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鳳和念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以一對雙胞胎的關系,在一個屋檐下生活過一個多月。
二十九年前,念良的母親產下一對雙胞胎,然而妹妹因為先天性心臟發(fā)育不良,出生后第三天突然出現呼吸困難,搶救無效不幸夭折了。
念良的父親沒有告訴妻子,只說女兒被抱去暖箱了需要特別照顧。生產后第五天一個查房的護士說漏了嘴,念良母親悲痛欲絕,回奶嚴重,幾近抑郁。
當家鳳被抱給念良的母親時,出生才一周的家鳳對著他們咧嘴笑了。
念良的母親認定是自己的女兒被搶救過來了,抱著家鳳就不肯撒手。念良的父親也就下定了決心要收養(yǎng)這個女兒。
家鳳的出生證明上寫著周念慈。
從孕婦產檢到生產,病歷一直是雙胞胎。出生證明并不難辦。
當孩子滿月時,家良的父親將實情告訴了妻子,此時母親才接受了女兒已經不在的現實。
前來看望閨女的念良的姥姥,知道實情后,執(zhí)意將自己在農村的大兒子的女兒,抱給念良父母。
念良姥姥說:“你們養(yǎng)別人家的孩子,等于把老鼠放米缸里。不如養(yǎng)自家孩子,還解決了你侄女的戶口問題?!?p> 念良父母第一眼看到家鳳,就喜歡上孩子的小模樣。何況兩人均認為,“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彼裕盍几改附圆煌?。念良的舅舅舅媽也不同意,自己的親骨肉,自己養(yǎng)最親也最放心。
念良的姥姥以死相逼,拿著剪刀對著自己,問女兒是不是要眼看著自己的親娘自殺。
念良母親妥協后,她又用同樣的手法,逼自己的兒子兒媳。
最終大家妥協,念良父母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善待家鳳。
周心其實比念良大一個月,是念良的舅家表姐。
家鳳是夏玲的女兒。
過后,念良的姥姥,又輾轉把家鳳送給了高家。
念良姥姥的本意是:送走這個孩子,兒子兒媳又多一個計劃生育指標。
雖然按農村的計劃生育政策,第一胎是女兒的,可以懷第二胎。畢竟也不一定第二胎就能生兒子。
也是心懷歉疚吧,念良姥姥把念良父母孝敬自己的錢的一部分,以及交由自己轉給家鳳的錢,都通過中間人,貼補給了家鳳養(yǎng)父母,直到家鳳大學畢業(yè)。
否則家鳳的大學,不會順利讀完。當然這一切,家鳳并不知情,念良更無從知道。當年的事情父母心懷歉意,也不愿意再去面對。
兩人談戀愛時,念良的父母最初并不知道家鳳的情況。念良姥姥生病去世前,告訴了他們家鳳的信息。以便將來她父母有一天來相認時,有渠道找到這個孩子。
當時念良的父母都認為,一切皆是天意,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當年,高家夫婦結婚數年沒有生育,當地農村有抱養(yǎng)一個孩子“暖窩兒”的說法。意思是抱個孩子養(yǎng)著,夫婦更容易懷上自己的娃。
果然,在家鳳5歲時,兩夫婦終于懷了自己的兒子。他們對家鳳,在心里也是感謝的。
家鳳的彩禮是20萬,拿到錢以后她給了父母10萬,還念良10萬。那些錢是念良通宵達旦兼職寫代碼賺的。
家鳳的養(yǎng)母罵家鳳:“死心眼兒,讀書讀傻了?!?p> 家鳳碩士畢業(yè)報考了家鄉(xiāng)省城某機關單位公務員。以她自身的能力和資質,也沒問題。未來公公的插手只是確保了不會節(jié)外生枝。
畢業(yè)后很快結了婚?;榉慷际乾F成的。
“20萬,賣閨女呢?省城都沒有彩禮這一說,你們小地方還講究得不行?!奔银P的老公何立航說。
“值!我老婆買的值,又漂亮又有學歷。”何立航是中意家鳳的。然而言語間又讓人心生不快。
家鳳心里念著父母供自己讀大學不容易,也怨著他們不顧惜自己。
結婚后他們與公婆同住,公婆負擔了家里的經濟,煮飯這些婆婆也都包了。家鳳有自己的收入,沒花老公錢,也不管家里的經濟。
偶爾買禮物給公婆,他們也很開心。他們對家鳳也還不錯。
只是家里有客人時,婆婆會告訴客人:“花那么多彩禮娶回家的兒媳,人倒不錯,就是不會生孩子。”說話聲音很大,并不擔心被她聽到。
她跟老公屢次提離婚,省得連累他家無后,老公死活不同意。
夫妻兩人倒也沒紅過臉,一對平凡的夫妻吧。
弟弟讀大學期間所有花費都找她,她都盡量滿足。當自己還在用幾百塊的手機時,弟弟用的數千塊的手機。
“對娘家盡力了,以后要為自己設想了?!钡艿墚厴I(yè)以后,家鳳想。
家鳳報讀念良的博士,并非對念良存非分之想。
當年分手以后,才意識到念良以及念良的父母,在這個涼薄的人間,是多么溫暖的存在。
失去才知道珍惜,這是個顛撲不破的真理。然而很多人仍然任性地丟棄拋棄遺棄。
得知家鳳結婚的消息,念良轉給她六萬人民幣,她收下了?!耙蝗f禮金,五萬本來就是你自己的?!鞭D賬留言里,念良寫著。
銀行賬號他們彼此曾經共用過。
念良賺那筆錢里,他認為有家鳳的一半,因為是兩人在一起時賺的。
這次報考沒如愿報到念良名下,她本來要放棄了。后來看到念良有任教課程,還是決定讀下去。
人,趨利避害。人,也趨暖避寒。
然而單位人事不同意,要求家鳳要么辭職以后全職去讀書,要么兼職讀書。所謂兼職就是一邊上班一邊讀。
家鳳決定找念良談談,關于辭職與否,何去何從。
于是,她又一次敲開了念良的門。
“你讀博的目的是什么?”說明了來意后,念良問家鳳。
“單純?yōu)榱藢W位。彌補曾經的遺憾?!?p> “那沒必要辭職,你可以轉成在職讀的博士?!?p> “其實也有個小奢望。如若可能,或許畢業(yè)以后有機會做教職?”
“近幾年做教職的競爭越來越激烈。稍微好些的學校,都要求有留學經歷,或者海外博后。本校博士畢業(yè)要做教職,可以選擇的學校極其有限?!?p> “那么還是不要辭職?”
“我的建議是不辭職。你目前的單位,現畢業(yè)的博士,也不一定就有機會進。”
“那么先讀讀看吧?!?p> “嗯?!?p> 兼職讀書,讀的時間可能會久一些,堅持下來,憑家鳳的質素,拿到學位沒問題。
過了幾日,家鳳再次找念良:“抱歉又來打擾你。”
“沒事兒,歡迎打擾?!?p> “我突然想移民?!?p> “為何?”
“眼前這境況,在單位很尷尬。公公退休了,老公又出事。人情冷暖,閑言碎語讓人心寒?!?p> “過自己的就好?!?p> “說起來容易,但周圍的人事環(huán)境確實影響心情,我真擔心自己有一天會抑郁。”
“每個人都有情緒低落時,我們要學會逗自己開心。換個環(huán)境也好,你想去哪個國家?”
“加拿大?!?p> “移民有移民的不容易,你也要有心理準備。你具體怎么規(guī)劃的?投資還是技術移民?”
“就是沒規(guī)劃,所以來問你。”
“最簡單的辦法是去讀個Applied science類的碩士,課程型的容易些。如若不讀博,沒必要選研究型的。我們這個專業(yè)就屬于應用科學類。讀一年半到兩年畢業(yè),直接申請快速通道移民,流程簡單,不用工作經驗不用雇主擔保?!?p> “不用中介?”
“沒必要,留學生都自己申請的。審批也快。這是最簡單的移民操作了?;静换ㄊ裁村X?!?p> “讀博呢?”
“單純?yōu)榱艘泼竦脑?,讀博變數太大。等畢業(yè)不知道什么政策了。近年加拿大的移民政策,對留學生有很大傾斜。五年六年以后不好說?!?p> “我回去再想想。辭職也好,把他們給的工作機會,還給他們?!?p> “你也是正??歼M去的。機會是你自己爭取的?!?p> “至少他們給的報考信息,以及面試時保證了綜合成績?!?p> 她筆試第一面試第二綜合成績第一錄取的。
“你自己權衡好利弊?!?p> “嗯我好好規(guī)劃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