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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歲月不回頭

第59章:學習小組(四)

唯有歲月不回頭 古都涼夏 2754 2023-08-29 16:40:23

  蕭梓舟并不在理科樓實驗室,而在行政樓。

  校學生會的主席團換屆競選演講剛剛結束,他是參選人中唯一的大一學生。他對自己的表現(xiàn)很滿意,不僅針對這一場演講,而是這個學期以來他在學業(yè)與學生組織中的表現(xiàn)。校學生會主席團每年年末有一次換屆選舉,一般情況下是研究生交棒給本科生,或者大四交棒給大三。但蕭梓舟僅僅用一個學期的時間變成為候選人。不出意外,他將成為幺幺為數(shù)不多的在大一便進入主席團的人,也將在大二換屆中榮升主席。

  蕭梓舟沒有事先告訴沈依喬競選之事,二人約定地點在實驗室,從行政樓走過去還有一段路,蕭梓舟加快了腳步。首都的冬天,嚴寒刺骨,但校園里陽光燦爛,一切都顯得格外明亮。

  平日里,沈依喬在等待時總是不停向遠處張望,總是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蕭梓舟,大老遠便招手??山裉?,蕭梓舟見到沈依喬時,她低著頭來回踱步。直到蕭梓舟走近,依喬才突然回過神來,說:“呀!你來啦!你從哪兒來?”

  依喬的臉色有點灰。

  “從學生會。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

  沈依喬知道自己是個心思掛臉上的人,更知道蕭梓舟直覺敏銳,對他絲毫無法隱瞞。但她不知道該怎么表達——實話實說自己被吳蜜傷了自尊嗎?這會不會顯得自己很嬌氣?如果不能說實話,那就干脆不說,可是不說便是假,便是她自己不真實,依喬更無法接受——如果我真的嬌氣,那就嬌氣吧!依喬想著,于是將方才圖書館前遇到吳蜜與丁青陽的過程全盤托出。

  蕭梓舟聽完松了口氣,說:“我以為是出了什么大事。謝天謝地!丁青陽住我隔壁,我之前在宿舍樓下見過吳蜜?!?p>  蕭梓舟說話間臉上帶著一絲隱約的笑意,以沈依喬對他的了解,只有出現(xiàn)一些平日里沒有的好事、大事,蕭梓舟才會有這般輕松又真實的神情,便問:“你從學生會來,有什么好消息?”

  “我加入主席團了,即日生效。”

  沈依喬揚起的臉也展開了笑顏,她的眼睛里帶著欽慕、愛意和自豪,伸出雙手勾住了蕭梓舟的脖子,說:“真棒!”

  “你期末考試準備得怎么樣?”

  “按部就班,沒有顧慮。”

  “那這樣吧,快放假了,我們約丁青陽和吳蜜一起,叫上常思君和袁志成。大家是老鄉(xiāng),物理距離這么近,但卻沒好好聚一次,精神距離太遠了?!?p>  沈依喬問:“為什么要這么主動?”

  “先發(fā)制人。”蕭梓舟像是在開玩笑,摸了摸沈依喬的頭。

  “先不說遠的,今晚我要為你慶祝?!?p>  “行,你定?!?p>  “北門小酒館,中文系一個學姐開的,晚上去那兒,我請客!中午……你請客,吃你們理科食堂吧!”

  理科食堂離實驗室不遠。今日食品工程系在此“首發(fā)”自制酸奶新品和無面粉蛋糕,人頭攢動,好不熱鬧。“自研新品首發(fā)”是理科食堂的常態(tài),首發(fā)品皆免費。入學一個學期,依喬不知不覺長胖了五斤。

  另一邊,沈若喬也要吃午飯了。她人生第一次在農(nóng)民工的隊伍中,站著吃完了一頓盒飯。

  售票處的窗子很小,四四方方簡直只是個通道。買票的長隊緩慢地向窗口蠕動,若喬透過窗口,只能看到里面的黑暗里有一只手揮來舞去,一會從窗外拿走幾張鈔票,一會兒從窗里送出幾張粉色的車票。

  若喬在內心感慨:這不知是誰操作的機械運動,竟構成了她兩天來全部的所思所想。

  如樂檸所料,十一點半,在距離他們約三十米的地方,售票處的小窗被那只手“啪”地關上了。站在窗前的是位大爺,他黝黑粗糙的左手捏著兩張紅壹佰鈔票,剛剛伸出,便伴著那“啪”的一聲縮了回來。

  若喬環(huán)顧前后,農(nóng)民工大爺大叔和兄弟們直接席地而坐,并無去意。她見隋然有些站不動了,說:“坐下休息會吧,臟不到哪兒去。你們要吃飯嗎?”

  “我確實餓了?!彼迦粐@了口氣說。

  若喬強裝微笑,向前面的大哥打聽附近的吃食。大哥很熱情,用一口北方話指著不遠處一幢外機構已經(jīng)搭建好的樓,說那兒有盒飯攤點,他們每天中午都在那里打飯。

  于是若喬、樂檸和冬哥一起去打飯。

  盒飯攤點是三輛三輪車,上面用木板搭成了臺面,上面放著十多個巨大的長方形不銹鋼菜盆,除了兩三個素菜盆,其余里面均盛放著棕褐色的、難以辨認具體是什么的菜,油光閃閃。

  “一大葷一小葷兩素菜十塊;兩大葷一小葷兩素菜十五,湯自己舀。”攤點老板是位四十歲左右的婦女,皮膚像她主營的菜一樣,也是棕褐色泛油光,只是面頰上多了一些紅色的斑。若喬向她問價錢,她一邊收錢,一邊忙著向白色一次性泡沫飯盒里打菜,快速地回答,沒看若喬一眼。

  饑餓感已經(jīng)沒有了,但若喬又覺得不得不吃,否則下午可能沒有體力堅持到勝利買票的那一刻。混沌不清的飯菜隔著飯盒在她手中散發(fā)著溫熱,空氣中飄著一股酸味。她站在長隊中,盡可能挑出可辨認的菜和肉,一口一口,完成任務一般地咽到肚里。樂檸和隋然胃口小,兩人分一盒。冬哥和他的室友在前面邊吃邊聊,很是開心。如果不是一起買的飯,若喬真難以相信自己和他們吃的是相同的東西。

  給若喬指路的大哥提了一個熱水壺走回隊伍,竟還帶了幾個一次性杯子,招呼學生們喝熱水。

  若喬接下來所有的動力都來自這杯熱水。

  下午三點,陽光不再溫暖,海邊的風更大了。若喬一行人終于如愿拿到了車票,上面寫著東港與省城,寫著學生票的價錢,寫著若喬的歸期。兩天以來,曠課、找路,不安、不適,全都交付在這張淡藍色的小紙片上。若喬把它小心翼翼地放進錢包,再放進書包,似乎這樣就能萬無一失。

  返程公交車停在學校正門口,天已經(jīng)黑了。若喬、樂檸和隋然覺得今天再無力氣去圖書館看書,便一起在食堂吃了晚飯,早早地回到了宿舍。

  若喬剛一開門,便看見李心悅對著客廳的鏡子扭腰跳舞,歡呼雀躍,看見若喬,顧不得她一臉風塵,直接給她一個大擁抱,然后說:“耶耶耶!回東北的機票被我給搶到啦!雖然是全價,但是想到只要花三個小時直接飛回家,別提有多爽啦!”

  賈嬌儀在一旁撇了撇嘴,問:“你們買到票了?”

  李心悅松開若喬,說:“呀,你們跑去火車站買票啦?”

  賈嬌儀問李心悅:“我收拾好了,你也扭半天了,還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李心悅說:“走走走!”

  二人出門。

  若喬走進房間,此時康莊剛剛吹好頭發(fā),說:“買到了?”

  若喬有氣無力,說:“嗯。才七點,你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早?”

  “我下午趁你們不在,回來洗個頭。這樣不耽誤你們晚上洗澡。”康莊開始收拾書。

  “你還要再去圖書館?”

  “對?!?p>  “你確定不回家了?”

  “不回了。我家比隋然家更遠,坐火車要花三十五個小時,翻山越嶺的,耽誤時間,另外來回車票加在一起要四五百。下學期東港市有插班生考試,我想利用寒假時間在學校多看看書,好好準備?!?p>  插班生考試由東港幾所名校聯(lián)合主辦,是東港二類高校學生的跳板。大一新生如果對自己所在學校不滿意,可以在第二學期參加插班生考試,成績優(yōu)秀者可被選拔進入一流學校的特定專業(yè),以數(shù)學、物理和計算機為主,選拔考試難度極大。近幾年參加插班生考試的學生越來越多,以至于在東港已經(jīng)形成了一整套教輔體系,一些教培機構在這一機制中收入頗豐。

  寒假不回家意味著要在幾乎空無一人的學校里過年——若喬很難想象。

  若喬知道自己要強,人群中總想當最耀眼、最優(yōu)秀的那一個。之前在宜田七中學理科,天賦限制了她做不到,她總想,到了這個二類學校,身邊的人不再是鳳毛麟角,不再臥虎藏龍,她總該能做到。但是,她發(fā)現(xiàn)邊界仍然存在——康莊就是她的邊界??登f身上的一些品質,她沈依喬就算再怎么自律也達不成——專注、安于寂寞、能吃苦、肯鉆研。

  若喬也知道自己容易羨慕別人,總是拿別人的成績要求自己,讓自己緊繃和焦慮。但面對康莊,她卻完全能置身事外地接受對方的一切卓越。她真心佩服康莊,祝??登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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