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gè)未至日出時(shí)分的雨天,赤云谷石壁門大開,一身蓑衣斗笠裝扮的子容持著一竹漁桿,后腰掛著一個(gè)小竹簍,冒著綿綿細(xì)雨,朦朧天色,向遠(yuǎn)處的山嶺走去。
來到山嶺間的一條小河邊,子容找了個(gè)石塊蹲下,又將早已準(zhǔn)備好的魚餌掛于魚鉤之上,奮力向河中一甩,魚餌連著魚鉤沉入河中,子容哈欠連連地靜待著上鉤的魚。正當(dāng)困意來襲之際,手中的漁桿先是輕顫了一下,緊接著又一擊猛烈的搖晃,幸好早有防備的子容緊緊握住了漁桿,而水中被漁鉤掛住的活物還在妄想掙脫,但子容已經(jīng)將它甩上了岸。
“好肥的魴魚。”子容滿意地將上鉤的肥魚輕輕解開,放入半浸在水中的小竹簍里,肥魚還不死心地在竹簍里亂撞了幾下。
隨后,子容又再一次將掛有魚餌的鉤拋入河中,不消多時(shí),又釣起了一條小鰷,可他只想再要一條肥碩的大魚,遂將小鰷放回河中,繼續(xù)甩鉤。
隨著手中的長(zhǎng)桿再次猛顫,子容喜出望外,當(dāng)他起身要執(zhí)起漁桿時(shí),水中突然傳出如嬰兒般的哭泣聲,子容聞聲驚詫不已,急忙小心翼翼地將漁線收回,卻意外發(fā)現(xiàn),哭聲出現(xiàn)在他腳下。
“是你在哭?”子容睜大了雙眼,蹲下身俯視著被自己魚鉤掛住的一條漂亮的紅色鯉魚。
“恩恩。”紅色鯉魚停止哭聲,但因被鉤住,只能半張著嘴,痛苦地從嘴里發(fā)出應(yīng)聲。
“原來是個(gè)鯉魚怪?!弊尤葺p輕幫它將漁鉤拿開,雙手將其托入掌中,好奇地打量著。
“是是,大哥哥放了我吧,我好不容易修煉了八十年才成的怪,如若再努力二十年我就能成妖了。”那紅色鯉魚嘴巴一張一合,發(fā)出孩子般稚嫩的哭腔。
“你為何要這么努力成妖呢?”子容饒有興趣地問道。
“我想去外面看看,活了八十年還從未離開過這里呢,之前先輩們警告過我,不要輕易離開這上游,除非成了妖,因?yàn)橄掠斡泻芏嗖遏~的人類,很危險(xiǎn)的?!奔t色鯉魚委屈巴巴地繼續(xù)哀求道:“大哥哥,我唱歌可好聽了,河里的同伴都喜歡聽我唱歌,你若好心放了我,便為你唱首歌怎么樣?”
“從前只聽聞美人魚唱歌極好聽,今日雖是鯉魚,但我愿意洗耳恭聽。”子容笑著將手中的紅鯉魚怪放回水中。
“以前也聽先輩們講過,美人魚的音嗓空靈婉轉(zhuǎn),我好羨慕呢,以后成妖了一定要去聽聽她們的歌聲。”被子容放回水中的紅鯉魚怪沒有立馬鉆入河底消失,而是回身看著子容說道。
“咿咿哩哩.....啊啊哇哇....呀呀....”未待子容再開口,紅鯉魚怪便歡快地張嘴唱了起來,身體也隨著它的歌聲在水中自由搖擺起來。原本滿心期待的子容,在紅鯉魚怪歌聲響起后,瞬間面色凝固,嘴巴張了張,想即刻止住這讓他難以入耳的歌聲,但看見那紅鯉魚怪唱得如此地投入,不忍心打斷,只得暗暗安撫自己,耐心聽完。
“大哥哥,你覺得我唱的好聽嗎?”歌聲終于停止,換紅鯉魚怪滿心期待地問向子容。
“呃.....我不懂音律…也不知該如何評(píng)價(jià)?!弊尤莸皖^苦笑了半天,只好勉強(qiáng)回道,對(duì)于紅鯉魚怪能夠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那難聽的歌聲里,子容由衷佩服,也同情每日聽它歌聲的魚群們。
“看來大哥哥是不喜歡我這首,那我再重新唱一首吧。”紅鯉魚怪后尾搖晃了幾下,繼續(xù)說道。
“不不不,我喜歡,很滿意,如天籟之音!”聽到紅鯉魚怪還要再唱一首,子容連連擺手,哪怕違背自己的意愿,也要毫不猶豫地贊賞。
“那大哥哥等著我,待二十年后成了妖,我便出去找大哥哥,到時(shí)經(jīng)常給你唱歌,我還要向美人魚姐姐們討教呢。”得到子容的贊賞,紅鯉魚怪高興地從水中跳躍起來,止不住地嘻嘻笑道。
“哎呀,我該回去了?!彪m然只釣到一尾肥魚,但紅鯉魚怪已經(jīng)讓子容想要盡快逃離此地的念頭。子容說完未等紅鯉魚怪反應(yīng),便拾起小竹簍和漁桿,一路疾奔出了嶺間。
回到赤云谷,老樹迷榖的鼾聲如雷,東野冥還在巖洞內(nèi)安睡,而竹芷每日早早起來便會(huì)在峰頂之上練劍術(shù),子容輕聲提著小竹簍走進(jìn)廚洞,準(zhǔn)備為師父和芷兒做鮮魚羹。
遺憾只有一條肥魚,這樣,魚湯就沒辦法熬制得濃郁,子容一面想著一面依舊動(dòng)手將肥碩的魴魚收拾干凈,頭尾切下置入已備有姜片的三足陶鼎內(nèi),魚身腹內(nèi)塞些姜片和椒子,再用一個(gè)陶盆盛好,放入甑器中蒸熟。待到魚身蒸熟后,子容又將裝有魚頭和魚尾的三足陶鼎架入火上,熬制出魚湯后,再將熟透的魚頭和尾盡數(shù)撈出,復(fù)將已切成細(xì)丁的鮮筍和菲菜,以及剁碎的蓼菜重加入至魚湯繼續(xù)悶熬。轉(zhuǎn)身又將熟魚身去皮,挑開骨刺,將魚肉劃成細(xì)條添至魚湯內(nèi),最后灑些稷米屑與食鹽,澆上少許的莪籽油,待到湯滾,鮮美的魚羹便已做好。
“好鮮的魚香味??!”這時(shí),谷內(nèi)已經(jīng)是飄香四溢,最先被魚羹香氣喚醒的,自然是離廚洞最近的老樹迷榖了。
“迷榖爺爺,餓么?魚頭和魚尾可都是給您備的哦?!弊尤輳膹N洞探出,沖迷榖樹笑道。
“沒想到活了百年,竟能遇見這么貼心的子容,我的大幸啊?!崩蠘涿詷b聽后竟開心地大聲嚎叫起來,子容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
“大清早的嚎叫什么?每日朝食你不都有得吃,用得著次次這般嚎叫嗎?”這時(shí),東野冥從樹頂之上的巖洞內(nèi)走出,伸了個(gè)懶腰后,跳到迷榖樹身邊,白眼說道。
“我樂意,老頭你管得著嗎?”迷榖樹傲嬌的語氣沖入東野冥耳內(nèi),但東野冥沒再理會(huì),因?yàn)樗呀?jīng)將注意力都投入到了令他饑腸轆轆的魚羹之上。
“師父,魚羹已好,可以食用了!”見東野冥醒來,子容先將冷卻的魚頭和尾以及骨身盡數(shù)埋入到迷榖樹下。再為竹芷盛出一份魚羹,置于冰塊之上為她降成冰冷,最后才將剩余魚羹從廚洞內(nèi)端出,放在廚洞外的巨石之上,陪著師父一起食用。
東野冥一邊開心地享受著美食,一邊欣慰地看著子容,突然萌生出一個(gè)念頭:子容也快到弱冠之年了,是不是該娶妻了?可又轉(zhuǎn)念苦惱,也不知上哪找愿意來這赤云谷跟他們過清苦日子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