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月光下那個翻墻而出的身影我竟然心緒復雜,幾分意外幾分歡喜還有幾分得意。
小師弟走后夜又恢復了之前的寧靜,但空氣卻帶有淡淡的香甜。是誰說過的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是發(fā)現你喜歡的人恰好也喜歡你。我覺得她說的非常對。
我伸了個懶腰,微涼的秋夜給人些許困乏的感覺,連續(xù)好幾天睡不著的我終于又一次感覺到了困倦。
我轉身打算回去舒服的睡一覺,但是衣擺被什么東西勾住了,一個不小心,只聽見噗通一聲而后我才反應過來是自己掉進了池子。這下子整個池子里的小魚小蝦真的都不能安眠了,因為我不會游泳,只能撲騰撲騰拼了命的撲騰,一池子都是水花。我胡亂的東邊抓一把西邊抓一把,卻怎么也抓不住任何借得上力的東西。對死亡的恐懼瞬間占滿了心頭和腦海。
仲秋的池水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涼,不是刺骨的涼而是鉆心的涼。一番掙扎之后的我又累又冷,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靜靜的往池底沉了下去。
從水底朝上看去,月亮清冷的掛在空中,它看上去那么的孤獨,比在岸上看到它時還要清冷孤獨。那些開敗了的荷花,光禿禿的梗上要么耷拉這疲軟殘缺的荷葉要么托著枯黃的蓮蓬,全無夏日里的生機。只有雜亂的水草看不出季節(jié)更替的凄涼,在水中舒展著自己的筋脈,隨著水波蕩漾它們也在水里來回搖擺,雜亂之中又有點柔順嫵媚。
幾口水之后我再也吐不出更多的氣泡了,恍惚之間才覺得自己在水里沉了好久卻怎么也沉不到水底。明明一個小池塘沒想到這么的深,深到我可以在下沉的過程中回顧完我的一生。那些記得的不記得的事情一下子全飄到了眼前。
我最先看見的是一個火紅的世界,到處都是滾燙的火焰滾燙的熱浪,我漂浮在那熱浪之中左躲右閃卻怎么也逃脫不了被烤焦的命運,我在心里抱怨,抱怨老天為什么要將我?guī)У竭@個世界來受苦。烈火灼心,饑渴難耐,但就在我以為自己快化成一縷青煙的時候,一股清涼的風自上而下由頭頂注入我體內最后停留在我的心房,一瞬間周圍的一切都變了,變得黑暗變得涼爽變得安靜。接著是一聲啼哭,我看到了自己的降生。同時我又一次看見了我娘綿音那美的近乎不講道理的容顏,還有一臉焦急等待的慕容懷,他在看到剛剛被生下來的紅彤彤皺巴巴的我之后立刻喜笑眉開。
然后我看見了那年夏天我爬樹捉知了不小心摔了下來,那次真是摔慘了,我昏迷了三天,霜兒被罰在院子里跪了三天,我看見慕容懷滿臉愁容的挨著我的床邊坐著,衣不解帶的守在我的床前。我記得那次慕容府請了好多郎中,他們都說我福薄命淺勸慕容懷做好最壞的心里打算,但是最后我頑強的活了下來。
我還看見了我的葬禮,遮天蔽日的招靈幡和胡亂飛舞的紙錢,老狐貍語氣沉重的說著走吧,還有滿身血污的小師弟。小師弟!對,剛才清朗月光下那個比月亮還要清冷的男子,他是衛(wèi)國最尊貴的人物,他剛才說要我做他孩子的娘呢。早知道我此刻要被淹死剛才就應該過去抱他一下,好想抱他一下啊,可惜沒機會了。
我接受了即將一命嗚呼的悲慘結局,在心里默念“永別了,這個還算美好的世界?!?p> 就在我靜靜的等待著身體接近池低陷進淤泥的過程中,剛恢復平靜的水面又嘩啦一聲被什么東西打破了。我感覺到有一只強勁有力的大手在努力的將我往水面拉去。我好想看看是誰,但疲憊的眼皮此刻一點也使不上力氣,腦海中不斷閃過血一樣紅的睡蓮,妖艷又邪門。那薄薄一層水面給了我千斤壓頂之感,突然嘩啦一聲沖破水面,那感覺就像孫猴子跳出了五行山,一身輕松。我貪戀的猛吸幾口空氣,太好了我沒死成,我又聞到了空氣中香甜的味道。
那只手又用力將我拉上了岸,后背接觸到地面的感覺真叫人踏實,唯一不夠順心的地方是石板太涼了,比冰塊還要涼,凍得我不住的打顫。說來奇怪,我有一種自己要被凍成冰坨子的錯覺,卻還能感覺到內心的火熱。
恍惚之間我聽見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可是聲音不清不楚,更分辨不出是誰的聲音。沒多久我就感覺到了溫暖,我抱到了一個巨大的火爐,我看見熊熊烈火,溫暖的感覺瞬間蔓延到了每一個毛孔。
“小滿,小滿?”
終于我又有了睜開雙眼的力氣,天地之間鋪滿了月亮的清輝,不明不暗的光線里一張俊俏的臉出現在我的視野了,而且還是那么的近。
“小豌豆,你怎么會在這里?”
“先別管我怎么在這里了,你怎么掉水里去了?”
我看了看邊上不算深的水塘,心想掉都掉了還有什么好說的呢,難不成他還想找誰討個說法不成或者是查漏補缺整改一下觀賞池塘行為規(guī)范?
“就噗通一聲掉下去啦?!?p> 小豌豆擰在一起的眉頭瞬間舒展了開來“哈哈,你的腦回路總是和常人不一樣?!?p> “你開過別人的腦子?見過別人的腦回路?就算你真見過別人的腦子構造你也沒見過我的呀,所以、、、你說的我的腦子和別人的不一樣這話一點也沒有科學依據,嗯,這說法不成立?!?p> “哈哈哈、、、”
“你笑什么?你這是嘲笑嗎?我講的可是字字在理?!?p> “嗯,對對對,你說的都對,我是見你被水淹了這么久還能思路清晰的反擊我,想來是腦子沒有進到水,我這是高興呢?!?p> 拿我當三歲小孩哄呢,我一聽就聽出來了,別說我腦子沒進水,就算進了水別人的好賴話我也是能聽出來的。
“小豌豆你還沒說你是怎么出現在這里的。”
“我?嗯、、、我掐指一算就算到你今天會有此一劫,特來助你渡過此劫的?!?p> “切你這??煲灯铺炖?,你還能未卜先知?”
小豌豆溫婉一笑“你忘了,我可是神仙啊?!闭f話間溫熱的氣息呼了我一臉。
我還真把這茬給忘了,姑且當他說的是真話吧。
“額、、、你說話就說話別離我這么近,幸好你沒有口氣,不然我可能要被熏死了?!?p> 清冷的月光下我還是看見了小豌豆臉刷一下紅成了猴屁股“那你還冷嗎?如果好點了就起來吧?!?p> 我低頭看了看,原來是我自己八爪魚一樣的正抱著小豌豆呢。這傻鳥,也不知道提醒我一下,就任由我這么抱著,我說恍惚間怎么會抱著一個大火爐呢,原來是只重明鳥。
尷尬,好尷尬,我是惡人先告狀,他是好心沒好報。
為了化解尷尬氣氛,小豌豆將問過的話又問了一遍“你確定剛才是你自己掉下去的在?”
我也不敢再囂張懟他了“是就我一個人,但剛才空氣中飄過一絲的香甜?,F在想想那香甜倒熟悉的味道,而且很是詭異無常?!?p> 一聲冷冽的聲音驟然響起“你們在干什么!”
我轉頭看見才走的小師弟又出現在了月光下,負手而立,晚風吹動著他的衣擺,清逸俊朗,只可惜啊,臉色黑的要命,配不上今晚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