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卿莞得了消息心知此事不簡單,霍亂的醫(yī)治方法早已成熟,不過十余日功夫卻在城中大規(guī)模擴散,竟還使得城中近半數的人丟了性命。
而趙凌天被暗害、錢姥姥中毒之事恰巧在此時發(fā)生,且還有些關聯(lián),愈發(fā)令林卿莞心下不安——是否有人在魚肉全城百姓的性命……心中如是想著,便又去了錢姥姥家替其復診,指望能發(fā)覺什么。
進了屋見著錢姥姥仍是悶悶的,搭完脈后便與她閑聊一二:“姥姥屋里的擺件兒多是新的,可是您兒子賺了大錢孝敬的?”
“是啊,這小子雖渾,對我這個當娘的卻是好的沒話說。前些日子謀了個正經差事,一天就掙了好幾兩銀子??烧l知竟……”談及傷心處,錢姥姥又哭將起來。
正當林卿莞勸慰之時,隨玉進屋沖林卿莞點了點頭又出去了。
林卿莞則繼續(xù)安慰道:“姥姥莫要傷心,您兒子如此孝順,若知自己死后您傷心至此,必定泉下不安。您合該好好照顧自己,讓他入土為安,也算全了母子之情?!?p> 錢姥姥將林卿莞的話聽進去了,哭聲戛然而止,怔怔地舉起荷包緩緩推遠,忽又呆住不動,隨即猛地將荷包扯回,按在胸前,似要將其揉進心口
此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原是那日背錢姥姥去醫(yī)棚的農夫領著一三四十歲上下的婦人進來。
這婦人頭上帶著一紅一白兩朵絹花。白花不過是尋常女子帶孝用的絹花,紅色的則是彼岸花的樣式。身著一件紅色裙裝,外套一件白色繡彼岸花的褙子,儼然是靈媒的模樣。
“姥姥可還認得我?”一道尖刻的女聲在屋內響起。
靈媒見錢姥姥愣怔著不說話,自顧自道:“姥姥大喜啊,兩個月前才搬來的那戶人家前日女兒得瘟疫死了。尋了許久也沒找著合適的míng hūn人選,恰巧我知道了這事兒,和姥姥關系又好,便作主將你家狗剩的八字報上去了。不想他們兩個竟是天作之合呀!況且您們兩家結了親,您日后也有個照應不是?”
錢姥姥抬了抬眼,再無其他反應。
靈媒見狀,突然俯地大哭起來:“李家的小子喲~你真是命苦哇!可憐你親還沒結一個就死了,成了地府里孤魂野鬼。你為人孝順,你娘卻不見得疼你,也不讓你在陰間有個伴兒,彌補人世的缺憾……”
“要多少銀子?”錢姥姥蒼老而沙啞的聲音打斷了靈媒的干嚎。
靈媒立即起身坐在床沿,臉上堆滿了笑容,湊到錢姥姥身邊說:“您看著給點就是了,孫家說了他們出大頭呢!”
林卿莞看了一場鬧劇,見錢姥姥與靈媒開始商量míng hūn之事,便道了聲擾,帶著隨玉離開了。
……
翌日拂曉,街上行人尚少兩個女子披著斗篷穿過僻靜的小巷,直至一片小樹林方才停下。
樹林中一婦人身上的白色繡花褙子在朦朧的天色中格外起眼,她捏著帕子,在林中焦慮地踱步,忽聽身后傳來腳步聲,連忙迎上去:“小姐可算來了?!?p> 兩名女子脫下斗篷,赫然是林卿莞和隨玉。
“如何?”林卿莞沖婦人點了點頭,問道。
“小姐猜的不錯,這李家小子是有問題。我?guī)椭X姥姥收拾屋子,偷偷在他房里發(fā)現這個?!闭f著,當著林卿莞的面,打開了一方繡帕。
上面放著幾片雕刻成羽毛形狀的黑曜石此指甲蓋還小。
“這是?”
“這是知府書案上馬踏飛燕的雕塑上一片燕子的尾羽。這雕塑極為精巧,燕子全身的羽毛都是用這樣的黑曜石拼接而成,全大名府乃至整個北齊,都只此一尊。”
聞言,林卿莞將東西重新包好,放入袖內,心中驚濤駭浪面上卻極力壓抑。
隨玉見林卿莞收了東西,忙將一個裝滿錢鈔的荷包遞給靈媒。待靈媒清點好后,林卿莞才開口:“燕京那邊敬國公已經替你兒子打點好了。你拿了銀子以后別再回來了?!?p> 靈媒千恩萬謝地走了,林卿莞隨即也離開此地。
待林卿莞在醫(yī)棚操持一番回了碧霄苑,卻見趙凌天與一十二、三歲的姑娘坐在大堂。
“你們這么晚了來此,可是有什么事?”林卿莞疑惑道。
二人對視一眼,趙凌天抱拳道:“我觀林姑娘今日之舉,想必心中有些疑問,我二人或許可以為您解惑?!?p> 語畢,少女朝著林卿莞盈盈一拜開口道:“民女高月,家父乃……大名府名醫(yī)諱高丹。”
林卿莞聽著這個耳熟的名字眉頭一皺。
只聽高月繼續(xù)道:“初時,家父首先發(fā)現疫情,便急忙上報知府。自那日上報后,家父便將自己關在房內寫些治理瘟疫的法子,寫好后眷錄一份給知府,另一份則交由管家施行。然而瘟疫卻陡然爆發(fā),朝廷派了一名太醫(yī)與監(jiān)察御史攜賑災物資來,御史仍將大權交由家父。家父夙興夜難寐,但瘟疫仍在加重,正當家父百思不得其解之時,知府派人來捉拿家父同管家,不出幾個時辰,便傳出家父借職權之便,貪污賑災物資,以次充好的消息。隨即家父被斬立決,高家也被抄了,民女幸得趙大哥相救,逃過一劫?!?p> 待高月講完,趙凌天又補充一番,林卿莞聯(lián)系自己查到的東西,弄清了事情的原委——瘟疫爆發(fā)后,陸知府將料理瘟疫之事全權交付高丹,但貪污的并不是高丹,而是陸知府。
且御史與張?zhí)t(yī)來后,高丹仍大權在握,陸知府便從中作梗,教唆張?zhí)t(yī)與自己一同陷害高丹。
至于趙凌天,自其父死后,朝廷仍舊優(yōu)待跟隨皇上打天下并立有戰(zhàn)功之人的后代,因此其當上了捕頭。
大名府衙役之中不乏與趙凌天身世相近之人,而趙凌天年紀最大,武藝最好,父親的戰(zhàn)功也最高,是以衙役皆以他為首。知
府想完全控制大名府,也少不得巴結他一二。陸知府算計高丹時,不慎被趙凌天聽去,便欲拉他入伙。然趙凌天年輕氣盛,正直沖動,當場就與陸知府翻臉而被卸任。
趙凌天既已知曉高家即將遭難,自然不會坐視不理,趁著抄家時藥庫起火的機會悄悄救下高月,安頓在安全之處。不料隨后卻為奸人所害,染了瘟疫,直接被丟進城東南的醫(yī)棚等死,好在林卿莞路過救了他。
陸知府為保證萬無一失,又雇了李狗剩來殺他。同時為防事情敗露,又給李狗剩下了毒。
次日為驗證他們所說事情真假,林卿莞借口交接事務去了陸府。
待交代清楚后,裝作不經意間瞟到了其案上的“馬踏飛燕”雕像:“陸大人這尊雕像好生精巧,可否借小女子一觀?”
陸知府大笑,將“馬踏飛燕”遞給林卿莞:“小友好眼力,老夫生平只這一個愛好,這尊雕像廢了好大功夫才尋來?!?p> 林卿莞接過雕像細細打量,摩挲其紋理,果見羽毛裁斷的痕跡,若無其事般地將雕塑交還給陸知府:“大人諸事繁忙,醫(yī)棚中也還有事要我處理,小女子先行告退?!?p> 陸知府聞言并未多留,吩咐管家送林卿莞出府,手上拿著雕塑把玩,忽的變了臉色,舉起“馬踏飛燕”細細端詳一陣,將它當回案上,靠在椅背上沉思片刻,對著空蕩蕩的書房喊了聲:“去查查林卿莞自進了近日做了什么。
秋夕照雨
感謝各位書友打賞的紅豆,紅豆能增加本書的人氣值,讓你喜歡的作品被更多人看見哦 打星號的兩個地方都是同一個詞 míng hūn(就是古代給未婚就已經逝世的男女舉辦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