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會獵
城父一戰(zhàn)足以說明楚軍已然今非昔比，而之前陳下一戰(zhàn)更讓韓信、李左車等人開始重新評估鐘離昧這些楚營將領(lǐng)的能力，至少在齊軍主力面前足夠稱得上有一戰(zhàn)之力。但兩人始終覺得楚軍當(dāng)前的準備有限，經(jīng)過數(shù)日激戰(zhàn)，野戰(zhàn)能力已降至最低，充其量能打贏齊營的輔軍之流。
其實真正讓二人放心不下的還是項羽本人的去向，數(shù)萬楚軍里，斥候到現(xiàn)在能發(fā)現(xiàn)的也只有鐘離昧的幾千精銳，而且一路上嚴防死守，根本不容齊軍小股人馬接近刺探。如果大軍就此壓上，顯然過于冒險，畢竟連灌嬰這種來去如風(fēng)的騎戰(zhàn)高手都能被全殲，不能不讓從不打無把握之仗的韓信謹慎以對。再說那些撤退的楚卒走得要多慢有多慢，一點也不像逃命的架勢，真要是貿(mào)然接戰(zhàn)，天曉得會不會有什么陷阱等著自己。
若是天氣能再冷一些就好了，那樣一來，缺少輔軍供應(yīng)的楚卒便會在糟糕的天氣里折磨得士氣低下，到那時韓信有信心把對手全都留下。其實韓信和李左車最早的計劃就是在彭城至固陵一線堅壁清野，讓楚軍一路挨餓受凍，戰(zhàn)不能戰(zhàn)，守不能守。等決戰(zhàn)開始發(fā)動的時候，項羽的軍隊也早就被折磨得半死不活了。
所以為了給楚軍營造出一種有如芒刺在背的感覺，李左車指揮齊軍各營向彭城西郊緩緩逼來，為了增加震懾的威力。韓信的大纛更是矗立在了最前面。齊營斥候紛紛來報，向王上稟明楚營大將鐘離昧就在前方，在領(lǐng)著數(shù)千左右的騎兵堵在南下的大路上，因而他們無法越過去探查撤退楚軍的動向。
一聽到鐘離昧領(lǐng)著數(shù)千人斷后，韓信和李左車交換了一個眼色，彼此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大惑不解。李左車：“看天色，鐘離昧似要等到入夜時分，再行撤離。”
“沒有輔軍拖后腿，鐘離昧自然跑得飛快，很可能已經(jīng)準備跑了。哼，別說項羽主力來不了彭城，就算來了，信正好畢其功于一役?！表n信沒有再與李左車多作探討，只是闔上雙眼默念了一陣，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數(shù)息之后，猛然睜開眼冷笑道：“既然要虛張聲勢，那就陪他玩到底便是！”
李左車聞言，笑著行起軍禮道：“唯?！?p> ……
立于道口的鐘離昧遠遠地看向北方。齊國大軍就駐扎在幾里外，剛停住沒多久就沖出五千步卒，高舉著中軍大纛疾速奔來，一直行至一里外才止步。
鐘離昧死死盯著對面的大纛，心道：“莫非是在誘敵，想要我貿(mào)然進擊？可惜對面的將領(lǐng)不知我根本沒這想法?！?p> 而站在大纛下的李左車正望著鐘離昧出神，嘆了一口氣道：“不像是有楚軍主力埋伏的樣子，也沒有誘我們深入的跡象，真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隔絕楚軍的斥候，別讓他看清我軍的虛實?！表n信看到鐘離昧沒有動彈，也略感奇怪，但既然楚軍的主力不在此地，那就沒什么好怕的，若鐘離昧只是拉大旗作虎皮，為楚軍大隊爭取撤退時間，那就再好也不過，他一個沖鋒就能解決掉這幾千人。
他和李左車率領(lǐng)著的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銳，久經(jīng)沙場，且作戰(zhàn)靈活，就算鐘離昧勇不可擋，也不會有絲毫松動。哪怕項羽本人帶著主力從其背后殺出，韓信都自問可以從容應(yīng)對，況且離著一里遠，什么明槍暗箭也派不上用場。
不多時，鐘離昧就瞧見對面的兩位主帥和他們的護衛(wèi)都近前了幾步，于是大手一揮，身后的衛(wèi)士也都紛紛上馬，和他們的主帥一起前行了數(shù)步。
“我們再對峙一會兒日頭就落了，等天一黑，立即離開此地。”
“唯?！?p> 鐘離昧輕聲吩咐身邊的衛(wèi)士們，幾人也都微微頷首，大家都知道不自己的想法不可能瞞過韓信的眼睛，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得知楚營的虛實，而鐘離昧就要在此之前帶所有人安全離開。反正之前就與眾人約好了，估摸著前軍差不多已然走過一段路程，待齊軍再一接近，他們就后隊變前隊，整頓行列緩步退走，待與齊軍拉開距離后再全力南逃。齊軍一時把握不到對手底細，生怕像漢軍一樣掉進楚營埋伏，必定會先派遣斥候查探情況，等他們了解到自己上當(dāng)?shù)臅r候楚軍應(yīng)該離城父不遠了?！?p> 兩軍隔著一兩里地又相峙了一會兒，韓信對著李左車道：“輜重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位了，趁著鐘離昧還沒看破我軍虛實，所以我們這便去給他個驚喜?！?p> 臉色嚴肅的李左車聞言一笑，兩個人就下馬步行起來。看見對面的齊軍有人馬，鐘離昧立刻揮手讓自己人立刻調(diào)轉(zhuǎn)馬頭，準備逃離險地。就在楚軍就要疾速南逃的時候，忽然聽見對面?zhèn)鱽砹艘宦暤膯柡颉?p> “鐘離兄何故匆匆離去，不與故人一敘？！”
鐘離昧尋著喊聲回過身來，等他看清楚對面來人，瞬間被嚇住了，叫住他的正是齊軍統(tǒng)帥韓信本人，就那么孤零零地立在道旁一里外的曠野之上，叫喊聲伴隨著凜冽的寒風(fēng)，狠狠地刮進了他的耳朵里。
光顧著操心齊軍突然襲擊，鐘離昧一直細心地關(guān)注著戰(zhàn)場的周邊，卻唯獨漏掉了眼皮底下的方寸之地，連韓信本人的出現(xiàn)都遲遲未能察覺，也根本不會料到身負全軍之重的一國王上竟會親身至此。
盡管看不懂韓信的路數(shù)，不過鐘離昧還是很快收拾好了心神，了解了對方的大致布局，苦笑著喃喃自語道：“韓信這廝，真不知道是勇士還是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