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君王興起金蓮臺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江南的梅子雨，宮娥玉肌骨，舊詞新曲，不負(fù)低吟淺唱。金陵脂粉凝，宮闕魏巍，花香疊影翩舞。

　　饒州道的十二名秀女，與其他州府選送的秀女，甄選出二十四人隨司樂局，每天練這支采蓮舞。

　　秦嬤嬤很嚴(yán)厲，一張嘴不饒人。姑娘們的表現(xiàn)一般，技藝平平，在她嘚吧嘚吧說個不停；“沒一個中用的?！?p>　　“賣點(diǎn)力氣！一個個無精打采；……”秦嬤嬤看得糟心，不停地敲邊鼓；“站直了，腿繃緊；……不行，重來！”

　　秀女們早起勤練習(xí)，晚上誦詩書，謹(jǐn)慎行事。進(jìn)宮前也是學(xué)了舞藝，不敢說上上乘；放在人堆里，也是頂尖的。

　　這幾日都勤奮，長進(jìn)了許多了；……還不滿意？真是吹毛求疵！

　　葉一枚心里也不忿；但，她能怎么辦？只能如別人般保持緘默。

　　“你們不服氣？……覺得我待你們嚴(yán)苛？”她們一個個哭喪著臉，秦嬤嬤怎會看不見？她嘆了一口氣，說道:“嬤嬤我不是刁難你們，現(xiàn)在逼你們狠一點(diǎn)，你們才能更快地長進(jìn)！”

　　“哦，……”前排兩位姑娘懶懶地回著。

　　“姑娘們口服心不服？……好，我?guī)銈內(nèi)タ礃訓(xùn)|西！”秦嬤嬤揮揮手，說道：“姑娘們，跟我去清輝殿的別院。”

　　“是！”

　　姑娘們哪敢說“不”，顫顫驚驚地跟在她后面。

　　清輝殿是舉辦大型宴樂之地。宮里舉辦王家禮儀宴樂皆由鄭尚儀主理，歌舞宴樂及賓客的指引，司樂司禮是最有話語權(quán)的。

　　大概，秦嬤嬤帶她們來看舞臺；是怎樣別出心裁的造型？葉一枚實(shí)在想不出來。

　　秦嬤嬤帶著姑娘們邁進(jìn)清輝殿別院。進(jìn)了別院的院內(nèi)，秦嬤嬤走到一處穹頂高大的房屋，停下腳步；“你們，仔細(xì)看好了！”

　　她朝院內(nèi)的一名青裳宮女點(diǎn)頭。那名青裳女子從腰封內(nèi)拿出一串鑰匙將緊鎖的大門打開。

　　大門霍然洞開；……一尊金碧輝煌的龐然大物呈現(xiàn)在眼前。

　　“哇，什么？……”

　　“這，觀音居士的蓮花臺？……咦，這怎么會在宮里？”

　　姑娘們低下頭，七嘴八舌地說開了。

　　秦嬤嬤不知按動什么機(jī)關(guān)，那尊蓮花臺震動幾下，從屋內(nèi)緩緩移出來；在她們面前停來。

　　好一朵巨型的金蓮花！蓮花花臺高高聳立著；金色的花瓣一瓣瓣鑲嵌在花臺四周，栩栩如生閃著耀眼光芒。金蓮足足六米高，幾乎頂?shù)椒苛?；頂部的平臺很狹窄，目測直徑不到二米。

　　難道，要在蓮花臺上跳那步步生蓮舞？葉一枚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有《金蓮步詩》，詩云：

　　“金陵佳麗不虛傳，浦上荷花水上仙。未會與民同樂意，卻與宮里看金蓮?！?p>　　天哪，圣上不知天下疾苦，每日醉心于這，真不是傳說？

　　在巨型蓮花臺中，美人翩翩起舞，舞一曲步步生蓮，宛若縹緲的仙姬；……不僅要求身輕如燕，還得呈現(xiàn)搖曳多姿的美；將一曲歌舞表演完，非得是膽量和技藝雙絕。輕盈，才能仙；速度快，才能驚艷。

　　若腳步不穩(wěn)，從花臺頂?shù)洌枵叻莻皻?！簡直是可惡，葉一枚心里恨恨的。

　　“姑娘們，你們該猜到，讓你們看這，是何用意了？”秦嬤嬤瞄了她們一眼，眼睛從她們頭頂掠過；“別以為自己跳得多好，上這蓮花臺上試試！”

　　“?。俊先?？”

　　小命要不保！秀女們心涼了半截。

　　可，由得你想嗎？

　　宮人搬來一架云梯，緊靠著金蓮花座。

　　秦嬤嬤用手指最前的秀女，“云霓，你上去試試！”

　　“我？……”

　　云霓花容失色；自以為舞藝一絕；那么高，那么窄，怎么跳？她雙腳顫抖著，雙手攀著云梯往上爬。好不容易爬上頂端，已經(jīng)癱在上面，哪還有勁再跳？

　　“去，將那不行的拖下來！”秦嬤嬤聲音冷漠。

　　金蓮座旁又搭了兩架梯子。身手矯健的兩名宮女上去，將癱軟成一團(tuán)的小姑娘抱下來。

　　“你們帶著爹娘的期盼進(jìn)宮，難道不想熬出頭嗎？”鄭尚儀不知什么時候來的。她望著姑娘們，大聲說道：“今兒個，我把話說清楚。誰能在金蓮頂臺輕盈跳完蓮花舞，中宮娘娘有賞！娘娘高興了，圣上就高興了；圣上高興了，在宮里不就有盼頭？”

　　尚儀大人這一席話，幾個姑娘的心思活躍起來。

　　“我……我，試一試！”穿著鵝黃色衣裳的秀女大著膽子說道。

　　“嗯，勇氣可嘉！”尚儀大人點(diǎn)頭應(yīng)允。

　　黃裳秀女踏著扶梯，上了蓮花臺頂；顫巍巍站了起來。她屏住呼吸，輕移蓮步，慢慢轉(zhuǎn)了一個圈。突然，一個趔趄，她直趴在平臺上；在那里喘著氣。

　　“算了，去扶下來吧。這，大概頭眩暈了；……”鄭尚儀搖著頭。

　　“大人，青沅愿試一試?！?p>　　杜青沅毛遂自薦。

　　“好！”

　　鄭尚儀眉頭一挑，慢慢點(diǎn)頭。

　　杜青沅鼓足了勇氣，雙手攀著扶梯到蓮花臺頂。她慢慢走著，腳輕輕挪動；然后，慢慢轉(zhuǎn)著圈；……

　　“呵，從頭到尾，你倒是走完了?！彼緝x大人臉上掛著霜，壓根沒有笑容；刻薄地說道：“哪里是起舞？笨得要死，完全沒有美感。我都看不了，圣上的眼睛，更看不下去了的?！?p>　　尚儀大人聲音高，秀女們?nèi)犚娏恕?p>　　“啊，這還不行？……那么高，又特窄，跳得很不錯了；誰敢像在平地上，那么輕盈起舞？……”

　　出頭，誰不想？……可是，得先保住性命要緊。

　　秀女們低著頭，全都保持緘默。

　　葉一枚扶著杜青沅，眼睛里冒著火；仰頭望著金蓮臺，丫丫勞什子玩意？難怪會亡國，玩物喪志，國主心思只在這？

　　“小葉子，你不上去試試？”

　　鄭尚儀望一眼葉一枚；看到她小小的身影，眸子清亮毫不畏懼，卻與別個不同。這姑娘很有點(diǎn)意思，激靈乖巧；無論姿色，還是技藝都屬上乘。

　　“哦，我……？”她鳳目微垂，低眸望著地面。

　　鄭尚儀會讀心嗎？葉一枚心里一凜；難道，她看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