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奔襲的陸安突然挺住腳步。
不是因為體內(nèi)為數(shù)不多的真氣消耗殆盡,他需要停下調(diào)息。
只是天上突然出現(xiàn)了變化,陣陣狂風胡亂吹拂,兩邊密林噼啪作響,像是有萬千嗚咽聲。
隨后,傾盆大雨驟然停歇。
當陸安抬起頭,看見一輪銀月彎如鉤弦,高懸天穹。
【前方三百里處,有人正在交手,請小心行事。】
“如此輕易改變天像……”
無論是顧白還是其他人,對方的修為定然高到無法想象。
陸安心里打鼓,忽然沒多少底氣。
【騷年,送死的行為并不可取,抱不上顧白的大腿,可以抱蘇慕煙的嘛?!?p> 陸安深吸一口氣,眼神堅定,“辣雞系統(tǒng),你懂個屁!”
他邁開步子,大步奔走。
————
與顧白交手片刻,面具男子衣袍破爛,身上劍痕無數(shù)。
破爛衣袍下,不是強勁有力的軀體,而且干枯的只剩下一層皮肉包裹的干癟身軀。
劍痕撕裂皮肉,斬斷枯骨,卻無鮮血流淌,只有絲絲縷縷的漆黑氣息在那些劍痕處繚繞。
顧白冷笑一聲,“我當是誰來找我麻煩,原來是只半只腳入土的老妖怪。”
“你以為我手里的這件東西是長生不死藥,想借它續(xù)命?”
“厲害!”
面具男子拍手道:“只是稍一交手就看出了我的意圖,閣下不止劍法了得,心思也這般縝密。”
不死藥當然可以讓人長生不死,但這世上出現(xiàn)過的不死藥不太多,近千年,不過寥寥數(shù)次而已。
修為越高,壽命越長,活的越久,不管是妖還是人,都會變得怕死。
怕多年苦修,萬般劫難,因為壽元耗盡而化作黃土。
顧白不知道是誰放出消息,說盒子里的東西是長生不死妖,他也沒有深究的打算。
因為都不重要了。
他只需要將盒子送到懸月寺,完成了承諾就行。
顧白指了指背后的木盒,問道:“你覺得這真是不死藥?”
面具男子笑著道:“是不是不死藥,只有打開看看才知曉。不如你先給我一看,若無法為我續(xù)命,我就此退去,你殺我這些部下的事,我也可以當做不知道。”
“給你一看也可以,只要你與我同去懸月寺,到了那里,自然知曉這盒子里裝的到底是什么?!?p> 面具男子也不惱怒,只是幽幽嘆氣,“懸月寺,佛門圣地,我這等披毛戴角之輩沒這個福分,是去不得的?!?p> 說話間,他突然橫推一掌。
在顧白出劍造成的溝壑中,憑空有水流出現(xiàn)。
水花激蕩,在半空之中又忽然化作冰晶寒錐,鋪天蓋地,將顧白籠罩其中。
顧白持劍一抖,劍氣迸射。
斗笠粗細的劍氣破空聲嘶厲刺耳,將漫天冰錐攪碎。
那些冰錐粉碎之后,只余下點點粉末冰晶折射著月華,宛若星光點點,為百丈地界添加了些許朦朧之色。
顧白抬起頭,神色平淡。
面具男子在出手之后,身軀憑空消失,不知與月色融為一體,還是被冰晶所化的寒霧遮掩。
之前這場非同尋常的大雨出現(xiàn),顧白就知曉對方乃是通水的妖怪。
寒霧能讓對方蹤跡消失,氣機隱匿。
他之所以沒有避開,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劍道不曾退縮,還是要讓對方使出所有本領(lǐng),再一劍宰了。
之前難得出了那么多劍,只不過是活動活動筋骨而已。
他顧白殺妖,一劍都嫌多。
“轟??!”
大地震顫,巖石如雨后春筍,拔地而起。
顧白兩旁像是憑空多了兩座山岳。
下一刻,山岳合攏,顧白身影在剎那就被淹沒。
面具男子有些疑惑。
這么簡單?
雖然他這搬山之術(shù)火候足夠,算是殺招之一,但對方不該如此輕易中招吧?
就在此時,一道劍光徒然激射而出,速度之快,勝過之前無數(shù)倍!
面具男子只能瞪大眼,眼睜睜看著劍光從面身下掃過。
原本合為一座山岳的巖石崩塌,顧白一步步從那片中走出。
“還以為你藏了什么本事,原來是這個……”
已經(jīng)一分為二的尸體墜落,面具男子卻并未徹底死亡,“你的劍……真快……”
顧白踩著他的頭顱,“過獎?!?p> “可惜……”
面具男子干枯的下顎開闔。
顧白下意識皺了皺眉,隨后一股沛然巨力驀然出現(xiàn),在他身側(cè)炸開。
“咚!”
顧白好像成了飛射而出的石子,砸塌了片片樹林,撞進了一處山崖之中。
整座山岳為之震顫。
身軀嵌入山巖之中,顧白抬起頭,鮮血涌出喉嚨。
然后……
“阿彌陀佛……”
那是一聲熟悉至極的佛號!
顧白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嘶啞,伴隨著急促的咳嗽聲。
“沒想到……你竟然來了?!?p> 視線之中,雪白僧袍,面容俊郎的年輕僧人赤著腳,緩緩踏步,雙腳并未觸地,如同踩著月華而來。
“我不該來,卻又不得不來?!?p> 年輕僧人走到顧白身前,伸出手,輕聲道:“把它給我,現(xiàn)在回去,懸月寺可以保下你?!?p> 顧白依舊在笑。
年輕僧人就那么看著顧白,看著這位多年好友,生死兄弟,他眼中有一抹憐憫,更多的卻是憂慮與不解。
許久之后,顧白終于停止了笑聲,開口道:“東西我會親自送到懸月寺,這里面是什么,我也并不關(guān)心,除此之外,我和懸月寺并無關(guān)系,你和老和尚也不用因為我難做。”
顧白有些費力的扒出自己砸出的坑洞,然后捂著嘴咳嗽,鮮血從他指縫中淌出。
顧白用沾滿血跡的手推開僧人。
年輕僧人并未阻攔,他看著自己雪白僧衣多了個鮮紅手印,再次嘆了口氣。
“你必須和我回去。”
顧白沒說話。
年輕僧人繼續(xù)說道:“你境界大跌,無論是青霄劍宗的敵人還是朋友,都不會放過你。憑你現(xiàn)在的修為,只有死路一條?!?p> 顧白轉(zhuǎn)過頭,嘴角多了絲笑意。
“阿明啊,這么多年,你依舊不了解我。我做事,可曾后悔過?不就是死嘛,離開青霄山的時候,那個曾經(jīng)的楚劍歌就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站在這里的人叫做顧白,你懂么?”
說完,顧白突然出劍。
劍光如一朵玉蓮綻開。
年輕僧人震袖,白皙手臂從袖中探出,腕上是一圈圈金色佛光凝聚而成的佛印,圍繞旋轉(zhuǎn),光華如水粘稠,將他手臂染成金黃之色。
劍氣組成的玉蓮只是稍稍碰觸到他的手臂就開始分崩離析,支離破碎。
可是當僧人再看過去,顧白卻已經(jīng)消失了。
他表情復雜的走到面具男子身邊。
面具男子僅有的一半腦袋欣喜道:“佛子,我都按你說的做了,請你……”
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年輕僧人手掌已經(jīng)覆在了對方面具上,隨后佛光普照。
佛光漸隱。
看著腳下的焦黑灰燼,年輕僧人低聲呢喃,“如所是聞,惡業(yè)亦耶,如是一切,善造不生……”
————
在狂奔途中,陸安發(fā)現(xiàn)顧白正飛速接近自己。
半個時辰之后,前方忽有劍光閃爍,劍意刺入神魂。
就在陸安要被劍光吞沒的一刻,他突然開口,“顧大哥!”
劍光驟然一消。
“嘭!”
一道人影墜落在陸安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