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雙手藏在茶幾下面的姜絮寒,想了好久,抬頭的時候石白面前的餐盤已經干凈了:“我暫時沒想好。我覺得這件事情很麻煩,麻煩到我覺得想明白不容易,想出解決方案更不容易,我想邊走邊做邊想,一是不耽誤時間,二是,可能是我的閱歷還處理不了這件事情,連說也說不明白,也許做著做著,就會好很多……”
門外有人探了幾次頭,都被助理用眼神擋了回去。
石白看著眉頭深鎖的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坐正了:“你說的……是實話嗎?”
摳著頭發(fā),咬著舌頭的姜絮寒一笑,笑得很燦爛:“以前,我給自己一個底線,就是不說假話,后來發(fā)現這條底線不好,真的不好操作你知道吧,所以,后來就改成了:盡量多說真話?!?p> “盡量?!”一條妖嬈的皺紋掛在石白的眼角,如同一條狐貍的他咀嚼著這個關鍵詞,“盡量!你今天的盡量是幾句???”
姜絮寒:“……”
石白一揮手,助理撤下了餐盤:“你贏了,你要的我晚點安排。先說好,媒體方面我不做資源傾斜,但是,在一定范圍內,我可以裝瞎。不過分就行,至于你的想法,我會想想的。
姜絮寒站起來,低頭微微致敬:“謝謝謝謝!”
石白:“你不要這么生分,畢竟青兒和你之間的關系,也沒必要不是?”
“我……”姜絮寒:“我只是想努力去約束自己的言行。我做這行這么久,很明白一點,親人之間是所有關系中最不好拿捏的,要不然,人間就不會有那么多妯娌兄弟之間不合鬩墻的問題了。我尊重您,但是如果距離太近,我怕我自己心理過于依賴導致言行放肆,你看在石青的面子上又不好說,藏在心里日子久了,問題會變得嚴重。”
石白一樂:“這么謹慎!可不像你!幾個月前,你還變著法的坑我呢?!?p> 姜絮寒:“那個時候,商場上的事情怎么能和家里面對事情混為一談呢!”
石白:“以后有的是時間,慢慢來?!?p> 姜絮寒:“時間?我哪有時間?。 ?p> 助理:“這個簡單,給你灌頂就行了,脫胎換骨,直接變成人魂,你也就省去了死亡過程中,那30%的意外,只是麻煩了點而已。”
姜絮寒:“我已經灌過頂了!”
石白臉色一沉。
助理上上下下圍著她研究后,說:“不可能,你沒有!”
姜絮寒:“上次我被吉川雅木襲擊了以后,素九它們給我脫了胎才保住我的。原本以為我也有千年壽命,結果,我的身體如同一個到處都在漏的容器,直接漏到了解放前。為了防止有人發(fā)現,素九做了偽裝,所以,你們也看不出來?!?p> 助理:“所以,你是人魂了?”
“素九說,我更像半人半鬼!”姜絮寒低著頭,聲音沉了下去:“他們怕我傷心,沒跟我說,其實,我一早就知道了。所以……”
一言不發(fā)的石白頂著變得旎黑的臉,那笑容簡直就是被強逼為娼的良家婦男:“今天,要給你準備晚餐嗎?”
姜絮寒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不用不用,我去一趟璇碧那里,就回去!到人間好好吃!”
助理:“去……報仇?”
姜絮寒:“……”
門口一長串的鬼影夾道,姜絮寒在這些目光中踏入下一個坎坷艱難的目標。
她自己都沒想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定這樣一個說起來霸氣,做起來喪氣的決定。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次!不能就這么算了!為了我的糕!”
“這個理由充分、合理且正義大氣,將會得到全國人民堅定支持的?!?p> 這條路,姜絮寒以前走過,再加上現在身體好,很快就到了,可惜它家里沒人,她看見桌子上一副古舊修復過好幾次的卷軸,留下一張帶著豪言壯語的紙條后,把東西順走了。
果然,沒過幾天,璇碧便找上門來了。
一個箱子被砸在姜絮寒那烏七八糟全是白紙的茶幾上,璇碧朝著姜絮寒一伸手,是那張紙條:“還我!”
“什么?”墨玌搶過字條:“最后那枚橙糕的代價,我?guī)ё吡斯?!一張年代久遠的白紙,犯得著嗎?”
姜絮寒扒開箱子,笑得不能自己!
璇碧:“那是上古的時候傳來下的無字天書,天書!天書!知道吧?只是我沒參透而已,不代表它是廢紙?!?p> 墨玌:“寒寒,還它,什么破外意兒嘛……”
手握橙糕的姜絮寒,一只手抱著箱子,嘴里爆滿,表情卻凝滯了。
璇碧:“你這是什么表情?!還我!”
到處巡視的墨玌爬到了床上,把卷軸扔給了它:“我就算做個假的給你,你也分不出來!是吧,素九!”
拿著一張白紙的素九一樂。
璇碧:“你敢!”
姜絮寒看著桌子上布滿字的紙:這是從那張卷軸上抄下來。三分之一是醫(yī)藥,三分之一是機關設計圖,最后的那個部分是是棋譜。
“這卷軸上確實有字,這些白紙上的,都是她抄下來的。不過,連我也看不見。”看著姜絮寒的死亡凝視,素九,“我沒有利用你的,你沒有問我啊。那,算我錯了嘛!下次,我就第一時間說,行不?”
“我給你做糕吃,我做的百花糕比這個橙糕更好吃,真的,你消氣,行不?”
姜絮寒發(fā)現,原來鳳族耍賴這種功夫是遺傳的,因為璇碧賴著不走了,天一亮就敲門,她睡了它都不走。
姜絮寒生了好幾天悶氣,最后還是被冥府叫走了:有個人死了,因為被她做了標記,沒人敢處置。
素九這個百年不挪窩的,為了哄她,少見的變成了躲躲藏藏的跟班。
當然,主要還是因為雪兒的不靠譜。現在,她正在養(yǎng)傷,姜絮寒怕墨玌怪她,一回來就去解釋,結果還是晚了一步。
寒冰地獄依舊雪白純潔,也依舊的冰冷無情,沒有人知道,這片冰冷下藏著的是怎樣的熱情。
一樓邊遠的臨時監(jiān)獄藏在走廊的盡頭:里面有七個人,一個孩子,四個老年人,一個女人,唯一的男人趴在地上,撕扯得不成型的血色布條稀稀拉拉地搭在滿是紅紫斑點皮膚上,朝外翻的皮下脂肪粒裸露著發(fā)白,也有些皮朝著一個中心扭曲皺縮的亂紋下是紫黑色無法散開的血塊,猙獰地瞪著四周,凝結成塊的頭發(fā)一坨一坨地掛在他腦袋上。
聽見動靜,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掃過其它人,姜絮寒扭頭時,視野里是一雙沒有瞳孔只有一片白的眼睛。
只是一瞬間,下一秒,他便抱著肚子在冰天雪地間張著嘴,全身青筋暴跳地朝著她的方向抓。
他和她之間是一條長長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