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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月光下三道黑影在金陵弄巷內(nèi)穿行,朱壽、張永二人時高時低在屋檐間跳躍,而韓彥則在下方街道緊緊跟隨。朱壽長袖飛舞月光下宛若一只大鳥,不過他輕身功夫顯然一般,踩得屋頂上瓦片噼啪作響。相比之下張永腳下則沒有半點聲響,他緊緊跟在朱壽身后約三尺處,相較于趕路更像護著主子,以防其一腳踏空跌落。
事實上韓彥并沒有學(xué)過什么輕身功夫,之所以能跟上屋頂二人。一來是憑借“幻圖”上記載的一門身法及丹田蠱源源不斷接續(xù)的精氣,二來嘛則是由于那朱壽的輕功實在不咋地,連帶著張永也被他拖累,倘若只是張永一人是斷然不可能讓韓彥追上。
幾人一前一后很快來到金陵城南一處大宅附近,在一處低矮的青瓦房檐后三人偷偷掩下了身形。月光透過云縫灑在大宅屋檐下的牌匾上,只見“胡府”二字熠熠生輝,這里正是胡奎在金陵的宅邸。
夜色寂寥空氣中只余蟋蟀凄切的鳴叫,晚風(fēng)吹過韓彥只覺四肢一陣冰涼,他看了眼朱壽不知這家伙此時來胡府外有何用意。
“來了!”朱壽突然壓低聲音道,語調(diào)有股難掩的興奮。韓彥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北面街道上兩個小小的身影緩緩走來。月光將兩人的身影拖得很長,前面一人步伐急促后面那人打著燈籠緊緊跟隨,待二人來到胡府大門附近,就著月光韓彥終于看清楚了來人的樣貌。他心下一驚暗道:“怎么是他?”
來人整了整衣冠吩咐隨從在外等候后,便走上前對門外守夜的胡府家丁道:“勞煩通報坤管事,就說盧綸到了!”
不一會兒胡府大門敞開,坤鵬從里面走出見著來人笑道:“盧老爺里面請,老爺?shù)群蚰鄷r了?!?p> “請!”盧綸說罷跟著坤鵬走進了大門,他步伐穩(wěn)健哪還有半點和唐清幽話別時東倒西歪一推就要倒的樣子。
“這個盧綸居然和胡奎有所勾結(jié)。”韓彥暗自皺眉,顯然有些出乎他的預(yù)料,卻不知唐清幽是否知曉。雖然表面上并無瓜葛,可明眼人都知道唐清幽此番南下爭奪花榜就是針對彩鳳樓來的,而此刻她最為仰仗的金主居然早已被彩鳳樓背后的金主胡奎收買。若鳴鳳閣的人當(dāng)著真沒有絲毫防備,花榜之爭唐清幽怕是要一敗涂地了。
韓彥正思索著要不要想個法子將此事告訴唐清幽一行,卻聽朱壽道:“發(fā)什么愣呢?走了,咱們也進去!”
韓彥聞言一驚道:“進去?怎么進?這胡府墻高院深又有護院看守,我可沒法子進去?!?p> 朱壽有些不耐道:“我又沒指望你,我是讓你準(zhǔn)備好別到時候大喊大叫,驚動了胡府的人。”
這話讓韓彥一頭霧水,卻見朱壽對張永道:“靠你了老張!”
張永一陣為難道:“主子我看還是...”
“嗯?”
見朱壽面有不悅,張永趕忙改口道:“得令,不過一旦老奴察覺到危險,會立馬帶主子離開!”
“行了行了!真要危險我自己也不是沒長腿。”朱壽擺擺手道,張永心下嘆息,知道這位小祖宗一旦來興致沒什么人能勸得動。
張永定了定神長吐一口氣,突然間連發(fā)數(shù)指點向韓彥的頸部,霎時間韓彥感到嗓子被什么堵住了般發(fā)不出半點聲響。就在他驚魂未定時,只聽張永怪笑道:“小子穩(wěn)住心神,可別暈了過去!”
話音未落韓彥眼中已是天旋地轉(zhuǎn),只見張永一左一右抓住朱壽、韓彥二人的腰帶后拔地而起,轉(zhuǎn)瞬間越過長街落在胡府房檐上。張永手上提著兩人落在瓦片上卻如銀針落地,他腳不停歇方一觸及屋檐就接著躍起,這一縱有五六丈很快奔著府院的主屋而去。
院里巡邏的護院只覺頭頂閃過一道黑影,抬眼望去卻是空無一物,便打個哈欠只當(dāng)是偶爾飛過的鳥兒。
就這樣張永帶著二人一起一落很快來到主屋檐頂,雙腳方一落地韓彥只覺五臟六腑一陣翻騰。他臉色慘白眼中仍然是風(fēng)馳電掣般閃過的殘影,若在平日嘔吐一會也就好了,可張永偏偏點住了他的啞穴,一股酸意在胸腹間吐吐不出、化化不去那感覺比眩疾還要難受百倍。
另一面朱壽的臉色也不好看,不過顯然比韓彥強上不少,待服下張永遞過來的一顆藥丸后就再無異樣。張永又看了眼韓彥,見他那副狼狽的模樣默默搖了搖頭,接著便單掌輕抵住了韓彥的后背。
韓彥立時感覺一股涼氣從后背透過,轉(zhuǎn)瞬將腹腔那股酸澀之意沖散,他轉(zhuǎn)頭后望只聽張永低聲道:“捂住口鼻別發(fā)出聲響!”
話音剛落韓彥喉嚨處堵塞感散去,他立即用雙手捂住口鼻,霎時間涕泗橫流。他過往曾羨慕過武林中人高來高去的本事,然而今日親歷過后卻不想再有第二次。
“噓!”朱壽小心翼翼的將屋頂門窗打開一條縫,昏暗的燭光從窗縫里透出,隨之而來還有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
“呵呵...盧老弟你可算來了!”
韓彥聽是胡奎的聲音,趕忙如朱壽一般將臉貼近了窗棱,運足了耳力聽取屋內(nèi)人的談話。
“剛剛應(yīng)付完鳴鳳閣那幫人,如今金陵城里人多眼雜,不得不小心些?!敝宦牨R綸道。
胡奎聞言一笑道:“聽聞盧老弟當(dāng)年是得那沈凝霜的提攜才得以發(fā)跡,現(xiàn)如今讓你助我算計鳴鳳閣,老弟心中可有不暢?”
盧綸沉默半晌道:“沈夫人對我有相助之恩不假,可她離開金陵多年,如今商界早已是胡老爺您的天下。前年我手下一批貨走水路被劫,若不是老爺您仗義出手,恐怕怡寶齋到現(xiàn)在還周轉(zhuǎn)不濟,既如此小弟又怎會看不清時局呢?”
“哈哈哈!”胡奎聽罷大笑道:“盧老弟果然實在,所謂良禽擇木而棲,咱商賈之人最重要的就是眼光長遠(yuǎn),老弟的選擇在我看來實在無可厚非?!?p> “更何況...”胡奎停頓了一會道:“我也沒打算讓你把老東家怎樣,無非就是透露些消息,以免我的彩鳳樓此番花榜失了三甲之位?!?p> “小弟明白?!北R綸說道,接著便將所知曉的鳴鳳閣籌劃和盤托出,在談及與唐清幽一同謀劃的奪魁方略時胡奎打斷他道:“此番鳴鳳閣的話事人真就是那位唐姑娘?”
盧綸點頭道:“不錯!至少明面上是如此,她是沈夫人的掌中寶,此番南下閣里上下自然唯她馬首是瞻?!?p> “那個唐清幽的確不是俗物,也難怪她能夠艷滿京城,不過她和你商討的當(dāng)真只有花榜之事?”胡奎道。
“是的,不久前唐清幽曾邀我到鳴鳳閣,特地商討花榜之事。無非也就是出錢出力,或是介紹些金陵歡場上的名流給她。”盧綸如實道。
他說完后屋內(nèi)又安靜了片刻,只聽胡奎道:“今晚和你同桌那姓朱的小子,他的來歷你可知曉?”
“那人…”盧綸道:“我也是不久前剛認(rèn)識,只知道他是追著唐清幽一同來的金陵,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老實說當(dāng)他拿出那份鎮(zhèn)遠(yuǎn)侯府的請?zhí)麜r著實也讓我吃驚不小,沒想到他在金陵還有這等關(guān)系?!?p> 這點消息等于沒說,胡奎似乎有些失望嘆了口氣道:“今晚就這樣吧!盧老弟先回去,沒有我的指示不要輕舉妄動。對鳴鳳閣的要求盡可能都先應(yīng)下來,若缺銀子就暗信聯(lián)絡(luò)坤鵬?!?p> 盧綸應(yīng)了聲“是”后,只聽吱呀一聲門響后,人便退去了。
又過了一會,應(yīng)該是確認(rèn)盧綸走遠(yuǎn)后胡奎道:“賈翁,此事您怎么看?”
一個沙啞尖銳的聲音道:“看不透,這個盧綸知道得太少,那個唐清幽應(yīng)是秘閣中人,可她卻只同盧綸談些花榜之事,顯然對他并不信任?!?p> “那個鳴鳳閣...”胡奎方要開口,只聽那沙啞聲音道:“鳴鳳閣背后的勢力絕非我等能夠招惹,老爺若只是搶了她們在秦淮河上的生意也就罷了,一旦損及其核心惹來了沈凝霜那只怕沒人能保得住您。”
屋內(nèi)頓時又陷入一陣沉默,接著那胡奎口中的賈翁道:“不過秘閣的人既南下金陵,按理說不該只是為了個花榜。我本以為那個唐清幽至少也該是為了老爺手中那張圖卷而來的,卻不想鳴鳳閣全然沒有動靜,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說起那張寶圖?!焙溃骸白源蛏⒊瞿菛|西在我手上的消息后,只有鹽幫的人和那宇文虛前來查問過,賈翁想借此物引來江湖勢力將水?dāng)嚋喯敕ㄅ率且淇??!?p> 那賈翁嘿嘿一笑道:“老爺對江湖上的暗流涌動還是不夠了解,事實上這次掀起的風(fēng)浪已經(jīng)不小了,單說那宇文虛據(jù)我所知就不是個簡單角色。更何況那些躲在暗處的家伙...”
見胡奎還是默然不語那人接著道:“我知道這是步險棋,不免有些驅(qū)虎吞狼的意思??墒菙?shù)月前朝廷里傳來消息,有人已經(jīng)在翻當(dāng)年宋家的案子了,此間危機老爺應(yīng)當(dāng)清楚!”
“我明白!”胡奎嘆了口氣顯得頗為疲憊,接著道:“還有那個姓朱的年輕人來頭絕對不小,莫非是朝廷派來暗訪的御史?”
聽到這話韓彥心下一驚,抬眼看了下朱壽卻見對方神態(tài)自若。這時聽見屋內(nèi)一人道:“我看不像,且不說朝廷里有沒有這么年輕的御史,就算有以鎮(zhèn)遠(yuǎn)侯的身份也不該給他那么大的面子?!?p> “老爺您知道嗎?在我得知鎮(zhèn)遠(yuǎn)侯借故推辭今晚的宴席后,很快又安排下人備了份厚禮去侯府打探虛實。嘿嘿!居然聽到那鎮(zhèn)遠(yuǎn)侯府齋戒三日,近段時日要閉門謝客的消息。”那賈翁接著道。
“這...”聽聞此話胡奎眉頭緊鎖,心中不知為何一陣陰云。恰在此時又有一人開口道:“老爺、賈翁小的只是個粗人,不過聽了二位的話卻也有一個猜想!”
男子聲音粗獷韓彥聽起來卻頗為陌生,想來之前應(yīng)該未曾聽過。
“哦!榮護衛(wèi)你有什么看法只管明說,咱們都是一條船上的無需客氣!”胡奎道。
“原來是他!”韓彥回想起了之前在長春園上見過的疤臉男子。
榮慶道:“先前盧綸道,那姓朱的年輕人是跟著唐清幽一同南下的,莫不是鳴鳳閣派來保護美人的高手?”
那賈翁嗤笑一聲道:“那絕不可能,他不會是鳴鳳閣派來的高手。”
榮慶話被噎住,愣了半晌后道:“為什么?”
“因為他是個男人!”
屋內(nèi)又是一陣詭異的沉默,最后還是坤鵬打破尷尬的氣氛開口道:“老爺小的也有一事上報,之前在長春園時,唐姑娘和朱公子那桌小的還看見了一人。是之前被小的在彩鳳樓趕跑的東廠探子,他...”
韓彥聽道這話心下大驚,不想自己的身份原來早已被人識破!
這時屋內(nèi)突然一人尖聲喝道:“什么人!”
緊接一陣銳耳的破風(fēng)之聲后,“咣當(dāng)”一聲是窗門破碎的聲音。
汨水懷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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