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鷹隼般的眼神,雖然在韓弄潮身上只是停留了片刻便移了開去,但這足夠讓她從惱怒中清醒了過來。
韓弄潮趕緊收回了視線,只因她剛剛意識到,自己這個下意識的舉動,對蕭景瑜來說,無疑就是挑釁。
而作為妻子,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挑釁自己的丈夫,不就正好應了那一句“無德無品”了?
她當然不希望第一次見面就讓蕭景瑜對她有這樣先入為主的印象,只是他剛才的話,很難讓人心平氣和,所以韓弄潮也不后悔剛才的沖動之舉。
不得不承認,一身戎裝的蕭景瑜,更顯得他俊逸挺拔,那輪廓分明的臉龐上,掛著運籌帷幄的自信,一進門便奪了所有人的眼球。雖然剛才只是匆匆的一督,但也足以讓韓弄潮對他有了深刻的印象。
這個人,不愧是人們口中英勇無匹的“伏波將軍”,果然是氣勢非凡,不容易對付啊。
韓弄潮在心里權衡一番,——如今只能是靜觀其變、見步行步了。
蕭元華見蕭景瑜竟然附和他的話,心里意外之余,不由一陣狂喜,然而,還沒待他臉上的得色停留多久,蕭景瑜接下來補充的話,頓時讓他從云端跌到地里:“想當年二叔把二嬸休回家,不就是因為她無德無品,害得二叔三番四次落榜么?”
屋里眾人的神色頓時一滯,誰也沒想到蕭景瑜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韓弄潮帶著一絲不容錯辯的錯愕,忍不住揚起頭來飛快地望了他一眼,隨后又迅速地低下了頭,嘴角微微揚起,——嘴巴真毒!
不過對于剛才還對她妄加指責的蕭元華,她心里可是升不起一絲的同情,看著他瞬間就陰沉下去的臉,心里對蕭景瑜有了一絲感激。
不管怎么說,這也算是給她解圍了。
“胡鬧,一回來便胡言亂語,還不過來見過你二叔和二嬸?!笔捑胺逡荒槦o奈地斥責道。
被人這樣揭了不堪的往事,縱是像蕭元華這樣城府深、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心里也羞怒異常,——他早就該想到,比起蕭景峰,蕭景瑜可是難纏了千倍百倍,不會是那么容易妥協(xié)的人才對!
蕭景瑜聞言只是上前淡淡地喚了蕭元華一聲“二叔”,卻對鐘氏完全一副無視的態(tài)度。
蕭元華見狀更是面色陰沉,他望了一旁噙著淚水一臉委屈地低頭不語的鐘氏一眼,突然開口說道:“既然瑜兒回來了,今日我有一事要向大家宣布,鐘氏這些年來賢良淑德、相夫教子,這次就讓她跟著侄媳婦一起入族譜吧?!?p> 還未待眾人反應過來,夏明晴卻勃然大怒:“休想!讓一個爬主人床的低賤丫鬟來當本宮孩兒的長輩?虧你想得出來!本宮今日允許你們踏進公主府,可不是讓你們前來羞辱本宮的!”
韓弄潮何時見過夏明晴發(fā)這么大的怒火?看了面不改色、明顯有備而來的蕭元華一眼,她知道今日之事多半不能善了。
果然,蕭元華像是早就料到夏明晴不會同意,只是淡淡地說道:“鐘氏當初是文氏的陪嫁丫鬟,侍候我本來就是她的分內(nèi)之事,我知道長公主殿下私下與文氏交好,想為文氏出口氣,只是如今時過境遷,長公主殿下又何必為難我們?”
夏明晴眼里滿是不屑:“本宮若是想為難你們,還會讓你們在京城蹦噠這么久?本宮當初可是巴不得文罄與你這等小人劃清界限!”
蕭元華終于臉色大變,顯然夏明晴這樣赤裸裸的蔑視,讓他顏面全無。
“嫂嫂何必為了此等人大動干戈,趕出去便是?!笔捑拌ひ荒樀睦淇幔喼本褪且谎圆缓暇挖s人的節(jié)奏。
霸道、狂娟。
再加上他身上的冷冽之氣,頓時讓蕭元華等人喘不過氣來。
此時就連蕭景峰都難得沉默,沒有說出挽留的話,顯然心里對蕭元華這樣的提議感到十分的不恥。結果不言而喻,蕭元華一家不待祭祖便灰溜溜地走了。
這一插曲沒有耽誤今日的大事,午后蕭景峰便帶著蕭家兒郎進了祠堂,拜了祖宗,把韓弄潮的名諱正式寫進了族譜。待所有的事都忙完,大家聚在一起用了晚飯,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
待告別了夏明晴,韓弄潮一行人隨著蕭景瑜到了扶云院的門口,一直走在前頭的蕭景瑜突然回過頭,面無表情地對韓弄潮說出了兩人之間的第一句話:“我還有要事要忙,這些時日宿在書房,你先回去吧?!?p> “不知將軍明日可否要上早朝?”韓弄潮一臉平靜地對上了他的冷峻,一副完全不知道蕭景瑜的這一宣布到底意味著什么的模樣,“將軍明日若是要回來換朝服,還望提前告知妾身一聲,好讓妾身心里有數(shù)?!?p> 昨夜她睡得死,叫也叫不醒,因而錯過了為他準備早朝的事宜,這是她的疏忽,韓弄潮不管他心中對她如何作想,但她不想在這事上讓人詬病,所以如今還是問清楚為好,雖然她本身對半夜起身折騰這樣的事情頗有微詞。
蕭景瑜一臉的冷漠,韓弄潮的問話似乎是讓他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語氣也就變得生硬無比:“今早皇上暫時免了我的早朝,讓我在家休養(yǎng)一些時日。何況這些事自有丫鬟操勞,就不用勞駕你操心了。”
韓弄潮立即點頭:“既然如此,妾身就先回去了?!闭f完就率先領了一眾的丫鬟婆子進了院子。
蕭景瑜望著她遠去的背影一陣,很快也消失在夜色之中。
韓弄潮進了屋,一臉的如釋重負,立即叫了人備水,打算沐浴梳洗。
一旁的袁嬤嬤似乎是心情沉重,望著韓弄潮欲言又止,屋里的丫鬟也不像往常那般活泛,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無人出聲。
待和衣半臥在塌上,不同往日的清凈,終于讓韓弄潮感到屋里的氣氛有些異常,她抬起頭,詫異地望了她們一眼,——一個兩個臉上如喪考妣,頓時有些明白過來:她們怕是以為她如今心情低落,不敢出聲刺激她?
今日是她和蕭景瑜的初次見面,蕭景瑜最后卻借公事避開與她共處一室,若是常人,在新婚遭到丈夫如此冷落,心里多半不會好受吧。
想到這里,韓弄潮有些糾結,——蕭景瑜對她的態(tài)度今日大家有目共睹,她此番的若無其事,旁人見了不會認定她是強顏歡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