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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絲漸霜染

第十四章 清明(四)

青絲漸霜染 彼岸有花兮 4117 2020-07-16 23:32:22

  “每年清明到此處找,你準(zhǔn)會在。”

  不知是誰的一聲輕笑,打破了沉寂的時間。

  一身玄色長袍的中年男子跪坐在墓前,聞其聲,緩緩睜開雙眼,目光渾濁的看著他,“尊首說笑了,屬下不在此處,還能去哪里?”

  “別,我可是聽說,你要去群英會,近兩日便要動身了,今日本尊心情上佳,特來問候一下屬下?!?p>  中年男子沉默的閉上眼睛,“尊首大人,在下意已決?!?p>  “本尊又沒說要攔著你,不讓你去,我只是來為你送行的?!?p>  “多謝成全?!?p>  那人用衣擺掃了掃石頭上的灰,然后坐下,面朝相中年男子,眼睛卻飄忽不定的四處看。

  “只是不知,你執(zhí)意前去,到底是為了你那亡妻,還是為了離光劍呢?”

  他的目光終于落在了中年男子的身上。剎間,殺氣將中年男子包圍,仿佛以他為中心,四周都是指向他的劍,劍上的寒光反過,倒映出那人的雙眼。

  “不聽話的屬下,該罰;覬覦不該覬覦的東西,該殺?!彼淅涞耐铝司?,天生一雙淡紫色的眸子,眼睛狹長,像極了狐貍的眼睛。

  玄衣中年男子仿佛司空見慣一般,揮了揮衣袖,“難道,尊首大人此來,不是要與肆某一同前去的嗎?”

  那人靜止了1秒,緩緩露出一個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

  “一定是,為了她吧?!敝心昴凶痈袊@道。

  他的眼眸黯了黯,“不是。”

  點到為止,沒有繼續(xù)追問,沒頭沒腦的說了句,“明日便是清明了?!?p>  他的眼眸更加暗沉,輕輕“嗯”一聲,而后,再度歸于平靜。

  ————————————

  清明最重要的活動便是掃墓祭祖,寄托哀思了,想那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冷冷清清還不能生活,便覺清明是陰郁的,是哀戚的。

  倘若你這樣想,真是大錯特錯了。

  “……遠山如黛,碧林青楤,愿攜紅酥手,踏春賞景?!睗M屋墨香,隨地便是一幅水墨畫,落下最后一筆,少年滿心歡喜的將信箋疊好。

  “謝二公子?!彼觳恢螘r倚著門框,看著他拿著信箋傻笑。

  謝書錦瞬間將信箋藏入衣袖。

  “嗯,懂了?!彼禳c點頭,“你先把攢了一箱子的書信送出去了再寫,信箋紙還夠嗎,看你仍了一地,想必是不夠了,屬下這就去給公子買?!?p>  “等等!”

  “幫,幫,幫……”少年憋紅了臉,支支吾吾半天才說處完整的話,“幫我送信!”

  “就算送到也是不可能去的,花箋小姐病了。”怕他不信,又補上一句,“花家大小姐說的。”

  袖中的信件如花瓣一般委落在地,謝書錦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既如此……那便算了?!?p>  謝書錦一臉落寞的撿起信,拍了拍上面的灰塵,小心翼翼放在桌案上。

  “今日清明。”霜天又開口。

  “知道啊?!?p>  “老爺夫人今日要去花家拜訪,二公子若再晚一刻,他們便要出發(fā)了?!?p>  地上的水墨紙團被一掃而空,原是謝時至的疾步而去帶起了一陣風(fēng),霜天正要功成身退之時,謝書錦又慌慌張張跑了回來,小心的拿起桌案的信箋放入袖中。

  本以為是他發(fā)現(xiàn)了自己袖口上染了墨漬和手上的未干的墨痕才折回來。

  “霜天,今日是清明節(jié)給你放假!記得出去玩啊?!?p>  出去玩,去哪里?

  霜天突然茫然了,她不知道。自來到潞州城之后,除了去老板姐姐那處便是跟著謝書錦,偶有幾次去過蒔花館……這樣一想,便覺得自己過的十分無趣。

  就著臺階坐了下來。

  好像沒有什么能提得起興趣的去處了,好想念我以前臨山傍水的破茅屋,至少隱于山林悠游自在,也不至于呆在此地,看這四方的天,當(dāng)初就不該信了那江湖騙子,來到此地尋找與我記憶有關(guān)的,對我來說重要的人。

  青山綠水……這么想來,突然有點想去那天遇到謝時至的那片林子。

  那天的對話忘的七七八八,唯獨那句,她記得十分清楚。

  “不要在這林子里亂走,會出不去的?!?p>  他的語氣不似玩笑,再說的直白一點,就是威脅,威脅我嗎?不對吧……我什么都不知道,為什么要威脅我,不說不是更好嗎?所以這話,不是對我說的!

  老板姐姐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會去那里試探謝時至,那我……

  “霜天,我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什么事?”

  “找個時間,去看看那林子藏著什么古怪?!?p>  她騰的一下站起,腦海里又有了新的回放:

  “為什么是我?”

  “因為,只有你可以。”

  這句話好奇怪,也罷,不想這么多了,出發(fā)!

  “小姐小姐!”

  小丫頭興沖沖的跑進房門卻發(fā)現(xiàn)那本該臥病在床的小姐不知去向。小丫頭腦袋機靈,拿起衣架子上的披風(fēng)向園中跑去,果不其然,花箋正端坐在再石桌旁,捧著一卷詩經(jīng)。

  沒由來的身上被披風(fēng)蓋上,手中的書驟然掉落。

  “怪我沒輕沒重的,嚇著小姐了?!?p>  花箋搖搖頭,接過她遞來的書,另一只手輕輕拉了拉婢女的手,示意跪在地上的婢女起身。

  “小姐,前廳來客人了?!?p>  “什么人?”

  “是謝家的老爺夫人和謝二公子。”

  花箋放下書起身,朝著前廳的方向走去,許是走的急了些,一下子踩到了裙擺,趔趄了兩步,被小丫頭扶住。

  “小姐小心些。”

  “小姐可是要去前廳?”

  花箋不答。

  “老爺還說了,小姐你身體不適,就不必去了?!?p>  原是不必的。

  “外頭風(fēng)大,小姐還是先回房吧。”

  花箋回頭看了一眼放在石桌上的書,書頁飄飛,淹沒了她剛才看的那一頁。

  想來,是不必拿了。

  小丫頭輕手輕腳的合上門,想起了花箋先前回頭看那本書的暗沉的眼神,十分好奇的走過去,撥開翻飛的書頁。

  小丫頭雖然從小跟著花箋識得了幾個字,那篇詩文的開頭兩句是這樣寫道: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p>  小丫頭念到第二句后面就不念了,把書合上放好,準(zhǔn)備去前廳伺候客人。

  “原來她看的是《淇奧》啊,阿箋如今也有了思慕的君子,真是欣慰啊,我說,謝二公子,你在這邊看了半天,就沒有上去打個招呼?”

  謝書錦忽然被提到名字,左右環(huán)顧卻不見人,抬頭一看,只見那花繁一手拿著柳枝,端端正正的坐在樹上。

  被人捅破了心事,少年滿面通紅,正要逃走,又被喊了回來。

  “等等,你既然來了,給本小姐幫個忙再走?!?p>  “什么忙?”

  “阿箋染了風(fēng)寒病著,我想給她扎個秋千,給她解解悶兒,然后就把這柳枝掛在那門上?!?p>  謝書錦走過來繞道樹后,給花繁扔繩子。

  “你這……算了,我自己下來拉繩子,你把剩余的地方綁結(jié)實就行了?!?p>  “好?!?p>  “二公子今天準(zhǔn)備去哪里玩吶?”

  “本想邀人一同踏青去,可惜她身體不舒服,去不了了?!?p>  “往常二公子晚間可是去蒔花館的,今兒也如此嗎?”花繁一邊跟他嘮,所有的活兒也沒停下。

  總感覺有些不對,卻說不上哪里不對,還是據(jù)實回答道:“許久未去夜市了,想去逛逛。”

  這謝書錦莫不是轉(zhuǎn)了性子,風(fēng)流公子要從良?我本想著去蒔花館,奈何他還沒回來,去了也是無聊。

  “繁姐,花箋她是怎么了?”

  “是我的疏忽,阿箋小時候生了一場大病,病根就這么落下了,近年來雖養(yǎng)好了些,但身體還是很孱弱。”

  “原是如此,秋千扎完了,那……我就先去前廳了,估摸著時間,爹娘也快走了?!?p>  “慢走不送啦。”

  咦?這里,怎么有個信箋?花繁從地上將它撿起。

  不用想,肯定是謝書錦落下的,他先前就是躲在這里。

  這還真是兩個傻子。一個嬌羞矜持不肯坦誠相告,一個自認(rèn)為配不上將情感隱藏,從小到大我都在給這倆操心,這么多年都沒能互相告白,這一定是我當(dāng)紅娘最失敗的一次。

  罷了,聽天由命吧。

  花繁攤開詩經(jīng)翻到《淇奧》的那一頁,把這信件夾在這一頁,拿著書和柳枝走向花箋的閨房。

  與此同時,霜天已經(jīng)來到了那片林子。

  她向住在這一帶的人們粗略的了解了一下,這片林子被叫做“吃人林”,進入這片林子的人都會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一個人能從活著從里面走出來,什么這林子里有鬼啊,吃人的野獸啊,半夜三更還有慘叫聲,地上總有血跡什么的,更離譜的說是樹成了精怪把人給吃了,也難怪這林子如此茂密。

  她站在林子外面猶豫了一秒,然后一腳踏入。

  ……嗯,你是要問我感想嗎?這,不就是一片普通的樹林嗎?

  林間風(fēng)尤盛。

  果不其然,她走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自己迷路了。

  慘……她環(huán)顧四周,周圍一模一樣,標(biāo)了記號也無用,還是在打轉(zhuǎn),根本繞不出。仿佛走進了一個奇怪的圈子,也像一條怎么都走不到盡頭的路,都說自然風(fēng)光一步一換景,如此看來,這一整片林子可能是某人擺的一個陣法,唯有找到陣眼破壞掉才出的去了。

  對了,澄清一點,那地上的不是血,是曼珠沙華。

  風(fēng)聲好像變大了。老板姐姐那句林間風(fēng)尤盛怕是說的如此吧。

  半個時辰過去了,這樣走下去,何時是盡頭啊,這該死風(fēng)聲,聽的我耳朵都不好使了。

  只是感覺走不到盡頭,沒有村民說的那么可怕,不過這種永遠循環(huán)無法停下的感覺,也是細思極恐。

  “只有你可以?!彼煊窒肫鹆诉@句話。

  為什么只有我可以?

  出口早就忘記了在哪里,只有硬著頭皮走下去,除了風(fēng)聲夾雜著鳥叫聲,陽光也是洋洋灑灑的,看起來夢幻而美好,這明明是一片在普通不過的樹林,一點也不像別人說的那么陰森恐怖。

  可是都是在此地生活了許久的人們話,教我不得不信啊,這是大眾的統(tǒng)一認(rèn)知觀念,盡管對這林子的描述和實際完全搭不上邊。

  好累啊,閉會兒眼睛。

  嘩啦嘩啦……嘩啦嘩啦……

  她蒙的睜開眼睛。沒有聽錯,是流水的聲音!

  流水,來有源頭去有盡頭,也就是說,跟著流水相反的方向走就可以出去啦!

  她又發(fā)現(xiàn),風(fēng)聲似乎是固定的,雖然聽到它時而大時而小。她往左走,風(fēng)聲越來越小,然后她往右走,風(fēng)聲就越來越大。

  那么,眼前有兩條路,一條向著風(fēng)聲大的方向走,一條是向著風(fēng)聲小的方向走。難道一條是出去的路一條是繼續(xù)前進的路嗎?

  若現(xiàn)在出去,必然會再度陷入那條永無止境的長路,一定也會像進來的所有人一樣迷失,最后消失得無影無蹤,而這片林子本身,就是一個怪圈,無論退或進,最后的結(jié)局不過都是對和錯。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她選了風(fēng)聲大的方向,大概是走了兩個時辰,幸而流水的聲音不再是隱隱綽綽的了,可是有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離水的聲音越近,一路上的曼珠沙華也越來越多。

  傳說曼珠沙華生長于陰司,黃泉路上的接引花,那對應(yīng)起來,河流應(yīng)該就是三途河,那河上……

  還真的有橋!

  她猶豫了。

  一此為引,過奈何橋后便踏入了新的輪回,能過橋的人,只能是喝了孟婆湯的人。那,要想通過此橋,一定是要滿足一個條件的。

  “只有你可以?!?p>  她恍然驚悟。

  無可奈何,無可奈何,別無他路,只有過橋,滿足條件可以到達新的地方,不滿足的話,會接受管理這里的人的懲罰,然后,把他丟出去,直接丟到林子以外的地方。

  回去老板姐姐要給我加工錢來撫慰我受傷的心靈!

  還真的沒事,哇,橋下有好多魚!這些魚都好漂亮啊!前方有個臺子,想必是“望鄉(xiāng)臺”了。

  她站上去,一簇一簇的繁花映入眼底。這不就是上次去玩的桃花林嗎?繼續(xù)往前走,風(fēng)聲越來越小,周圍越來越安靜,樹也漸漸的變少了,變的亮倘了起來,曼珠沙華幾乎漫山遍野,艷紅色為陽光添了一抹奇異。

  前面沒路了!她連忙跑步前進,一看,瞬間傻了眼。

  ”

彼岸有花兮

我真的不是和清明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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