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淼天國的上空似乎也不再那么純凈了，多了幾分陰霾。
“苦了你們了——”看著那些化作靈力光點的凈靈，我淚水直流。
他們本可以快樂的度過一生，可魘帝卻生生把他們變成了怨靈，他們曾經(jīng)也是最善良的存在啊。
“怎么可能，他們——明明——不是——”甘愿怎么也沒有想過竟會發(fā)生這般事。
“這是？”傾羽和幾位花主也是沒見過的，就算是并蒂雪蓮，也只認(rèn)識最初的光團，故而有幾分不確定。
“凈靈，真正的凈靈——”
“凈靈？為什么跟上一次的不一樣？”并蒂雪蓮有些疑惑。
“我——也不知，但我可以保證，凈靈不會傷害人?！蔽乙呀?jīng)沒有時間了，不然我一定會好好弄清楚，一定會給怨靈和噬靈者一個好的歸宿，但我做不到了。
四家族的戰(zhàn)士靈體已經(jīng)整齊有序的站在凌霜洛的身后，像極了守護神。
“尊者現(xiàn)在可還要繼續(xù)出手？”我轉(zhuǎn)頭對著甘愿，怨氣第一次可以接近了他的身旁，我看清了他的模樣。
沒有傳聞中那么夸張，但也確實長得驚艷。由此可見，坊間傳聞似乎也并非全然不可信。
甘愿恢復(fù)了最初的平和，但心里已經(jīng)大為震撼。她居然可以把怨靈和噬靈者凈化，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凈化他——
甘愿沉寂了幾十年的心，仿佛突然活了過來，第一次感覺到心的跳動。
我看到他的眼睛中沒有任何波動，想來是走神了。
想來也是如此，否則我自己放出來的怨氣又怎么可能靠近得了他。
“殿下，您這方法是不是可以對所有的怨靈和噬靈者使用？”甘愿回過神來，語氣激動的問道。
“理論上是可以，只要具有凈化類的靈屬到達(dá)一定的靈屬等級就可以為凈化怨氣，且自身不會被怨氣侵蝕。這在瑤阿——這在忘川沐瑤陛下的書中提到過?！?p> “那你？”
我伸出左手，手上的怨氣瞬間翻滾，忍不住的自嘲：“我不就是你們說的怨靈嗎？”
甘愿瞬間明白，她吸收怨氣只會增強她自己，又怎么會傷害到她呢，自己真是著急了。
“那你可以吸——”甘愿垂下眼瞼，沉默了幾秒，最后睜大眼睛，有些忐忑，又懷著希望的問道：“那你可以凈化魘帝嗎？”
“……”魘帝，他居然問我可不可以凈化魘帝，那個把其他人變成怨靈和噬靈者，把我逼到如此境地，殺我父母，殺我族人，又如此對待我族人的人，我怎么可能會去凈化他。我恨不得殺了他，活剮了他——
凌霜洛怒氣直上心頭，怨氣瞬間擴散，把站在她身邊的人直接逼退了百米有余。
甘愿也第一次看到了凌霜洛的眼睛，睜開的眼睛。
他看不到她的眼珠子，眼窩里是一片黑色，像兩個黑洞。那兩個黑洞直勾勾的看著他，有幾分駭人。
“他該死，我這輩子殺不了他，我會等下輩子，下下輩子，直到殺了他為止?！闭Z氣冰冷而充滿憤怒。
“你不是說誰也沒有權(quán)利主宰別人的生死?！?p> “你想救他?！辈皇且蓡?，而是肯定。
甘愿看著那雙黑洞洞的眼睛，第一次覺得后背發(fā)涼。
“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备试感睦镉悬c慌亂，但面上仍舊保持著鎮(zhèn)定。
“他殺了那么多人，你同情他，那誰又去同情那些被他殺死的人？”
“怨靈和噬靈者不也殺死了人，你又為何同情他們？”甘愿已經(jīng)顧不得了。
“因為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要害人，而是被控制?！?p> “他曾經(jīng)也沒有想過要害任何人——”甘愿是真的急了，脫口而出。
“他？你剛剛口口聲聲要殺了怨靈和噬靈者，現(xiàn)在卻又處處袒護魘帝，在你心里，究竟孰善孰惡？”我從未想到，沒人袒護怨靈和噬靈者，卻有人先袒護了始作俑者的魘帝。
“你處處袒護怨靈和噬靈者，何嘗又不是嘴里說著要殺了魘帝，你的善惡與我又有何區(qū)別？”甘愿并不想弄清楚自己的善惡，他太清楚自己是一個自私的人，他只想找回自己曾經(jīng)最得意的弟子。
“……”區(qū)別，何來的區(qū)別，不過都是一樣的。
可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人，做不到對自己的仇人放下仇恨，更做不到去救自己的仇人。
“我記得我的父母是怎么死的?！?p> “這就是你的善惡？”
“這是你提醒我要記住的善惡，不是嗎？”
“……”甘愿的眼睛里的光漸漸淡了下去，嘴角忍不住扯出了一抹苦笑：“罷了，他自己欠下的債，始終都是要還的，很多年前我就說過——”
“……”
但甘愿又立刻止住了笑，露出了一臉陰沉：“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們欠下的，他不過是討回來而已，也并沒有錯處。”
“……”我聽不懂，也不想聽。
“這些人我?guī)ё吡?，謝過你手下留情。”甘愿恢復(fù)如常，指著常衡等人，沒等凌霜洛回答，就用靈力卷起眾人，大步離開了。
我輕輕閉上眼睛，心底冒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來，慢慢生長。
傾羽和幾位花主作為旁觀者，目睹了剛剛的所有，她們的心中似乎都種下了一個何為善惡的謎團。
她們開始迷惑，怨靈和噬靈者善嗎，似乎不，可剛剛他們看到的又告訴她們，怨靈和噬靈者是被被控制，善惡真的不好評定。
她們猛然發(fā)現(xiàn)，關(guān)于善惡這個問題，已經(jīng)不再像她們之前認(rèn)為的那樣，現(xiàn)在的它，似乎真的無法定論。
“公主殿下，你還好嗎？”雪玉牡丹能感受到，她的公主殿下全身都很不舒服。
“噓——”我食手放在嘴邊，示意她不要說出來。
事實上，我現(xiàn)在每一寸皮膚都在疼，更不要說骨頭和經(jīng)脈。我原以為我是一個怕疼的人，沒想到，我居然也能這么忍住疼。
“我現(xiàn)在必須趕去護國小鎮(zhèn)，我需要人幫我構(gòu)造封靈大陣?！蔽覍χ麄冋f。
“我們不可以嗎？我們的靈力都可以給你——”傲雪寒梅急忙道。
如果去了護國小鎮(zhèn)，殿下說不定又會吸怨氣，那樣肯定等不到王回來救她的，她不想讓殿下去。
“我的身體里現(xiàn)在全是怨氣，已經(jīng)不允許我在借用你們的靈力構(gòu)造陣法了，況且我也沒有足夠的精神力支撐我構(gòu)造陣法了?！蔽倚χ忉尩?。
“……”是啊，是自己忘了，殿下現(xiàn)在的身體不好，自己借用靈力給她，她可能會更痛苦吧。傲雪寒梅低下頭，眼眶紅紅的。
“那讓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傲雪寒梅抬起頭，期待的看著凌霜洛。
“好——”
“那我也要跟著你去?！毖┯衲档ず筒⒌傺┥徏泵φf道。
她們清楚，星辰幾人在這里，肯定是要人看著，那么公主殿下肯定就會請她們留下來看著的，她們不想留下來。
“好——”不知道為什么，我感覺有幾分想哭。
“那我——”也去。傾羽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打斷。
“傾姨，幫我看著哥哥，星辰哥哥，還有錦歌姐姐好不好，你在，我才能安心?！?p> “我——”
“求求你了?！蔽页鴥A姨跪了下來：“他們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我不希望他們再受到傷害?！?p> “你都這樣了，我還能不同意嗎?！眱A羽最是受不了這樣的哀求，當(dāng)初是自己的妹妹，現(xiàn)在，是小洛兒。
“謝謝傾姨。”我對著她磕了三個頭。然后站起身來，走到了哥哥他們身旁。
“你其實沒有想過要殺他們吧?！眱A羽問道。
“我怎么會殺他們，我不過是不想讓他們看到我這個樣子?！备幌胱屗麄兛吹轿宜罆r的樣子，那樣，他們該多痛苦啊。
“所以，你讓我留下來保護他們，其實是想我看著他們。”
“嗯，我很自私，我不希望他們?nèi)プo國小鎮(zhèn)。
那里是跟兩年前一樣的戰(zhàn)場，生與死的戰(zhàn)場，兩年前我們能活著，但兩年后，誰也保證不了?！?p> “我答應(yīng)你——但你也得答應(yīng)我，活著回來?！睄剐究梢跃饶?。
“……”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傾羽沒有強求，也強求不了。
回答不了傾姨，只得看向站剛剛走到哥哥他們身旁的四家族的戰(zhàn)士。他們滿臉愁容，似乎在擔(dān)心我。
“洛兒要委托你們替我保護哥哥他們，好不好——”
“是，小主人——”
在仔細(xì)看了一眼哥哥，星辰哥哥和錦歌姐姐，眼睛，鼻子，嘴巴我都想要記得清清楚楚，若是我有下輩子，我一定要找到你們，然后跟你們說一聲對不起。
盡管我有再多的不舍，我都不能再停留，我?guī)е换ㄖ鬓D(zhuǎn)身，直接奔向護國小鎮(zhèn)。
“小主人，你大膽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們一直相信你——”身后傳來了四家族戰(zhàn)士整齊劃一的聲音。
我的淚一瞬間奪眶而出，這句話我最想聽到，可卻從未聽到過。
借著怨氣，我再一次看了看哥哥他們，傾姨，四家族戰(zhàn)士，還有云淼的邊境……
對不起，傾姨，我回不來了，不要原諒我——
對不起，哥哥，星辰哥哥，錦歌姐姐，曾經(jīng)說好了要一起面對未來，我要食言了，不要原諒我——
“對不起——”
“殿下，你說什么？”傲雪寒梅問道。
“沒有，要辛苦你們了?！?p> “是——”
傾羽看著那個黑氣繚繞的身影，她心里有一種小洛兒此一去便是永別的感覺。
手輕輕擦過臉龐，竟有些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