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巷內(nèi),一間屋子將閑散人等全部清場,暗哨守在外圍隱秘處,溫酒熱茶沏好盛在同一個桌上不同的壺中,桌前只坐了四個人。這次侯圣驍和莫孤星直接將真實身份亮了出來,為了找螢燭探兩個護法的底。
螢燭倒了兩盞酒和兩杯茶,把酒推給莫孤星和自己,茶分別放在侯圣驍和霍心云面前。侯圣驍端起茶杯輕輕嗅了嗅,見霍心云輕呷了一口茶,目光不善得斜了眼螢燭。
螢燭沒看見一樣品味著熱酒,待酒喝凈后自己端起酒壺添上,邊倒酒邊說:“你們可知道要打聽的人是什么身份?”
“挺感興趣的。”侯圣驍說道。
“看看這個?!蔽灎T拿出一個青銅印放在桌上,“好不容易搞到的,我在暗地出五百兩黃金買她的人頭?!?p> 銅鑄的印下刻著四個字,寫了白醴潔和一個不像是字的字,想來是她自己編造的身份符號。
“白……什么潔?”霍心云不認識了。
“和‘禮物’的‘禮’同音。”侯圣驍說。
“這個人的禮物不是那么好收的?!蔽灎T幽幽的說。
“‘醴’的意思是甜酒。”莫孤星說,“她送了你一盞甜酒,卻不知道這甜酒的背后藏著什么。”
“簕殄里擁有籌碼最多且未知的人,居然會選擇在對手面前把籌碼亮出來?!焙钍ヲ斆掳驼f,“黃鼠狼給雞拜年呢?”
“千萬不要小看白醴潔。”螢燭說,“一個能比我更妖艷的老妖精,具有狠毒和心機,在她手里,你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p> “這話我聽到第二遍了,具體說說,”侯圣驍說,“比如……你為什么這么想殺她?”
“我且問你,太守和知縣誰家的官職大?”螢燭笑了笑,又為自己和莫孤星倒上酒說。
“太守那是知府,自然是太守的官職更大?!?p> “一個縣令的妾,突然就飛升到太守的妻,你猜期間發(fā)生了什么?”螢燭雖在笑,眼神卻如刀芒般鋒利,“我自認有幾分姿色,曾經(jīng)也是太守明媒正娶的姨太太,白醴潔在我印象里出現(xiàn)時,她還是知縣新娶的小妾。某日,白醴潔拜訪太守府邸,稟退了左右,于是我沒法知道他們談了什么,可是太守突然將大姐休妻為妾,寧可空著妻位也要拋棄賢良淑德的大姐。接下來兩天后突然公差出行,同日下午就有山賊作亂,殺進府中那時我命大沒被殺但被賊人抓走,明眼人都知道世間哪有如此巧合?”
侯圣驍、霍心云、莫孤星三人不言語,安靜的聽螢燭講述。
“其實那根本就不是山賊,而是簕殄手底下借刀殺人的狗,叫‘窗寒宗’,關(guān)押蹂躪了我半年有余,一個聽起來像是白凈讀書人的門派,誰想得到是一群衣冠禽獸斯文敗類?!蔽灎T自己又添了酒,卻遲遲沒動酒杯,“白醴潔倒好,半年時間里利用窗寒宗和朝廷官兵相互制約,攬權(quán)后馬上鞏固了自己的地位,趁機讓簕殄滲透進去。這樣一來,本來其他護法有殺手有財閥有諜網(wǎng)再加上她滲透朝廷,敢動簕殄這棵大樹的人就越來越少了?!?p> 霍心云看了侯圣驍一眼,侯圣驍右眼那一條眉毛壓著在思考沒有看見。
“那么,你又是怎樣……”莫孤星開口問。
“噢,忘了說,白醴潔利用了江湖和朝廷的對抗達成目的后,接著就把我曾經(jīng)的夫君太守大人給謀殺了?!蔽灎T依舊平靜著說,“這事還得從頭說起,我被抓去的半年后,白醴潔控制朝廷官兵把窗寒宗的‘山賊’老窩給端了,也正好由得我脫身。誰知沒隱藏好行蹤叫白醴潔發(fā)現(xiàn)給抓了,這賤人還顧忌當時太守正妻的身份沒直接動手,就代他寫了封休書甩給我,原因無子、惡疾、不貞那些七七八八的東西。隨著就以串通山匪、通奸、謀財害命和隨便安了些罪名定罪上刑,幾位有誰見過十六年前把我押去游街的場面?”
侯圣驍看向莫孤星,沒想到莫孤星卻搖搖頭,說:“沒見著,聽她講?!?p> “那真是可惜了,各位錯過了場好戲?!蔽灎T講著,“白醴潔的目的是要除掉我,即便太守舍不得讓她妥協(xié)到游街接著流放,她還是安排了殺手暗地里將我暗殺了,再挑個機會干掉太守把權(quán)利全收到手里。她唯獨沒想到我還會些武功,強烈求生的欲望反倒把她派來的殺手干掉逃了出去,一時間鬧得滿城風(fēng)雨。姓白的只認為我會躲得遠遠的不讓她找到,絕想不到我取了大姐藏的寶箱,拿金銀財寶買下這一帶的房契開了‘落雁巷’,籌劃著如何割了她的腦袋掛在城墻上?!?p> 她說著又把目光移向霍心云,說:“妹妹看起來姿色上好,想來武功也不錯,要不來助我一臂之力把白小賤人給宰了,事后可以把你安排進落雁巷來做這里的頭牌?!?p> 霍心云面無表情得拔出鏡花水月,侯圣驍來不及阻止,就見刀影破空,把桌子和跟前的茶杯一齊劈成四半,鏡花水月牽動的氣流隨后沖擊在切面平滑、如同靜止的茶杯和桌子上,霎時間滿屋子瓷片木屑飛濺。
螢燭身形一晃后退,片身躲出去好幾步遠,反應(yīng)的很快但比霍心云差距還是有點大,她落腳站穩(wěn)之際,霍心云就仆步出現(xiàn)在她身后,右臂彎曲正好繞到她身前讓鏡花水月刀尖指在她頸前,腰后還頂著蝶戀花的刀鋒。
一道光束照在霍心云身上,侯圣驍趕緊用神光禁錮定身暫時封住了霍心云的行動,說道:“小云,別沖動。”
“我知道,”霍心云說道,“要不她早死了。”
外面放哨的幌星堂弟子和落雁巷會手武功的人沖進屋子來,莫孤星和螢燭同時抬手示意沒事,兩邊才不至于互相打起來,莫孤星擺擺手讓他們先退了出去。
神光禁錮解除,霍心云站直身,鏡花水月和蝶戀花同時入鞘。她走回自己的位置踢開周圍的木屑和瓷杯碎片,瞪了螢燭一眼,說:“積點口德吧你!”
“好了,別鬧了,說正事。”侯圣驍趕緊擺手把她們勸下來。
桌子粉碎了,霍心云坐回去后盤起腿,低頭擺弄自己的手指和指甲。螢燭款款走回自己的位置,賠笑說道:“既然妹妹不喜歡這樣的玩笑,那我也不聊這些跑題的話題了?!?p> 霍心云不抬頭也不作聲,干脆當螢燭是空氣不存在。
“你繼續(xù)說?!蹦滦鞘掷锒酥约旱木票瓫]在一刀之威中破碎,里面還有不到半杯酒。
“太守都死了,白醴潔就自己去攀仕途,自己當了太守爬上了四品官,有權(quán)有勢簕殄就敢在這一帶肆意妄為,和姓洪的巡撫有一私生女,所以他們的關(guān)系也不清不白的。根據(jù)落雁巷的眼睛和耳朵打探,她最近要伸手去大護法手下幾個殿的轄區(qū)奪權(quán),為了能讓大護法的直系手下囂張跋扈無人能管,畢竟這里太小了,簕殄的橫行霸道施展不開?!蔽灎T張開手掌表示自己說完了。
“窗寒宗呢?”侯圣驍問了一句。
“沒有了利用價值,被滅了?!蔽灎T撿起地上酒壺的碎片,放在鼻尖上嗅。
“楚代化的底細你清楚不清楚?”莫孤星問。
螢燭搖搖頭,說:“二護法的底細我也不清楚,沒法告訴你們更多的信息?!?p> “越聽越覺著麻煩,先是四護法派人跟蹤暗算,得,一次又碰見個二護法和六護法,一來來一對兒?!焙钍ヲ斈竽箢~角,“武功修為強過剛出亡靈雨林是沒錯,可這次的對手也不是和龍湘湘一起對付的邵偉一個級別的呀?!?p> 霍心云擺弄手指的雙手停頓了一下,微微抬頭斜眼瞄了瞄他,伸出食指撓撓臉,繼續(xù)無所事事一般擺弄手指。侯圣驍突然想到一件事,把神游物外的霍心云拉回來說:“小云,零無道長對莊云夕身上那對翅膀有說法嗎?”
霍心云抬頭甩起辮子和兩鬢的兩束長發(fā),說:“沒有,至少我找你來之前沒有。”
“依我看,冥道空的那雙蝙蝠翼應(yīng)該和莊云夕一樣,他已經(jīng)當做了肢體的一部分,靈巧化身成只吸血蝙蝠,同時還學(xué)會了蝙蝠所擁有的能力。”侯圣驍說。
“那不是普通的蝙蝠?!蹦滦遣逶捳f,“蝙蝠是一種像老鼠會飛的生物,前爪和后爪之間連接有薄膜,成為薄翼用來飛行,休息時后爪能抓住樹枝或巖壁吊起。那個拿修羅劍的,翼是明顯沒有四爪支撐,以他飛行的特征,那雙翼應(yīng)該屬于龍蝠。”
“龍蝠?”這個詞吸引了除霍心云以外的所有關(guān)注。
“一般都會想‘龍’和蝠是聯(lián)系不到一起的吧?!蹦滦巧焓窒胍砭?,突然發(fā)覺酒壺連同桌子一起化成了碎片,怏怏撤回手在左袖下抹了抹。侯圣驍見了嘖了一聲瞪了眼霍心云,霍心云吐吐舌頭表示歉意,仍舊擺弄自己手指頭玩。
莫孤星清了清嗓子,繼續(xù)說道:“我在玉衡爺爺?shù)墓P記上看到過,龍蝠是個很特殊的生物,與普通蝙蝠不同,其翼如應(yīng)龍,性嗜血,但是那是上古奇獸,應(yīng)該早滅絕了?!?p> “冥道空只是擁有這種能力?!焙钍ヲ斦f道,“很有可能確實滅絕了。”
“眼下有人惦記你的刀和功法,有人想要你的命,還有人看中了你的人和關(guān)系勢力。”螢燭瞇眼笑著說,“仇家這么多,一不小心也許就進了別人的油鍋里煮熟了哦?!?p> “別說的那么滲人嘛?!焙钍ヲ旊m然笑卻沒敢直視她,螢燭的每個表情動作在自己亮出身份后愈發(fā)不簡單。
“簕殄可沒有什么君子正道的作風(fēng),從來不講仁義道德,要是白小賤人給你下毒你怎么辦?”螢燭問。
侯圣驍雙手交叉放在腿上,說:“那我還真不怕,以我身上血中的抗毒能力,幾息就能致命的毒素都不難抵抗,大部分的毒對我沒有太大的威脅。”
霍心云雙手一震,能抵抗幾息致命足夠見血封喉的毒,那他血液本身的毒有多強?自己是怎么活下來的?
莫孤星拍拍腿站起來,說:“沒別的了吧,回了回了,酒癮犯了我要去拿點燒刀子喝。”
“公子慢走?!蔽灎T起身送客。
客套兩句就此告別,霍心云硬是拉著侯圣驍叫他在路邊給自己買兩了串糖葫蘆。串只吃了一半就回到酒館,侯圣驍跟進來,霍心云已經(jīng)回屋又出來把疊的方方正正的藍色大氅塞進他他懷里。
侯圣驍?shù)故钦税胩觳欧磻?yīng)過來說:“還沒壞呀?”
“被砍出個大口子,還有多多少少的小洞。好在還能補,還差一個洞沒補完,你湊合著先穿?!被粜脑谱炖锏纳介珱]咽,說話有些含糊。
那是圣士給他留的大氅,他本以為在冥道空的攻擊下已經(jīng)破損不成樣被扔了,沒想到霍心云會給他留著補好。他轉(zhuǎn)身揪住兩個角用力一抖展開衣服,將其一翻甩向身后,雙手齊出,靈巧得穿在身上。
霍心云盯著他的背影呆了呆,突然想到同樣角度擋在面前的圣士,和眼前少年的背影拼合起來,不禁心想這件衣服莫不是將后背給別人擋傷害而裁制的。
侯圣驍再轉(zhuǎn)過身時,霍心云把剩下三顆山楂的糖葫蘆塞到他手里,轉(zhuǎn)身就走:“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