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個小廝出去后同矮個的點了點頭，就走進了一旁的廂房，關了門疾步進了一道暗格，透過壁孔能看到離落的背影，也能清晰的聽到兩人的談話。
離落說完話，甄浩微微一怔。
他沒想到離落說的毫不猶豫，似乎心里早有此想法，他未作聲垂眸又飲了一杯酒，神情有些隱晦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離落嘴角勾著，眸光一閃，自己夾了口菜吃著，剛才的話似乎也并未不妥。
甄浩抬頭凝視著她，“師父死的突然，我又正好領命在外，你接替師父的位置，想必那時候一定很苦……”
離落輕笑一聲，神情淡泊，“師兄過慮了，以我的手段你覺得我會吃虧？而且?guī)煾杆懒宋曳炊皇芫惺耍先思乙侵牢疫^得這么灑脫肆意，會不會從墳墓里爬出來掐我的脖子……”
她邊說邊給甄浩夾了一筷子菜，“師兄，你吃?！?p> 她神情語氣說的仿佛是一件尋常事，提起師父她心里仿佛一點感覺都沒有？
離落吃了一口嫩綠的春筍，臉上洋溢著吃到美味佳肴的喜悅，“這個菜不錯，師兄嘗嘗……”
他一直遺憾未能在她最需要陪伴的時候在身邊，心中嘆了口氣，眼中緩緩浮現(xiàn)笑意，夾起來吃了一口。
離落突然問道：“師兄對當今天下局勢有何看法？”
甄浩抬起頭來訝異的看著她，他本意今日只敘舊不談朝堂，所以剛才岔開了話題。
看她臉色微顯嚴肅，沉吟片刻道：“南晉對于天肅來說相當于與世隔絕，從前那里雖是天肅的附屬地，可卻太過偏遠可有可無，如今守將顧淮安突然自立為王，反而成了天肅的眼中刺，而且他的野心恐怕更大，正虎視眈眈的盯著這里，他的兒子顧南城先前深入南川，想來是為將來擴疆封土提前探路?！?p> 離落眸光流轉，突然顯得有些鋒利，“師兄難道只認為是叛臣野心大嗎？天肅王朝什么個情況，你不是不清楚……”
甄浩視線凝滯，離落又話鋒一轉，“不對，師兄常年駐守邊疆，并不了解朝堂什么局勢，圣上是個什么心性?！?p> 甄浩心里一凜，還未來得及詢問，離落又接著道：“那么圣上派師兄來境南是否說的是為此早做準備？”
離落一連串滿含深意的話讓甄浩心中動蕩，怔忡之間，思緒已千轉百回。
他不可能一點不了解，他能答應來境南自然還有更深的用意，難道師妹真的不明白？
看她的態(tài)度，甄浩心中已不平靜也不敢妄自啟齒，凝視著她點了點頭，離落眸光幽深的道：“那圣上對顧南城要怎么處置？”
“我來時，朝堂上已經(jīng)吵得不可開交，一方主張留下做人質，一方主張立刻處死。”
離落平淡的臉上浮現(xiàn)了嘲諷，嗤笑一聲，“圣上的心里恐怕已經(jīng)早有定論?！?p> “圣上問我是否有把握守住境南，讓外敵無縫隙可入?！?p> “師兄怎么答的？”
離落的視線牢牢的鎖在了甄浩的臉上，甄浩面容沉靜，眉宇間稍顯嚴肅，眸光卻是驟然犀利，“自然是可以！從天時地利我們都占得優(yōu)勢，只要布防得當守好境南并非難事?！?p> 皇帝在決斷是否處置顧南城的時候這么問，自然有深意。
離落垂眸緩緩持起酒壺倒了兩碗酒，自己端起飲了一口，倏地看過去，“圣上的意思是要……殺了他？”
剛才提起師父的時候，她一派淡然，可是此刻僅僅因為一件無足輕重的事，竟然顯得有些嚴肅，讓他看不透了。
“顧南城從師齊云，身手能力絕非一般人，圣上自然擔心，顧淮安想要攻打天肅又非易事，兩廂權衡，早日除了顧南城反而讓他安心。”
甄浩凝視著她，雙眸有一抹探究，“師妹似乎對這件事過于上心了？”
離落頓了頓看向甄浩，戲謔一笑，“實在是身不由己，我的位置自然要了解圣上的心思，不然不小心辦錯了事，是要掉腦袋的?！?p> 甄浩看她面色恢復平靜，神色滿足的吃飲起來，便收回了視線，離落笑了笑，又與他對飲一杯。
甄浩心里微微有些心疼，是否做了這天肅首閣就要這般小心謹慎，離開京都的繁華錦瑟到這南川兇險之地，被人暗地謀害，又被人伏擊刺殺，想到這些他心里有些刺痛，她這三年都是這么過來的嗎？他早該想到的。
離落見他半晌未動，抬眸看去，便見甄浩雙眸凝視著她，不知因為什么，眸色變得澄澈而又憐惜。
離落微微一頓，嘴角尷尬的一扯，起身道：“我再要些酒來?！笨赊D身后，臉上明顯有一絲異樣。
她猛地打開門沖著站在外面的矮個小廝淡淡的道：“再上兩壺好酒?！闭f完就關上了門。
她再回身已恢復如常，甄浩問道：“師妹，可將抓住顧南城這件事奏明圣上？”
離落笑道：“這事不急，自然有人會著急上奏，我還可以趁此多陪陪師兄。”
離落坐下又低頭吃了起來。
甄浩臉上緩緩浮現(xiàn)笑意，凝視著她，“我一直遺憾不能時時陪在你身邊，境北離得太遠，境南反而能夠多接觸到你，所以這次圣上的安排我雖有疑慮但并未推辭，你……”
離落臉色一變猛地出聲打斷他，“師兄真是糊涂！”臉色異常冷峻，“師兄你已經(jīng)掌握境北十萬鐵騎，皇帝已經(jīng)忌憚你幾分，他說讓你來境南，還不知安的什么心！你居然敢毫無顧慮的就答應，你若是再掌控了境南，你認為他會放過你？”
她言辭激烈，氣怒至極似無法壓抑又猛地站起，“到時他隨便按個罪名在師兄身上，要我這個天肅首閣督職查辦或者……要我暗中謀害你！你說我該怎么辦！”
她眼睛發(fā)紅，臉色異常緊繃，眸光凌厲至極，手握成拳頭微微顫抖，猛地轉過身去。
背過去身后，她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一絲愧疚，又驟然決絕。
甄浩臉色漸漸緊繃，眉宇蕩著一股子殺氣，血戰(zhàn)沙場多年自然有股攝人的氣魄，神情驟然如同疆場殺伐果斷般凜冽。
“若真到了那種地步我會想好退路，我既然已經(jīng)做了決定，便不會退縮?！?p> 離落神情倏地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