臉去面對生養(yǎng)你們的父母.....”
“哼,黃口小兒,你別急,待會再來慢慢收拾你?!睅讉€大漢都驚訝于這小小孩童,嘴皮子竟這般厲害,但也不惱,均想只不過是仗著他身前的女子保護(hù)他,才敢這般大罵,待他們擒了那女子,此小子還不是任憑他們處置。
“子容,你快跑!”那夷服女子雖劍術(shù)不差,但對面終究是四個體壯兇悍的大漢,且她已看出那四人是在故意與她耗體力。她自己倒無所畏懼,卻甚為擔(dān)憂身后的孩童,便大聲叫道。
“蕓姨我不,我不能丟下你.....”那孩童一聽完女子的話,眼淚立即奪眶而出,跟著哭喊起來。
“堂堂七尺大漢,只敢欺負(fù)弱小,無怪連個孩童都瞧你們不起,還真是豬狗不如!”東野冥本以為是世俗人之間的恩怨,不想多管閑事,但后來看到這個孩童小小年紀(jì),竟如此勇敢重情,也頗為感動,遂提步上前,沉冷笑道,此聲一出,六人均驚訝地轉(zhuǎn)臉看向東野冥。
“哪來的小子,別多管閑事為.....”四個壯漢見東野冥身高強(qiáng)壯,背倚著一柄長劍,胸前還掛了個嬰孩,鎮(zhèn)定地向他們走來,內(nèi)心都有些害怕,卻又仗著人多,一個滿臉胡渣的大漢上前兩步叫囂道。但話還未完,東野冥便身輕疾步躍上前,一腳將那叫囂的大漢踹飛至十丈之遠(yuǎn),其余三漢驚愕地往后看了眼倒地痛哼的同伴,又回頭看著正傲視著他們的東野冥,臉上均是又恨又懼。東野冥看他們的神情,更是不屑,負(fù)手悠哉地向他們挑釁地走近了幾步,嚇得那三人連滾帶爬地逃向密林,那名倒地痛哼的大漢也不得不掙扎著逃命而去。
“多謝壯士救命大恩,子容,我們快拜謝恩人?!贝剿臐h消失后,那夷服女子才收起短劍,拉著男童走上前,欲要磕頭跪拜。東野冥忙出手制止,此時才看清楚二人的容貌:女子相貌清秀,落落大方,加之一身夷服,倒也特別;男童稚嫩可愛,臉上還掛著淚痕。
“你叫子容?小小年紀(jì),膽識不錯,又有情有義。”東野冥蹲下身為男童擦拭掉臉上淚痕,輕聲笑道。
“其實我剛才害怕極了......”男童見救命恩人夸贊自己,自然十分開心,可轉(zhuǎn)眼又想到剛才危險場面,仍有些后怕,便低著頭,小聲緩慢地說道。
“不怕了子容?!迸右策B忙蹲下身將男童輕輕抱住,柔聲安慰道。隨后又起身,對著東野冥繼而說道:“我二人今受壯士搭救,這份恩情日后定當(dāng)報還,小妹喚綿蕓,這是子容,還望壯士告知貴名。”
“東野冥?!笨粗矍斑@位夷服女子言談舉止都比中原的女子爽快利落,不禁為之欽佩,便也愿意多些話:“不知姑娘剛才與那四人有何恩怨?”
“我原是越國女子,父親曾是名劍士,少年時雖有心為國,但越國早已四分五裂,所以成家后便心灰意冷地帶著母親來到這南野隱遁。四年前父母病故,我也略會些劍術(shù),遂行走于山野間,為窮苦鄉(xiāng)民鏟除些匪寇,方才那四個惡匪便是為了逃避兵役而到此,專門欺霸弱小,今日本欲將他們鏟除,卻不想自己技不如人......”說完,綿蕓恨恨地朝方才四漢逃亡的密林方向看去。
“素有聽聞越地女子俠義豪邁,今日一見,甚為欽佩。”東野冥聽綿蕓訴說自己身世言簡意賅,絲毫無矯揉造作,又得知是生平自己較欣賞的越地女子,內(nèi)心對她多了些敬重。而綿蕓,自打東野冥出手相助起,就對眼前這個武藝越凡的高大男子有些欽慕,現(xiàn)下見他這般贊賞自己,早已心花怒放,但表面只是莞爾一笑,問道:“東野大哥是要到哪里去?我們就住在竹林內(nèi),若不嫌棄便到家吃杯茶,解解渴?!甭牭竭@番相邀,東野冥自然十分愿意,可顧慮到底孤男寡女,讓人瞧見不好,后又想著人姑娘家都如此豪氣,不拘小節(jié),自己怎么反倒扭扭捏捏?當(dāng)即爽快應(yīng)允,綿蕓遂拉著子容的小手大步引路在前,一路上,東野冥將自己從何來,又為何而來以及懷中嬰孩的事情誠懇托出,獨隱瞞了巫師身份。
沒走多久,東野冥便隨著綿蕓和小子容走進(jìn)一戶竹林小院,院內(nèi)葑菲茵茵,溪水潺流,一間竹屋雖簡陋,但干凈整齊。東野冥環(huán)視周圍,整個竹林除了這戶小院再無人煙,飛禽撲鳴,泉水叮咚,甚是愜意。當(dāng)下便自顧坐于院中小溪邊的巖石上,將嬰孩解開,抱于懷中,此時嬰孩未睡,也不哭鬧,只是睜著雙明亮又透著寒氣的大眼平靜地看著東野冥。半晌后,綿蕓提著一個陶壺置于院內(nèi)的竹案桌上,又拿出兩節(jié)小竹筒,將壺內(nèi)的熱茶慢慢倒出,一節(jié)遞給東野冥,一節(jié)小心翼翼給子容喂飲,后說道:“南方濕寒,尤其在這山野間,再加上雪水剛化,寒氣更重,每每煮茶,便會在內(nèi)添些祛寒助暖的草藥?!?p> “難怪.....”東野冥飲下這碗茶水時便覺得味道怪異,聽綿蕓釋道,才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