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東行
大概是長期轉(zhuǎn)戰(zhàn)的緣故，楚軍戰(zhàn)后的清理工作向來干得有模有樣，特別是之前在和漢營糾纏的時候，掘地三尺也要堅壁清野的作風讓漢軍將領們極為驚嘆?，F(xiàn)在固陵城里的降卒們正親眼看著一個個輔軍雜役，在肥誅、扈輒等人的指揮下，是如何把戰(zhàn)死者的甲衣一一褪去，能用的扔進沸水里煮干凈了就留下使用，不能用的據(jù)說還能編作布袋。
而被俘虜?shù)臐h軍將領一邊被肥誅驅(qū)使著指揮著降卒們勞作，一邊細細打量起了楚軍清理后的現(xiàn)場，最后得出了統(tǒng)一的結論——等楚軍幾日之后撤出固陵城時，這里別說人煙，連老鼠都會繞著走！
其實如今楚軍的那些手段，別說剛編入輔軍的降卒，就連原來的老軍伍也是自愧不如，直道山外有山、人上有人。就拿內(nèi)城的一個糧倉來說，本來輔軍里里外外清理了個干干凈凈，但肥誅帶著人巡視至此，稍微瞅了一眼，當下就開始指指點點，直言清理的人全是廢物，二話不說地拉著被罵得發(fā)愣的輔軍開始重新整理。
不僅角落的殘余物什被一一撿出，就是地上散落的顆粒，也被清掃出來，歸置在一處。這還不算完，等原有倉儲徹底搬干凈了以后，肥誅又命人帶上幾個降將，沿著街巷，在眾目睽睽之下招搖過市，滿面春風地和幾位老相識談笑風生，可說出來的話語卻讓這幾人如墜冰窟。
“王兄，之前您提過的那批要出手的軍衣何在？肥某等的可是望眼欲穿啊……”
“老張，這都到月底了，按例是不是該交割了？都合作這么多年了，不會連這點小事都忘了吧……”
“李將軍啊，氣色不錯嘛，看來喝兵血喝多了還真是大補啊，怎么樣，拿點私貨出來孝敬孝敬王上，也好讓老肥我在他老人家面前替你美言幾句……”
靠著多年合作倒賣軍需物資的關系，肥誅狠狠地敲打起了漢營的這幾條蠹蟲，而一旁的降卒聽著肥某人如數(shù)家珍的講述，才發(fā)現(xiàn)自己微不足道的軍中所得居然被壓榨到了令人忍無可忍的地步。而幾個損公肥私的漢將則在前后左右無數(shù)人的仇視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交代出了藏匿贓物的地點，引領肥誅等人前去接收，言談間諂媚之色溢于言表，黏在肥誅身邊寸步不離，生怕一離開楚人保護，就有數(shù)不清的黑手從陰影里伸出，將自己撕成碎片。
在肥誅、扈輒等人刮了一番地皮后，項羽看到城中居然藏著這么多的糧草輜重，還夾帶有許多不為人知的金銀器皿，其中不乏價值連城的珍寶，據(jù)說是有祖?zhèn)鞅I墓手藝的漢軍小頭目在附近挖出來的。
總之，靠著無比專業(yè)的肥誅等人的不懈努力，固陵內(nèi)城的倉儲比賬面上的數(shù)額竟還多出了近四成，光糧秣就有一百萬石！楚營半年之內(nèi)是不用擔心餓肚子了。項羽和幾個將領經(jīng)過連夜商議，決定將一切無關緊要的諸如珠玉金銀等財寶留至最后再轉(zhuǎn)運，糧食當先起運到河岸邊裝船，而像武器等輜重等將士挑選淘汰了老舊兵器甲衣，換裝完畢后再行上路。
“這些降卒用得不錯，雍齒那個家伙干起活來倒也盡心竭力?！表椨鹂粗塘陜?nèi)外忙忙碌碌的場景，感慨地重復了一遍又一遍，還親自查看了固陵城墻的各處缺口，以如今被破壞的這個程度，大概一年之內(nèi)是別想再修好了，鴻溝一線的這顆釘子，算是拔除掉了，也意味著可以集中主力部署在東線了。
肥誅一直杵在項羽身邊聽著，此刻也不禁出言附和道：“王上所言極是，末將以為我大楚必然在王上帶領下，披荊斬棘，令得天下歸心，從而無堅不摧，掃滅群雄……”
“行了，有這溜須拍馬的功夫，多去照顧一下將士的起居?！表椨鸩荒蜔┑卮驍嗟?。
“王上放心，漢營的庖廚連夜趕工，必不耽誤明日的慶功宴！”
就在項羽滿意地聽取肥誅等人對降卒的安排時，一騎快馬匆匆趕到，傳令兵飛速奔至項羽面前，將東線戰(zhàn)況悉數(shù)稟報，令楚軍眾將大驚失色。
“慶功宴看來要再等等了?！表椨鹋ψ屪约浩届o下來，笑著對身邊諸將道：“待寡人擊敗了韓信，再用不遲?！?p> “那固陵這邊如何署理？”季心憂心地道。
“肥誅！”
“小的在。”
“如果是你來接手，對這些降卒該怎么辦？”項羽隨口道。
“稟王上，臣已命人將參與歷次在我大楚境內(nèi)屠城的漢將一一甄別出來，稍后仿效英布舊例行刑，必能震懾降卒之心！”
“可以，那固陵這邊就交予你了，季心！”
“末將在?！?p> “肥誅執(zhí)掌固陵期間，分出騎營一部協(xié)助。”
“唯！”肥誅、季心齊聲應諾道。
“其余人馬，即刻收拾行裝，休整一夜后，隨寡人東進！”
“唯！”
“武涉！”
“微臣在。”
“待寡人修書一封，你帶上它，快馬加鞭，交到韓信手中?！?p> “唯！”
……
沛縣郊外，旭日東升，幾天前死里逃生的漢王劉邦經(jīng)過休整，一掃多日來的陰霾，帶上一眾文武，終于又出現(xiàn)在了世人面前。
過去的幾天里，為了避免走漏風聲，漢王大人和將領們躲躲藏藏，根本不敢出來見家鄉(xiāng)父老，生怕一個不小心，引來楚人大舉進犯，把自幼生活的故鄉(xiāng)夷為平地，到時便是罪莫大焉。
但此時此刻，他們得知齊國的援軍已經(jīng)來到眼前，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軍陣乏善可陳的漢營旌旗招展，奏起了嘹亮的鼓樂，在空曠的大道上回響。劉邦以降，漢軍士卒皆甲胄鮮明，衣袍飄動。將領們更是一手牽著坐騎，一手執(zhí)戟，挺胸抬頭立于在軍陣之前，劉邦更是激動得老淚縱橫，心中升起無數(shù)的感概，千言萬語最后匯成一個念想——
韓信這個王八蛋磨磨蹭蹭將近一年，這回總算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