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步入十月中旬,氣溫變的涼爽許多。稀松平常的一天,校園之內(nèi)一片安靜,偶爾有學生整齊朗讀的聲音傳來。
老師拿著粉筆唰唰的黑板上寫不停,臺下的同學有的認真抄筆記,有的開小差。陶韻欣惺忪個眼,打了個哈欠。無聊的看著黑板上還在憤筆不停老師的背影。
她都不知道做幾個夢了,怎么每次睜眼都是這個畫面?一節(jié)課到底有多長?她望向老師背影的目光不禁有些同情。
一站就是一節(jié)課,口水還要不停憤,手還要在黑板前不停的寫,聽說工資也不高……老師真是太辛苦了。
無聊把頭調(diào)轉(zhuǎn)左邊,便看到她的學霸同桌正在看英文書。
呵呵,真奇怪,她們同桌快兩個月了,她從沒發(fā)現(xiàn)學霸同桌上課有認真聽講過,不是看這種書,就是看那種書……同樣是不認真聽講,怎么人家學習成績這么好呢!
難道真的有天才與蠢材之說?
正煩著,頭朝這邊后扭,發(fā)現(xiàn)有個大叔在沖著她招手。
她指了指自己鼻子,意思問找我?
只見大叔又憨厚的笑著指了她旁邊。
找林靜?
陶韻欣手指指向林靜,只見大叔連連點頭。
陶韻欣不客氣的撞了下林靜的胳膊,帶著剛睡醒的懶洋洋說,
“喂,外面有人找你!”
林靜側頭瞥了她一眼,陶韻欣手指了指窗戶。
林靜偏頭看了一眼,便冷漠的轉(zhuǎn)頭,雙眼直視講臺,一副認真聽講的模樣。
陶韻欣歪頭好奇的看了看她,不由輕問,
“咦?第一次看你上課這么認真耶!”
林靜又冷冷的掃了陶韻欣兩眼。陶韻欣背脊一寒,只感覺林靜同學眼里自帶殺氣。
你說長相軟綿綿跟小白兔一樣,怎么眼光這么嚇人?
陳剛見女兒不理自己,只好走到教室門口敲了下門。
語文老師停下寫字禮貌的問,有什么事,陳剛便笑著說,
“我是林靜的爸爸,請老師幫我叫一下林靜!”
語文老師點點頭,便喊到,
“林靜,出來一下,有人找!”心下也疑惑,怎么有家長找到上課期間。
不由在林靜出教室外后,多撇了二人兩眼。
這是陳剛第一次展現(xiàn)他的厚愛,竟然能找到她上課的地方來。
不想在老師和同學面前表現(xiàn)異常,于是林靜聽話的走出教室。目不斜視,頭也不回的往走廓盡頭走去。
直到?jīng)]有路,才終于站定。
她背著身,也不語。從背影看不到她的表情,陳剛頓了頓,想到安若華交待的話,厚著臉皮說,
“小靜,是爸不好,爸對不起你,你原諒爸爸好嗎?”
林靜的背影還是一動不動。
他又情深意切的說,
“爸爸對你怎么樣,你從小就知道。不管爸爸做了什么對不起你媽媽的事,爸爸對你的愛從沒變過。在爸爸眼里,你一直是聰明乖巧懂事的孩子,所以這幾次你頂撞爸爸,才會讓爸爸吃驚然后對你生氣。
這幾天我想了又想,是我不好。家里突然出現(xiàn)這種變故,我沒站在你的角度為你考慮。我只顧著讓小瑜小鑫開心,讓他們有個家,卻忽略了你的感受,讓你突然接受這一切,應該很難吧!”
林靜再硬的心,畢竟只有十七歲的年紀。再說父女之間又有那種血緣關系,十七年間的朝夕相處,總是愛與希望,多于恨和怨。
她想轉(zhuǎn)身,但是一想到媽媽,她沒辦法原諒,更沒辦法接受。
爸爸的話,的確讓她心軟了。但是有一句話他說錯了,讓她突然接受這一切不是很難,而是一輩子都不可能。
如果他一開始就存了欺騙媽媽的想法,就應該欺騙一輩子,而不是堂而皇之的把帶些人帶進林家。
陳瑜陳鑫,兩個人已經(jīng)活生生的站在那里,她無力改變。她最大的容忍不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算知道也裝作不知道。
可爸爸千不該萬不該把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登上場面,還傷害了媽媽。
陳剛看著林靜無動于衷的背影,又恨又惱,想著要賠的一個億,賠不了的凄慘下場,咬了咬牙,撲通一聲跪下。
“小靜,你就原諒爸爸好嗎?你這樣一個人在外面,爸爸每天擔心你,吃不好睡不好……”
林靜轉(zhuǎn)過身看到陳剛跪在地下,只覺得腦袋一轟。她的爸爸,小時候把她舉在肩頭,如神如天一樣的人物,這個時候竟然跪在她的面前。
眼淚唰一下流了出來。
這種事情,就像站隊。如果她站了爸爸,那可憐的媽媽怎么辦?
媽媽躺在病床上還沒醒,原來的家也不復存在。要她怎么原諒。
“爸,你何必呢!”她流著眼淚輕聲說。
“現(xiàn)在公司是你的,你娶了你喜歡的女人為妻,你膝下有完美的一兒一女,你什么都有了,你過的很幸福,為什么還要殘忍的到我面前,求我原諒?
你把我和媽媽的心,用刀生生剜了出去,你就走啊,無情的走啊,去過你幸福的,讓人嫉妒的生活,為什么還要回過頭,求我原諒?”
她說著,涼涼笑了。
“我重要嗎?爸。如果我重要,你為什么還要背著媽媽在外面養(yǎng)育子女?爸,你這么大的年紀,懂的道理應該比我多。兩全不能齊美,有得必將有失。
當年,是你要娶我媽,不管你是愛她,還是為了林家的財產(chǎn),這些年,你都沾了林家的光,過的無比榮耀。你得到了財,憑什么還想得到一份完美的愛情?
現(xiàn)在,你一家四口幸福美滿,你盡管可能冷漠的看我和媽媽的笑話,又憑什么,得到了幸福,還在這里裝可憐求我原諒?”
她說著,聲音慢慢清冷有力。她冷漠的抹掉眼角最后一滴淚,再次背過身,帶著恨,又帶著恨,無比復雜的說,
“你看,你就是這么貪心,貪心的想得到所有?!?p> ……
陳剛跪在那里,半天沒有起來。他張張嘴,使終又默默的閉上。來之前,他的確絞盡腦汁想了很多詞。他也明白,女兒不原諒他,最大的原因就是前妻。
所以,他早想好了訴苦之詞。他是因為喜歡和愛慕才和林婉結婚。
可是無論他怎么努力怎么小心翼翼,總感覺自己和林婉差了一大截,怎么也擠不進她的世界。再熱情的心,隨著一次次努力,一次次撲騰,隨著時間的長河,總會冷卻。
當他有錢了,有女人主動示好了,有人在他耳邊溫柔淺語,一臉崇拜的望著他,他才恍然發(fā)現(xiàn),他想要的是這種生活,而不是那種卑躬屈膝,明明不開心還要假裝微笑的生活。
他說,小靜啊,你要理解爸爸的無奈。
但是,這些話,都隨著女兒一句清冷的“有得必將有失”而重新埋在喉嚨。
在理智冷淡的女兒面前,他再多的解釋,不過是他貪心的掩飾。
是啊,他變的貪了,變的太貪了,他都記不起自己從前扎扎實實,連吃一個饅頭都高興滿足的樣子了。
最可怕的是,他竟然還昏了頭,親手害死了他這輩子的伯樂恩人,他的岳父。
現(xiàn)在,兒女雙全了,家卻沒了。奮斗了半輩子的公司也要沒了。
他還能留下什么給子女?
他跪在地上,這么低的視線,這么掏光自己的心境,好像滾脹的心房才舒服許多。
“可我們,使終是父女啊,你真的,不原諒爸爸,以后再也不看爸爸一眼?”
眼前是廣闊的操場。操場后面是一排排建筑物,有高有矮,一棟棟穩(wěn)穩(wěn)的占據(jù)這個城市。再遠一點兒,是山的盡頭與天的盡頭相接,太遠,看不清楚,林靜的視線也漸漸模糊。
她努力咬著唇,沒讓眼淚掉落。視線清晰時,眼前是一棵大樹。微風吹來,樹的每一片葉子都隨風搖擺,映著陽光,好像那么的無憂快樂。
那么多密密層層的葉子,可每一片葉子都在用盡力氣綻放自己的存在。
她多希望,她只是這些葉子其中的一片。只要快樂就好,沒有思想,沒有憂愁,沒有愛與恨,沒有決擇,也不必從一出生,就為了在這個世上活的更好,而不停的努力的,學習著……
她終于吸了一口氣,忍著心尖的痛,堅定而冷漠的說,
“等有一天,你動不了,如果你需要我。我會照顧你。”
陳剛剎時紅了眼眶,他慢慢站了起來,望著女兒纖細的背影,哽咽愧疚的說了句,
“……是爸爸,對不起你!”
說完陳剛轉(zhuǎn)身快步走了。女兒一個“貪”字點醒了他。
他好像突然看清了他這么多年所走的路。他那么想證明自己,以為沒了岳父,他會把公司管理的更好。結果卻敗給了自己的自信和自負。
公司破產(chǎn),是他應該承受的下場。又憑什么要求十七歲的女兒,為他遮風擋雨?
林靜轉(zhuǎn)身,咬唇看著陳剛的背影漸漸走遠,在樓梯處消失,緊緊握著的拳頭,漸漸放松。
還好,還好她沒有追上去喊爸。
還好啊。
她仰起頭,望著太陽,明明想奪得太陽的溫暖,眼淚卻止不住的流。
為什么她的家,可以在一夕之間,破碎……
直到車子停到租住的小區(qū)樓下,陳剛才從沉痛中清醒。他望著樓梯口,想著安若華的責罵失望和喋喋不休,有些不想上樓。
說到底,在他心里,安若華一個鄉(xiāng)下婦女是比不上林婉的。出身沒林婉高貴,長相氣質(zhì)更不必說。
安若華唯一讓他心動的,就是她的臣服崇拜與溫馴。但隨著孩子日漸長大,這些讓他心動的優(yōu)點,在安若華身上也消失不見。
有時候罵街起來,連他都受不了。連林婉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他也恨自己當時怎么瞎了眼,昏了頭……但他更恨,林婉心里有別的男人,為別的男人流淚。
有多愛,就有多恨,多嫉妒。到最后只想遠離她的一切,只為了讓自己活的更輕松一些。
可到底還有兩個孩子,陳鑫還是他們老陳家唯一的兒子。他已經(jīng)對不起所有人了,不能再對不起逝去的老母親,不能讓陳家沒了后。
他要護著陳鑫這顆小苗。想著,他長嘆了一口氣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