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逐漸深了,碧藍的天空因為黑夜的降臨而披上了一層厚重的黑幔,連一絲的星光也看不到,湛藍的海水也由于失去了光明的陪伴而逐漸沉浸于黑暗之中,最后,整個大海徹底的隱入了夜色當中,而朦朧的夜色,似乎也在此時與海洋融為了一體,倘若在這個時候置身于海上,眼中所見的必然只有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在這黑暗之中,偶爾會有海浪的翻騰聲傳入耳畔,就是這樣一幅被弄墨涂抹得密不透風的畫卷,卻又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個小小的白點,那是燈光,雖然它很微弱,但是在這無邊的黑暗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仔細觀察過后就會發(fā)現(xiàn)這實際上是一艘帆船,此時的它正小心翼翼的駛在漆黑且靜謐的大海上,生怕碰觸到那些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暗礁,它行駛的速度是多么的緩慢,似乎已經(jīng)和這寂靜的海面融為了一體,就如同被定格在了海面上一般,就在這個萬籟俱靜的時刻,這艘帆船的一個房間里卻爆發(fā)出憤怒的吼叫聲,這種聲音非常刺耳,就如同野獸的嘶吼那樣,讓人聽了很不舒服,不過發(fā)出這種吼聲的并不是什么野獸,而是人,正是鄒韜不久前的手下,那個年長的水手。
當老水手聽到千璇說的那句話之后,他先是一愣,但緊接著便沉著思考了一會兒,隨即大笑起來,那笑聲中充滿了不屑與嘲諷,他對千璇笑道:“這位官老爺?shù)木幹e技巧可真是高明啊,佩服佩服,可是你猜一猜我是會相信你說的話呢,還是不相信你說的話?!鼻ц嘈Φ溃骸霸谙抡J為,你一定會相信在下所說的話?!蹦敲值溃骸澳强烧媸潜?,你猜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我又不是三歲小兒,竟然用如此拙劣的謊言來騙我,我怎么可能會相信你說的這些鬼話?!崩纤蛛m然表面上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會相信這個謊言,但是千璇的心里比誰都要明白,他的內心早已半信半疑,他說的這些話完全是在硬撐好給自己壯膽罷了,接下來千璇只需要拿出一些所謂的其他人的“證詞”給這個老水手,那么此人就必定會中計,他也能夠借此機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真相了。
那個老水手說對了一點,這的確一個非常拙劣的謊言,一般而言是不會有誰去相信這種謊言的,對于這一點千璇自然是心知肚明,更不用說這個謊言還是被用在這四個人里面那個意志最堅強的一個人身上了,可是千璇就偏偏非要這么去做,當然這并不是他因為一時頭腦發(fā)熱而做出如此失策的手段,他這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先前曾說過,千璇之所以將這四個人分別關在四個不同且密閉的房間中,為的就是使他們之間無法相互交流達成一致,所以這些人誰也不知道自己的同伴在面對千璇的提問時是如何回答的,更不知道他們的同伴是否會出賣自己,再加之這個水手被長時間獨自一人關在一處封閉的空間之中,精神力與意志力都受到了極大的消耗,或許他在面對審問的時候真的能夠守口如瓶,但是那種狀況只限于他的精神狀態(tài)冷靜的時候,可是此時他的精神早已處于焦躁不安的狀態(tài)之中,而人最容易泄露秘密的時候正是在他不冷靜的時候,因此當千璇告訴這名水手他的同伴已經(jīng)說出了這件事情背后的內幕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即使還能夠在心里自我暗示千璇告訴他的都是謊言,但卻又在害怕這件事情真的已經(jīng)發(fā)生這種可能。
千璇見自己的計劃第一步已經(jīng)成功,索性趁熱打鐵,從這個人這里打開突破口,于是就見千璇接著笑道:“看起來這位大哥認為在下是在信口開河,那不妨先容在下說完話后再下定論如何?”這次不等那個水手再開口,只聽見千璇道:“據(jù)你的同伴所說,你們和另一名水手之所以會來到這艘船上,是因為你們早就知道那個‘錢老先生’會搭乘這艘船,所以你們故意提前來到這里偽裝成水手,為的就是提前將這艘船的布局熟記于心,好借此來守株待兔制定殺害這‘錢老先生’的方案,敢問這位水手大哥,在下說的這番話可對否。”千璇的這些話使那名水手心頭一震,就見他那張原本黝黑的臉登時變得面如土色,與此同時冷汗不住地從他的額頭上滲出,他整個人就好似一只泄了氣的皮球,閉上了雙眼軟遢遢的癱倒在椅子上一言不發(fā),良久他突然睜開眼睛,怒目圓睜眼珠瞪得好比是那寺廟金殿里的怒目金剛,并從口中爆發(fā)出憤怒的吼叫聲,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從他的這幅表現(xiàn)中不難看出,千璇說的這些都是事實,當然那另外三個人根本就不可能告訴千璇任何事情,千璇說的這些也只不過是他的根據(jù)這些日子的觀察所得出來判斷罷了,或者再說明白一些這番話不過是千璇編造的另一個謊言而已,但是它與那第一個謊言所不同的地方在于它要比那先前的一個謊言高明的多,因為它不完全都是假的,而一個謊言的最高境界就在于其內容半真半假,因為這種謊言往往能夠讓這世界上最聰明的人有時都真假莫辨,而千璇用這一招來對付這個老水手自然更是不在話下了。
待那老水手吼叫了好久,他終于倦了,再次一言不發(fā)的癱在椅子上,看來他的精神力已經(jīng)消耗到了極點,見對方已經(jīng)完全著了道,千璇立刻問道:“難道這位大哥就不想知道是誰出賣了你們嗎?”那老水手果真不出所料,但見他癱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從牙縫中擠出來幾個字道:“究竟是誰?”千璇笑道:“正是那劉氏夫婦二人,其實這位大哥也莫要責怪他們,畢竟他們伉儷情深,互相掛念著對方,不忍心看到對方受苦,在在下嚴刑拷打之下,他們便一時沖動將這一切全盤托出了?!碑斎磺ц挪粫フ娴膭佑盟叫?,他對于私刑向來都是深惡痛疾的,他之所以這么說,一是見那劉氏夫婦夫妻情深,便猜測假若對其中一人動用大刑,另一人定不忍心看到自己的伴侶受難,二是他還知道對于一般人來說在嚴刑拷打之下往往最能讓他們說出背后的秘密,甚至說只要是施刑者想要的,都可以憑借這個方式來獲得,這也是為何那些草菅人命的昏官總是喜歡在審案時選擇用嚴刑逼供這么一個方法,同樣這也是千璇為何痛恨私刑的原因。
千璇見時機已經(jīng)成熟,便趁機繼續(xù)道:“既然事已至此,不知道這位大哥你究竟是選擇和在下合作呢,還是選擇繼續(xù)如方才那般一字不說呢,在下可以向你保證,倘若你愿意和在下合作,在下雖然不能確保你受些皮肉之苦,但至少可以免去牢獄之災,不必在那冰冷潮濕的地牢里度過余生。”鄒韜這個時候也撫須上前幫忙勸道:“沒有錯,念你這臭小子曾經(jīng)在老夫手下做過幾個月的活計,也算有些情誼,老夫這是為了你好才勸你幾句,一切還是坦白出來為好?!蹦抢纤挚粗u韜點了點頭,隨后扭頭看向千璇道:“好吧,我同意與你合作,我會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一切,不知道那劉氏夫婦有沒有告訴你‘亂石島’一事?”千璇正欲開口回答,鄒韜卻搶在他的前面開了口,他的搶話速度實在太快,以至于千璇想要制止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早已經(jīng)為時已晚,只聽見鄒韜不假思索道:“當然了,那劉氏夫婦早就把那‘亂石島’的一切都招了出來,老夫勸你莫要偷奸?;€是老實的交代出來為好。”千璇只得在心中暗暗嘆氣,果然不出千璇所料,就見老水手突然臉色一變,笑道:“說實在的,我已經(jīng)沒有什么想要說的了?!编u韜急得語無倫次道:“你,你,你這......”老水手打斷道:“我說過我會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們,不過這些已經(jīng)是我知道的所有東西了,剩下的,還請恕我無可奉告。”鄒韜用他那粗糙的大手一掌拍在了一旁的桌子上,險些把桌子拍個粉碎,只見他滿臉怒容道:“你這混賬小子,老夫本希望你浪子回頭,誰知到了現(xiàn)在你居然還是如此頑固不化,簡直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見鄒韜一副怒不可遏似乎馬上就要動起手的樣子,千璇急忙將他拉住,往房間外走去,即便如此鄒韜好像還不解氣,出了門依舊罵罵咧咧。
離開了關著年長水手的房間后,鄒韜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對千璇道:“薛老板您方才就不應該攔著老夫,這種冥頑不化的家伙干脆就讓老夫來好好教訓他一頓,讓這家伙知道馬王爺頭上有幾只眼?!鼻ц瘎竦溃骸霸谙律钪u老板此刻心情,實不相瞞,就連在下也沒有想到他們竟然還留有后手,看起來與在下相比這些人的確是棋高一著?!编u韜奇道:“難道這些人真的有那么厲害嗎,居然能夠和薛老板您旗鼓相當?!鼻цΦ溃骸盎蛟S他們在處處都占有先機,不過即便如此,我們的手中還依舊保留著一張王牌?!?p> 鄒韜問道:“不知薛老板手中還有什么錦囊妙計,可否告知于老夫?”千璇笑道:“錦囊妙計那可萬萬不敢當,不過是些雕蟲小技而已,只是此時不便細說,到時候鄒老板自會知曉?!编u韜道:“哦,那么老夫可就要拭目以待了?!?p> 二人又來到了一個房間的門口,而這個房間里面關著的正是那四人中的最后一人,便是那名姓劉的大漢,這次千璇并沒有輕輕的打開門后緩步進入房間,而是一反常態(tài)用力一把將房間的門推開,隨后快步?jīng)_了進去,鄒韜雖一頭霧水,但也趕忙緊隨其后進入了房間,只見千璇對那個大漢道:“萬分抱歉,如今事情的真相已經(jīng)查明,那其余的三人對此事供認不諱,據(jù)他們所呈的供詞來看,閣下是無辜的,所以在下便為您松綁,現(xiàn)在閣下已經(jīng)徹底自由了。”說著千璇便走上前去,竟然真的就給那個大漢松了綁,這一系列的舉動不僅讓那大漢一頭霧水,就是在旁邊不語的鄒韜也驚得目瞪口呆,他正要上前阻止,卻被千璇的以一個眼神制止,鄒韜心領神會,立馬不再言語,而是站在一旁的角落捏著自己的胡須,不用說,眼前這一幕自然就是千璇所說的那最后的一計了。
那姓劉的大漢突然想到了什么,問道:“等等,剛才你說那其他三人都已經(jīng)招供是怎么一回事?”千璇笑道:“關于這一點,我想這位大哥沒必要知道吧?!毖援?,千璇竟轉身向房間外走去,那大漢果真就如千璇計劃中的一樣,扯住千璇的袖子不讓他離開,急道:“你先給我說清楚,他們究竟怎么樣了?”千璇笑道:“恐怕這位大哥真正想要詢問的并不是‘他們’,而是‘她’吧,實在抱歉,既然尊夫人已然認罪,而且還是這殺人之罪,殺人償命,天經(jīng)地義,在下想這位大哥應該知道令正之后會迎來什么結果了?!蹦谴鬂h聽了這一番話,登時覺得頭暈目眩,眼前一黑幾欲跌倒,千璇見狀,道:“當然,倘若這位大哥愿意同在下合作的話,或許可以救令正一命。”那大漢一聽這話,一臉苦相道:“好吧,我全部都告訴你,我全部都告訴你,我全部都......我,要我說什么才好,我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鄒韜一聽這話,不等千璇再說什么,就勃然大怒道:“老夫看你是不想救你那婆娘了,如今居然還敢用這種鬼話來糊弄我們?!鼻ц瘏s一言不發(fā),起身離開了這個房間。
時間已至后半夜,千璇卻還待在甲板上,仍然沒有入睡,他一向睡眠很少,更何況他現(xiàn)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此時他正依著船上的欄桿,沉默的望著漆黑一片的海面,不知道過了有多久,千璇聽到身后穿來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他轉過身子一看,發(fā)現(xiàn)鄒韜正站在自己的身后,鄒韜道:“欸呀,沒想到薛老板您這么晚還不睡覺啊。”千璇笑道:“鄒老板不是也沒有入睡嗎。”鄒韜擺手道:“哪里哪里,老夫這只不過是在進行每晚例行的檢查罷了,畢竟這海上的環(huán)境變化莫測,小心駛得萬年船嘛?!鼻цc頭道:“的確如此?!编u韜接著道:“不過話說回來,那四個人薛老板您到時候要怎么處理?”千璇道:“這些人之間的配合簡直天衣無縫,何況他們有四個人而我們只有兩個人,暫且不論等到了岸上后他們會惡人先告狀的可能,再加之此事又是發(fā)生在私航船只之上的事情,情況太過復雜,縱使是轉送至官府再度審理此案,最后也只能因為手上的證據(jù)不足將他們當堂釋放?!编u韜用力一拳砸在另一只手掌上面,嘆氣道:“難道這些人就真的這么難以對付嗎,竟然會讓薛老板您這么厲害的人也束手無策,唉,可惜我們之前忙前忙后,到最后一切的努力卻都付諸東流,倒是便宜了這些殺人兇手。”千璇道:“雖然在下也對此心有不甘,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況且事已至此,很難再有反敗為勝的機會了?!?p> 鄒韜道:“說實在的,老夫對這件事情的始末至今仍是一頭霧水,不知薛老板您可否詳解一番?”千璇笑道:“既然是鄒老板有求于在下,在下自然從命,其實我們可以把這艘船上的人們分為三類。”鄒韜問道:“不知是哪三類,愿聞其詳?!鼻ц溃骸暗谝活惾?,便是為了逃避仇家追殺而被迫搭乘這艘船想要逃亡海外的逃亡者?!编u韜插嘴道:“依薛老板您的意思,那個人就是那位‘錢老先生’?”千璇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而這第二類人,則是為了追殺這第一類人才來到這艘船上的殺手?!编u韜接話道:“這些人自然就是包含老夫手下那名死掉的小鬼在內的那五個人了,那么這最后一類人就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卷入了這場鬧劇之中的我們與已經(jīng)辭世的張員外了?!鼻цΦ溃骸班u老板只說對了一半,你我二人的確是被無意之間卷入這場糾紛的旁觀者,但那位張員外卻不然?!编u韜問道:“依薛老板所言,難道這張員外也和那個‘錢老先生’一樣,都是為了逃避仇家才不得不亡命海上的人嗎?”千璇只是微笑著搖了搖頭,鄒韜驚奇道:“難不成他也是追殺那個‘錢老先生’的殺手嗎?”千璇笑道:“正是如此?!?p> 見鄒韜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千璇便繼續(xù)解釋道:“請鄒老板你仔細想想看,我們這艘船要去的地方既不屬于中原的某個地區(qū),甚至也不是朝鮮、倭國那些臨近的國度,而是爪哇如此一個遠在天邊的地方,不但路途遙遠且那里的風土人情與中原迥然不同,所以說想要去那里就必須要準備好行囊,何況長途跋涉的旅客身邊備有行李本就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可是除了那位‘錢老先生’與在下以外,那其他的五名船客身邊卻并沒有拿任何行李,僅是憑借這一點就足以令人懷疑,加之后來又發(fā)生了此事,于是在下便產(chǎn)生了這樣一個猜想,這五個人根本就不是為了乘船才來到了這艘船上的,而是為了追殺一個人才聚集到了這里?!编u韜疑惑道:“雖然薛老板您這話也有道理,可是既然他們是殺人的那一方,為什么最先死去的反而是那個張員外呢?”千璇笑道:“這一點并不難理解,鄒老板可曾記得當日登船時那位‘錢老先生’的反應?”鄒韜點頭道:“這是自然,不過從這里又能看出些什么?”千璇道:“鄒老板不知,其實這里大有文章,那個‘錢老先生’應該是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追殺他的殺手,不然的話那個時候他為何在一見到那其余的五名船客后就立刻推脫自己身體不適不愿意登船,并且他極力抵觸和那位王公子接觸,另外則是當鄒老板你提出讓王公子住在這位‘錢老先生’的隔壁時他表現(xiàn)得非常不情愿,就是因為他知道這些人都是前來索取他性命的殺手,自己只要踏上這艘船,必然兇多吉少?!编u韜道:“既然他已經(jīng)察覺到了殺手就在船上,而且他也明白對方的人數(shù)遠勝于己,為何最后他還要做出一個最愚蠢的決定,選擇來到這艘船上,這不是明擺著來送死嗎?”千璇笑道:“這一點其實也不難理解,鄒老板你想想看,一般人如果想要避難的話,近則臨近的州府,遠則塞北或是安南,最甚者也不過是逃至鄰邦,可是為何這個‘錢老先生’逃難卻非要選擇漂洋過海去一個遠在天涯海角的地方,答案很簡單,就是因為當時的他已經(jīng)走投無路了,倘若他在那個時候選擇不搭乘這艘船而是回到陸地上,恐怕他的處境只會更加艱難,在這種進退維谷的困境之下,他思前想后終于下定決心,索性去放手一搏,因為這樣或許他還能為自己爭取到一線生機?!编u韜恍然大悟道:“老夫明白了,正所謂‘困獸猶斗,況人乎’,所以說,這個‘錢老先生’當時是在萬般無奈之下被逼的狗急跳墻了,于是他干脆選擇了一條最危險卻又最安全的路。”
千璇笑道:“正是如此,雖然這‘錢老先生’選擇要孤注一擲,但是他并不是一個頭腦簡單的莽夫,何況是在明知對方的人數(shù)幾倍于自己的情況下,他必然不可能選擇和對方硬碰硬去拼一個魚死網(wǎng)破,而是要想辦法最好能夠將對方分而擊破,所以即使他知道對方完全是奔著他而來,卻依然不肯舍去自己的偽裝,始終裝成這個‘錢老先生’,借此來尋找機會好先發(fā)制人?!编u韜不解道:“可是薛老板您先前也說過,這個‘錢老先生’從一開始就發(fā)現(xiàn)了追殺他的殺手,那個時候顯然他還沒有想到這些,不然也不會極力抗拒登船,雖然說后來他還是上了這艘船,但是當時他的這番舉動可是被船上的所有人都瞧在眼里,那些殺手又不是傻瓜,難道還察覺不到問題嗎?”千璇繼續(xù)笑道:“這也正是此人的聰明之處,請鄒老板好好回憶一下,這位‘錢老先生’究竟是對所有人都很抵觸,還是僅僅抵觸那個王公子一人?!编u韜撫摸著下巴,努力地回憶著,過了片刻他突然拍手叫道:“對呀,他從始至終只是抵觸那王公子一人,對于其他四名船客卻十分友善,老夫甚至還曾經(jīng)看到過他和其他的殺手在一起談笑風生,人們常道防人之心不可無,更何況他已經(jīng)知道了那些全是隨時都會要走他性命的人,可是他為什么還要這樣做呢?”千璇笑道:“所謂的談笑風生,其實不過是一種疑兵之計而已,這位‘錢老先生’之所以這樣做,無非就是為了掩蓋他先前想要裝病離船的那個舉動,也是為了讓他后來又上船的行為有一個合理的解釋。”鄒韜打斷道:“合理的解釋?”千璇道:“正是如此,讓這些殺手誤以為他雖然發(fā)現(xiàn)了那名王公子,但是他卻并沒有識破他們所有人,而一旦這些殺手們產(chǎn)生了這個錯覺后,那名王公子自然是不能輕舉妄動了,殺人的任務也只能交由其他的殺手來動手完成,可惜他們沒有想到如果這么做的話就正好中了那個‘錢老先生’的計策,他們肯定不會想到那個‘錢老先生’竟然會先發(fā)制人,也正是這出其不意的一招,反而讓那個張員外成了第一個死去的人?!?p> 鄒韜疑惑道:“薛老板的話句句在理,可是老夫還是有一事不明,這些殺手們并不是傻瓜,既然他們的一個同伴突然間莫名其妙的死去了,自然就會引起他們其他人的注意,他們應該在當時就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中了圈套,照理來說那個時候他們根本就沒有必要再繼續(xù)隱藏身份,倘若是老夫來作為這其中的殺手之一,老夫必定會當機立斷去殺死那個‘錢老先生’,絕不是默不作聲繼續(xù)裝作無事發(fā)生的樣子?!鼻цp聲嘆了一口氣,道:“此言不虛,恐怕那些殺手當時也和鄒老板是一樣的想法,只可惜他們遇到了一點意外,才迫不得已將時間拖延到后來才殺死了那個‘錢老先生’,至于那是什么意外,在下想這個問題我們可以暫且擱置一邊另說,不知在下這般解釋可否讓鄒老板明白。”鄒韜點頭道:“明白了明白了,只是老夫還有一些事情想要向薛老板討教?!鼻цΦ溃骸班u老板休要用討教一詞,豈不是折煞在下,有什么問題但說無妨,在下定知無不言?!编u韜道:“既然薛老板你這么說,老夫也就不客氣了,實話實說,老夫雖然在薛老板審問那四個人的時候始終伴在您的左右,卻根本就不明白你們?yōu)槭裁匆@般對話,也不清楚您與他們雙方之間究竟是如何進行博弈的,更不曉得為什么薛老板您說在這場對決中他們已經(jīng)贏了,關于這些疑問,不知薛老板可否告知一二,也讓老夫這么一個山野村夫開開眼界?!?p> 千璇笑道:“開眼界可不敢當,既然鄒老板想要知道,在下定毫不隱瞞,顯然這些人對此早有準備,在下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步入了他們的掌控之中,不知鄒老板可還記得我們第一個審問的王公子嗎?”鄒韜道:“這是自然,說句實在話老夫到現(xiàn)在還沒明白為什么薛老板您明明說過要先對付那個承受能力最為脆弱的人,卻依舊先去審問的這名王公子呢?”千璇笑道:“這一點并不難理解,正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编u韜道:“依薛老板所言,您的意思是那個王公子是這些人中間的主謀?”千璇道:“也許如此,又或者說至少是他們想要讓在下以為這個王公子就是他們的主謀,而這位王公子也的確表現(xiàn)出了一種領袖氣質,然而那只是偽裝出來的假象而已,他并不是這些人中真正的領導者?!编u韜道:“不好意思,薛老板,老夫似乎有些沒有聽懂,老夫還是沒有明白薛老板您這么做的原因,除此以外為什么這些殺手要讓您把這個王公子當作他們的領頭者,老夫實在百思不得其解?!鼻ц溃骸斑@其中的緣由在下之前未曾和鄒老板說起過,主要是因為在下也存有一些私心,在下害怕鄒老板你提前泄露這其中的道理,所以才沒有告知于你,還望鄒老板見諒,其實在下之所以先去審問這個王公子,正是用的擒賊擒王之法,因為無論是在什么時候,只要是對付一群人,倘若一個個挨個進行解決那絕對是一個愚不可及的方法,但是如果你先將矛頭對準這些人中的那個領導者,那么就可以震懾他們這個群體,在下這招亦是如此,先審問那名王公子,再去審問四個人當中心理承受能力最差的那個人,其目的就是為了震懾其他三人尤其是那最不能保守住秘密的一個人,因為一旦這一計起了效果,那么接下來就必然能夠從那個人口中得到些許我們想要的線索,可惜令在下沒有想到的是這些人居然早就料想到了這一步,故意布出假象來迷惑我們。”鄒韜問道:“薛老板您的意思是說,這個領導者另有其人?”千璇點了點頭,道:“的確如此,至少并不是他,甚至還有這樣一種可能,那就是那個領頭羊根本就不在這四個人當中。”
鄒韜道:“就算這個王公子并不是這其中的領頭羊,但是接下來我們還是先拿那個承受能力最為脆弱的一個人開了刀,為什么仍然還是毫無所得?!鼻ц瘬u了搖頭,輕聲嘆了一口氣,道:“實不相瞞,關于這件事情在下難辭其咎,都怪在下一意孤行不肯聽進鄒老板的勸告,這才導致后來的一著不慎滿盤皆輸,鄒老板你說的沒錯,其實這四個人之中保守秘密最為脆弱的一環(huán)就是那名老水手,全怪在下遲疑不決這才中了對方的計策,看來對方真的是算無遺策,不僅料到了在下會先從薄弱的一環(huán)下手,還洞悉到了在下的顧慮之處,因此直接將計就計,讓在下誤以為這李氏才是最不會保守住秘密的那一個人,殊不知實際上卻挑到了一個最難對付的角色身上?!编u韜道:“所以說其實那個最不會保守秘密的人就是老夫所說的那個家伙吧。”千璇搖了搖頭,繼續(xù)道:“非也,鄒老板有所不知,其實這四個人之中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最薄弱的一部分這一說法,一切都是他們偽裝出來的假象罷了,只不過我們選中的李氏恰巧是那些人之中最能夠守住秘密的人而已。”
鄒韜道:“原來如此,但是對后來所發(fā)生的事情老夫依舊不太明白,在我們審問完李氏之后我們一起去見了老夫手下那個老小子,在老夫看來當時他的情緒非常的不穩(wěn)定,而且他的反應與表現(xiàn)看起來并不像是偽裝出來的東西,很顯然他已經(jīng)中了薛老板您的妙計,可是為什么眼看著那個家伙就要將這件事情的真相說出來之時他卻好似把薛老板你的計劃識破一般,突然間一轉態(tài)度,這實在是讓老夫無法理解?!鼻ц^續(x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鄒老板可還記得當時那個老水手曾問過我們一個問題?!编u韜點頭道:“這當然還記得了,那個家伙問我們那劉氏夫婦可曾跟我們說過亂石島,可是薛老板,雖然我們都知道那其余三人根本就沒有向我們透露半點風聲,但是我們本來就是在編謊話,這句話其中難道還另有什么奧秘不成?”千璇笑道:“其實這四人跟那個所謂的亂石島根本就毫不相干,甚至有可能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存在過這么一處地方亦或是組織,那名水手之所以會問我們這么一句話,是因為這正是他們之間用來確定的對方是否已經(jīng)告密的手段?!编u韜聽了這句話,一掌拍在自己的腦門上,十分懊惱的嘆氣道:“哎呀,如此說來,反而是老夫破壞了薛老板的計劃,要不是老夫愚不可及的去接了那句話,現(xiàn)在我們哪里還會陷入這種爛泥潭里進退兩難,該死,真是該死,薛老板您盡管罵老夫好了,這都是老夫自作自受?!鼻ц⑿χ鴦裎康溃骸班u老板此言差矣,就算鄒老板當時沒有去接那句話,在下想那四人也留有其他的手段用來對付我們,況且此番多有勞煩鄒老板,倘若在下再如此咄咄逼人的來責罵鄒老板,豈不是太忘恩負義了,再者說此事主要的責任在于在下,于鄒老板又何錯之有?!?p> 鄒韜道:“薛老板通情達理,老夫自然是感激不盡,只是老夫還有一事不解,不知薛老板可否點明?”千璇道:“鄒老板但說無妨?!编u韜道:“我們最后審問的一個人是那個姓劉的大漢,此人倒是個癡情種子,一聽見自己妻子受難的消息,立刻如坐針氈,雖說他當時還不肯對我們說出這背后的真相,可是在老夫看來若是我們再堅持上一段時間,必定能夠從他的口中得到我們想要的消息,不知當時薛老板為何不肯繼續(xù)審下去呢?”千璇笑道:“因為即便我們再怎么堅持留在那里與那個劉姓大漢糾纏不休,到頭來依舊是一無所得?!编u韜問道:“此話怎講?”千璇接著笑道:“在下且問鄒老板,若是想要保守住一個秘密,怎樣才能做到不為人知呢?!编u韜道:“這個問題倒是并不難解答,恕老夫直言,薛老板您雖說不是江湖人士,但老夫猜測您所效力的朝廷恐怕早就教過您要如何應對這種事情了吧,您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不管他是誰,只要他還是一個活人的話就都存在著開口的可能,這世界上唯有死人才不會告密?!鼻цc了點頭,道:“鄒老板此言不虛,雖說此法太過慘無人道,為有德之士所不齒,然而這殺人滅口之法歷來就被人們所推崇,在當今世上早已見怪不怪了,但是在下還想問鄒老板,雖說這殺人滅口之法的確是一個保密的好辦法,不過倘若不能取走那些知情者的性命或是傷害他們分毫的話,鄒老板又有何良策呢?!编u韜撓了撓頭,道:“這樣的話老夫也想不出什么好手段了,那就只能希望那些知道秘密的人嘴巴閉緊一些了。”千璇笑道:“鄒老板說的一點也沒有錯,但是除了選擇那些守口如瓶的人之外,在下認為這秘密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鄒韜點頭道:“說得對,就算不能殺人滅口,只要是知道的人少,有時候這個秘密也不會被他人發(fā)現(xiàn),只不過這保守秘密之事和那姓劉的大漢之間又會有什么關系呢,”這一次沒等千璇作答,鄒韜自己已經(jīng)醒悟,只見他一拍大腿道:“啊呀,是了,薛老板您的意思是說,那個姓劉的大漢只知道要來殺一個人,但是他對于具體的情況以及殺人動機完全就不知情是嗎?”千璇微笑著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p> 鄒韜疑惑道:“可是這樣的話他又是怎么和其他的幾個人取得聯(lián)系的呢,萬一在這行刺的過程中他與其他幾名刺客產(chǎn)生了誤會豈不是會破壞他們的計劃嗎?”千璇笑道:“鄒老板莫要忘記了,那個姓劉的大漢身邊從始至終都有一個人陪伴其左右?!薄笆抢钍?!”鄒韜脫口而出,千璇微笑著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加之他們夫婦二人伉儷情深,自然是心有靈犀,何況鄒老板不是也曾親眼所見那個姓劉的大漢在聽到自己夫人受難的消息時那種心急火燎的表現(xiàn),從這些方面足以證明這個姓劉的大漢對于那李氏何等關切,由此可見倘若這李氏求他來幫忙殺死一個人,那個姓劉的大漢恐怕也會毫不猶豫的答應?!编u韜道:“原來如此,沒想到這些人的手段居然如此高超,布置何等精密,可惜我們兩個人絞盡腦汁費盡了心思,如今也只能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咯?!闭f完他便不住地搖頭嘆氣。
千璇問道:“難道鄒老板對這個結果心存不滿嗎?”鄒韜想都沒想就回答道:“當然是這樣了?!钡乔ц酉聛碚f的話卻讓氣氛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卻聽見千璇笑道:“在下本以為鄒老板如愿以償?shù)目匆娺@四位同伴逍遙法外后本應很高興才對。”鄒韜聽見這句話以后,登時變了臉色,一張原本黑里透紅的臉變得鐵青,他緊咬著牙齒,不時地發(fā)出輕微的磨牙聲,額頭上滲出了滴滴汗珠,半天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過了許久,鄒韜才勉強做出一個笑容,道:“薛老板您是在開玩笑嗎,老夫覺得這個玩笑并不怎么好笑,還是不要開為妙?!鼻ц嘈Φ溃骸笆乱阎链?,鄒老板還是不愿意舍去這層偽裝嗎,難道是未嘗盡興嗎,在下還以為只要按照鄒老板布置的戲碼走一遍就會讓鄒老板心滿意足呢?!编u韜結巴道:“薛老.....薛老板,您這....您這話是什么意思,老夫怎么聽不明白呢。”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已經(jīng)開始顫抖,倒是臉上還強撐著笑容,只不過那笑容比哭還要難看就是了,似乎這世上總有這么一種人,明明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別人揭穿了秘密,卻仍然不死心非要繼續(xù)揣著明白裝糊涂,只見千璇輕聲嘆了一口氣,道:“鄒老板既然不愿意說,不妨就由在下來替你說出這一切好了,不得不說,在我們審問那另外四人的時候他們之間的配合的確可謂是滴水不漏,而且用到的那些手段也不得不讓人佩服,但是那些只不過都是偽裝罷了,方才在下和鄒老板所說的那些手法其實都是鄒老板與你的同伴想要讓在下想到的東西,你們想要將在下的注意力引向其他的地方,好借此來脫身,這個計劃本身可以說是無懈可擊,只不過很可惜的一點是,在下基本上不會相信任何人,所以當我們在審問那四個人的時候在下其實也在偷偷地觀察著鄒老板你的一舉一動。”鄒韜勉強地笑道:“老夫的舉動,難道老夫還給他們通風報信了不成,可是薛老板您別忘了,在您審問那四個人的過程中老夫總共才說過兩句話,難道這兩句話里面有什么暗號嗎?”千璇笑道:“那兩句話本身并沒有什么問題,真正讓在下感到不對勁的地方,其實是這個?!闭f完,只見千璇伸出一只手作捋須的動作,鄒韜看到千璇做出這個動作,只覺心頭一震,微微張開嘴巴想要繼續(xù)為自己辯解,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見鄒韜不說話,千璇便接著道:“一開始的時候在下倒對此并不在意,以為那不過是鄒老板你的個人習慣而已,但是當我們把這四個人依次審問過之后,在下的便不得不對此心存疑慮,你在審問那四人時一直在做這個動作,但是為什么在我們離開關著那些人的房間后你就立刻不再做這個舉動,這是疑點之一,尤其是在我們審問那名老水手之時,那個時候他的狀況明顯非常不穩(wěn)定,雖然說他的確可以依靠假問題來判斷在下所說的話是真是假,但是為什么他的情緒也同之前判若兩人,在那一瞬間就穩(wěn)定了下來,在下若是沒有記錯的話,那個時后鄒老板也在做這個動作,之后在審問那個姓劉的漢子時亦是如此,為什么他們的情緒在鄒老板做出這個舉動后就立即穩(wěn)定了下來,這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若是在下沒有猜錯的話,那正是因為鄒老板所做的這個動作根本就不是習慣而為之,而是在這些人之中傳遞信號的標志?!编u韜見千璇已經(jīng)識破了自己的計策,此時也就不再繼續(xù)偽裝下去,而是微笑著看向千璇,緩緩鼓掌道:“不愧是薛老板,看來朝廷的酒囊飯袋里也有些真本事的人啊,佩服佩服,可是就算你知道了這一切,又能做什么呢,接下來是不是還要讓我們這些殺人的兇手償命呢?”千璇搖了搖頭,笑道:“在下向來都不怎么認同以殺止殺這個觀點,只不過做了錯事理應受到相應的懲罰,鄒老板以為如何?!?p> 鄒韜嘆氣道:“誒呀,事到如今,就真的沒有挽回的余地了嗎?”千璇道:“對于這一點在下想鄒老板同在下都早已心知肚明,多說無益,鄒老板,請吧。”鄒韜瞇起了雙眼看向千璇,道:“看這個架勢薛老板是誠心想要和老夫動手啊,老夫知道,你的身手不錯,單打獨斗的話老夫必敗無疑,只不過......”說到這里鄒韜突然停頓了一下,臉上露出了一副得意的笑容,就聽見他接著道:“只不過呀,老夫可不會與薛老板單打獨斗?!痹捯魟偮?,千璇只聽見身后傳來一陣風聲,他急忙伸出一只腳的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隨后整個人翻身往空中躍起躲過了這一襲擊,緊接著他便浮空變換身形,直朝著船上的桅桿飛去,接著竟如同一根稻草一般輕飄飄地落在了本就不怎么結實的桅桿上面,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桅桿下立刻發(fā)出了贊嘆聲:“好身法!”千璇仔細地向下方看去,原來是那王公子,看起來剛才就是他從背后襲擊自己,他本應該被關在船艙里,此時卻不知為何出現(xiàn)在了甲板上,倘若他在這里出現(xiàn),那么證明......正在千璇思索的時候,甲板上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千璇循著聲音的方向望去,果然就是那另外的三個人,看起來鄒韜早就料想到了會有這一幕,所以他在和千璇見面之間就已經(jīng)先把這四個人放了出來,只不過有一點令千璇感到疑惑不解,那就是當另外三個人來到甲板上的時候,他們不知為何竟然將一口棺材也帶了上來。
此時鄒韜率先發(fā)話道:“請薛老板不妨先下來一敘如何?!鼻ц髦来藭r敵眾我寡,自己下去之后很有可能遭到這些人群起而攻之,然而他卻毫不猶豫地從桅桿上躍起,隨后便降落在了甲板上,落地無聲。鄒韜倒是沒有想到千璇竟然會如此爽快的答應,愣了一下,心中暗暗贊道:此人倒是有些膽量,只見他用一種很和藹的語調,微笑道:“有一句老話說的好,叫做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如今擺在薛老板面前的可不止四只手,就是面對這樣的局面薛老板還要一意孤行嗎?”千璇亦笑道:“也許在下就是這么一個固執(zhí)己見的人,鄒老板或許會認為在下不可理喻,但是不論諸位怎么看待,我始終還是那句話,做了錯事就應當受到相應的懲罰?!甭牭酱搜裕莻€老水手首先安耐不住,破口大罵道:“混賬東西,死到臨頭還敢這么囂張,你的本事我們先前也見識過,無非就是那種程度罷了,你真以為能夠對付得了我們所有人嗎,告訴你,要不是老大說了不準對你動手,老子早就親手把你剁成肉泥了.......”他越罵越起勁,用的詞匯也是愈來愈不堪入耳,然而千璇絲毫沒有因為這些污言穢語對其怒目而視,反倒微笑著看向對方,不過有人卻先忍不住了,只見鄒韜緩緩地轉過頭去,掃了那老水手一眼,突然他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竟然瞬間閃到了老水手的面前,“啪”的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對方的臉上,登時在那個老水手的臉上留下了一個鮮紅的掌印,他打人的動作極其迅速,以至于在場的人只能看見殘影飄過,就聽見鄒韜呵斥道:“登不得臺面的東西,此人可是一名義士,士可殺不可辱,你這家伙如此用言語來羞辱他,就連老夫也忍無可忍,還不快給老夫滾到一邊去。”那老水手唯唯連聲地退到了一邊的角落,千璇笑道:“鄒老板真乃老當益壯,方才那一招竟如此迅捷,讓在下自愧不如?!编u韜拱手賠禮道:“實屬慚愧,薛老板,讓你見笑了,下面的人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莫要和他計較?!鼻ц⑿Φ溃骸盁o妨無妨,這位水手大哥只不過是在和在下開一個小玩笑而已,鄒老板莫要為此大動肝火傷了和氣,此外,在下心中一直存有一個疑惑想要請教鄒老板,不知鄒老板意下如何?!编u韜道:“若是可以告訴薛老板的問題,老夫自然知無不答?!?p> 千璇道:“鄒老板如此爽快,果真是性情中人,在下想要問鄒老板,正如這位水手大哥方才所說的那樣,既然這艘船上除了在下與那個‘錢老先生’以外都是你們的人手,為什么你們不在一開始就動手殺了在下呢?”聽了這個問題后,鄒韜居然仰天大笑起來,他笑的很開心,甚至都有些上氣不接下氣,過了好久他才止住了笑聲,但是臉上還掛著笑意,他此刻看千璇的眼神倒像是長輩看著天真的孩童那樣,似乎是在說千璇的這個問題太過幼稚,只見他道:“這個問題很有意思,看起來薛老板是把我們當做嗜血成性的殺手了,有一句話叫做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但是到了我們這里,卻要改成當局者清旁觀者迷了,薛老板你是一個旁觀者,自然不懂這其中的原因了?!鼻ц溃骸凹热蝗绱耍恢u老板可否也讓在下這個旁觀者了解到此事的緣由呢。”鄒韜道:“這其中緣由倒是告訴薛老板你也無妨,正如你所說的那樣,這艘船上除了你以外,其他的人都是為了同樣一個目的才聚集到了這里......”說到這里他忽然停頓下來,看向千璇,千璇會意道:“那就是為了殺死那個‘錢老先生’?!编u韜點頭道:“正是如此,只不過那個家伙并不是什么‘老先生’,而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畜生’,此人的真名叫做陸周庭,是一個天字號的大混蛋,他看起來人模狗樣的還像是個人,但是實際上卻是個十惡不赦的惡徒,背地里造下了不知有多少孽,他勾結官府目無法紀,強占他人田產(chǎn),使那些勤勞樸實的百姓失去生存的基本,被迫背井離鄉(xiāng)遠離他們世代生存的土地,這期間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遷徙的路上,他平日里凈做一些欺男霸女之事,慫恿手下的惡徒強行將無辜的路人打殘,只是為了圖個樂子,他又暗設私窯,多少良家婦女以及那些未出閣的黃花閨女被逼良為娼,他還販賣人口,強行將無辜的婦女和兒童擄走去賣給北邊的韃子來做奴隸,不僅如此他在做生意上也是毫無誠信,栽贓陷害不知搞垮了多少其他的商家,害得人家最后是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他雖沒有直接殺人,但是他做下的這一切可是比殺人誅心還要惡毒啊,所以我們就要替天行道,在一個月前我等便找上門去,殺了這個混賬一家上下不論婦孺,他手下的那些狗仗人勢的惡徒也被我們全部收拾,唯獨沒想到這家伙居然有兩下子本事,不曾想當時竟會讓他逃走,從那個時候起我們便一直在追捕這個家伙,終于在今天結果了他的狗命,唯一令我們沒有想到的是,居然會有外人卷入這場事件,我們殺那陸周庭是為了替天行道,旁人與此事并無瓜葛,因此我們絕不能對無辜的人動手,所以老夫才布置了這個局,為的就是希望薛老板你能夠因為審問無果而放棄,我們也就當無事發(fā)生,今后就此別過,未曾想到薛老板竟如此神機妙算,看破了這布置的一切,老夫深感佩服?!?p> 千璇道:“在下何德何能,鄒老板這佩服二字在下可承受不起,只不過恕在下冒昧直言,鄒老板與諸位的行事手法,未免也太過殘暴,在下實在是不敢茍同。”鄒韜冷笑道:“怎么,難不成薛老板認為這樣的惡徒還有資格茍活于天地之間嗎?”千璇道:“他的確是罪大惡極,但是不論是你還是我亦或者是這世上的其他什么人,都沒有資格隨意去奪走他人的性命?!编u韜反問道:“那么請問薛老板,若是這陸周庭的命都要算是一條人命的話,那些被他害得生不如死以及被間接害死的人又要怎么算?”千璇輕聲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我當然知道他欠下了累累血債,也并不想替他辯護什么,只是即便他罪無可赦,也不應該是由你們來動手,而是應該交由比任何一個人都更有資格的地方來審判?!编u韜冷笑一聲,道:“把他交給官府嗎,老夫剛才就跟薛老板說過吧,這家伙和官府之間相互勾結著,即使你把他送入大牢,過不了幾天他還是會完好無損的從那里走出來,而等他出來以后,不知道又會有多少人要遭受他的迫害,難道這樣薛老板就心滿意足了嗎?”千璇道:“在下當然不是那個意思,只是鄒老板你們做事實在是太過極端了,就算要懲罰惡人,又何必傷及無辜呢?”鄒韜饒有興趣地看向千璇道:“哦,老夫倒想聽聽,我們是如何傷及無辜了。”千璇道:“你們殺死這個陸周庭,可以說是為了懲惡揚善,但是你們又何必將他全家上下一并殺死呢?”鄒韜笑道:“怎么,難不成薛老板認為那些為虎作倀的惡奴就不該殺死嗎,老夫可以負責任的告訴薛老板,這個陸周庭做的壞事多半是由那些惡徒實行的?!鼻ц溃骸霸谙虏⒉皇窃谕锵Т巳嘶蚴谴巳说膸蛢?,在下所謂的無辜之人指的是此人家中的婦孺老幼,這些人難道也同這陸周庭一樣罪大惡極嗎,鄒老板為什么在面對這些人的時候也不肯饒其一條性命。”鄒韜道:“這一點薛老板有所不知,這陸周庭的家眷雖然沒有直接做過什么壞事,但皆是一些粗鄙下流、自私自利之人,怪不得有一句俗語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而且雖說他們沒有直接參與陸周庭所做的那些惡事,不過陸周庭所做的每一件惡事他們都看在眼里,卻又默不作聲,任由其禍害他人,此等不仁不義之人,就活該受到這樣懲罰?!?p> 千璇輕聲嘆了一口氣,道:“他們的確有罪,不過罪不至死?!编u韜立刻反駁道:“老夫倒認為,這種鐵石心腸縱由壞人作惡,對他人遭遇冷眼旁觀的家伙是死有余辜。”千璇道:“做錯了事的確理應受到相應的懲罰,但是那應該是相應的懲罰,而不是肆意報復,倘若人人都私設公堂,每個人只聽信自己心中的道義,這來之不易的太平之世最終將會蕩然無存?!边@個時候還沒等鄒韜開口,那個王公子倒先開口道:“所以說,薛老板這是要來說服我們認同你的觀點嗎?”千璇笑道:“閣下誤會了,在下并不是想要強詞奪理非得分出個孰是孰非,諸位沒有錯,在下亦沒有錯,諸位所行為的是義,在下所做的一切亦是為了義,只不過諸位追求的義,與在下所守之義不同罷了?!蹦峭豕舆€想要繼續(xù)與千璇爭論,卻被鄒韜一個手勢給制止住了,只見鄒韜緩緩開口道:“已經(jīng)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