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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之骨血

第二章.影殺

罪之骨血 decem 2036 2019-06-18 23:16:39

  深淵是重建過的深淵。

  十年前的一把大火幾乎燒掉除人之外的一切。

  邊鏡再回到這讓他家破人亡的地方,心中又起了波瀾。他還記得當(dāng)時年幼好奇,四處張望,從他父母出事的地方可以看到鐘塔的全部。

  他下意識地抬頭,眼前是重復(fù)的景色,一切恍如昨日。他又低頭,卻沒見到滿地的血污。

  他恍恍惚惚地跟著林景行,到了光暗線旁的小木屋——他母親說,暗界人只住木屋,每個暗界人親手建起的家。

  林深已經(jīng)在門口等他們了,年邁的男人脊背已經(jīng)彎了,眼尾向下,有種說不出的悲意。邊鏡看著老人,眼眶一紅,他對著林深和林景行說出了拖欠十年的感謝和道歉:“多謝救命之恩,給你們添麻煩了,抱歉。”

  林深走過來,慈祥地笑了笑,摸上邊鏡的頭,他看著邊鏡的黑發(fā),說:“小鏡子長得很像你母親啊,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不用這么生疏。再說我也要向小鏡子道歉的呀,當(dāng)年把你剃成了個禿瓢,還以為你會哭,你也沒說什么,但心里也是在意的吧?!彼粗呀?jīng)長得比他高的少年,嘆了口氣:“對不起啦。當(dāng)年作為老師沒能救下你母親,作為長輩也保不住你,還讓你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但我除了說一句“對不起”還能做什么呢?”

  兩人在門口相互傾訴歉疚,最后還是林景行把兩人拉進(jìn)了屋子。

  林深看著邊鏡,笑呵呵地問道:“小鏡子啊,當(dāng)年我說的話你還記得嗎?做到了嗎?”

  邊鏡看著老人,十年前他被按著剃了光頭,委屈地還沒來得及哭,就聽見林深語氣冰冷的話:“不想被人逼著做不愿意做的事,不想連自己的家人都守不住,就學(xué)著變強(qiáng),學(xué)著殺人,學(xué)著活下來?!?p>  林深脾氣很好,平常說話軟言軟語的,邊鏡還是第一次見他這么嚴(yán)肅,記憶也格外深刻——“今天我能剃了你的頭,明天別人就能讓你腦袋搬家,邊鏡,像殺了布萊恩一樣去殺人,你是罪骨,你不殺人,就要被殺,沒人能永遠(yuǎn)幫你?!?p>  邊鏡后來四處顛沛流離,幾乎每一日都會和死亡打交道,他看著丑惡的世界,明白了罪之骨血是怎樣低賤的存在,他因此而憤怒。這憤怒和他的仇恨混雜起來,點(diǎn)著了他心里的火,每一天,每一刻,他都忍不住摸一摸自己的銹刀片,然后忍下喋血的欲望,他想著母親說過的家,放開了手。

  但林深是什么意思呢?邊鏡不想做濫殺的惡徒,他沉默不語。

  林深冷下臉,語氣像十年前一樣冰冷:“邊鏡,你是罪骨嗎?”

  邊鏡下意識點(diǎn)頭,卻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認(rèn)識過眼前的人一樣,他又看了看林景行,他臉上依然是靦腆的笑,叫人看不穿皮相下的東西。

  “這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是罪骨是因?yàn)槲夷赣H是罪骨,我父親也想到暗界去,”邊鏡想著還不忘觀察林深的表情,他在聽見邊鏡承認(rèn)自己是罪骨時又恢復(fù)了慈祥的笑容,但邊鏡面對林深的和藹只覺得渾身發(fā)冷。

  林深自顧自地開口:“小鏡子啊,你知道你媽媽是‘影殺’,卻不知道‘影殺’其實(shí)是一群人——一群心中有火,愿意活在陰影里為暗界的親人豁出性命的人?!彼葠鄣乜粗呯R,輕聲道:“小鏡子長大了,該接過刀了。”

  邊鏡看著林深有些瘋狂的舉止,如墜冰窟。十年來他所受的苦難究竟是為了什么呢?他輕輕摸上母親送他的空礦,直接開口:“林老,怎么讓空礦失去效果?”

  林深復(fù)雜地看了他一眼,說:“我不知道呀?!?p>  邊鏡站起身,又看了眼身旁的林景行,他仿佛笑得臉都僵了,一動不動,邊鏡一瞬間覺得這不像是個真人。

  他又問林深:“那影殺在哪里?”

  這次有答案了,林深道:“光暗線旁的廢樓?!?p>  邊鏡連招呼都不打,直接離開了。他想,他應(yīng)該不會再來見這個人了。

  林深看著邊鏡的背影,心情不錯地笑了幾聲,一個男人走進(jìn)來,林景行立即像失去了支撐一樣倒在地上,男人和林深卻絲毫不關(guān)心。

  男人問林深:“邊鏡會成為影殺的一員嗎?”

  林深還是笑,他說:“一定會的,邊蕓當(dāng)年也不是影殺,但她是罪骨,邊鏡也是,只要是罪之骨血,就忍不了這樣的仇,邊鏡在下城區(qū)看見的實(shí)在太小兒科了,我也是為他好,讓他開開眼界嘛?!?p>  男人受不了他這語調(diào),很快告辭了,去向正和邊鏡一致。

  邊鏡小心地繞開了深淵里的人,迅速到了光暗線。平心而論,光暗線和下城區(qū)小破木屋里的沒有兩樣,邊鏡感到些親切,緊繃的弦也松開了些。他看向旁邊的廢墟,那樓的確如林深所說是廢樓了。

  大樓沒了一半,連雨也遮不住了,上面還有被火燒過后留下的痕跡。不過最重要的是,那廢樓有一半在暗界里,邊鏡隱隱約約通過“水”的“血”感覺到了暗界那邊人的存在。

  邊鏡小心翼翼地向廢樓靠過去,輕輕喊了一聲:“影殺?”

  沒人回應(yīng)。

  他又開口,這次喊的是“邊蕓?!?p>  那邊的人的人似乎是有些激動,先是磕磕碰碰的聲音透過光暗線傳過來,然后是尖銳而細(xì)小的聲音:“你是誰?”

  邊鏡小聲開口:“邊蕓十年前沒死透的兒子?!?p>  那邊沒了回應(yīng),邊鏡也不急,就待在原地等,他忍不住想和母親那樣可愛性格的人相處的一群人會是什么樣子,但也有可能他們也已經(jīng)死在了殘忍的世道里。

  他揉了揉發(fā)痛的額角,這些年他噩夢纏身,又發(fā)現(xiàn)天眷者不眠或少眠也不會死,就更加放縱,在下城區(qū)的時候,他白日里看書,想從先人留下的只言片語中找到變強(qiáng)或是回家的辦法,晚上就到夜色那樣的地方,賭上自己的命,尋一個變強(qiáng)的機(jī)會。

  平日里的事也不復(fù)雜,但今日思緒過重,他有些撐不住了。

  他下意識開口:“黑暗是隱于背后的致命,武力是用以保護(hù)的堅(jiān)持?!?p>  這時光暗線那邊也終于有了回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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