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茹從宋宛院子里出來之后,情緒就有點低落了。
她抬頭看看天,天高氣爽萬里無云的。
她在梁家已經(jīng)住了三年,她在京都呆了三年,可那又怎樣,她只不過還是一個寄人籬下來投奔親戚的可憐人罷了。
梁府換上了新的紅燈籠,臨近中秋,人人家里都是團(tuán)團(tuán)圓圓的,可她三年都沒有回過家,也不知母親在家中身體如何,那靠不住的哥哥是不是又經(jīng)常令母親憂心生氣?
這三年來,她在梁家雖然過著錦衣玉食不愁吃穿的生活,舅舅舅母待她也如親生子女一般,可她的心事又敢說與誰人聽,又有誰知曉呢?
心中郁郁,周雨茹回頭對從山西老家跟來一直在她身邊侍侯的采蘋說:“你先回去吧,我自己一個人出去走走?!?p> 采蘋年紀(jì)不過十三四歲,她小的時候家里窮父母便把她賣給了周家當(dāng)丫環(huán)。起初只是個燒火的,因為長期吃不飽飯營養(yǎng)跟不上所以看起來比實紀(jì)年齡還要小上一些,后來周家經(jīng)濟(jì)不好,下人也一減再減,她就跟在周雨茹身邊當(dāng)貼身丫頭了。
少小離家,再加上人也老實嘴笨,雖然梁家的下人不欺負(fù)新來的,可總歸不敢大膽行事說話,因此這些年來是越看越呆了。
周雨茹這情竇初開的少女心事自然是不可能跟她說了。
何況跟她說了她也不明白,也許還會抬頭問她傻傻的一句:“姑娘為什么不能嫁到梁府呢?”令人更添煩悶。
因此只要心中有郁郁之氣,她便會自己一個人上街走走,買些東西以遣心中悶氣。
——反正她在梁家是有很足的月銀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誰還管得了她?到時出嫁了,舅舅舅母又不缺她那一點嫁妝錢,她又何必為個還不知在哪個角落疙瘩里發(fā)財?shù)钠偶沂″X?
周雨茹想著想著心情便有點起來了,對,出去走走,帶上銀子,這中秋時節(jié)街上多的是新玩意,心情不好就金錢來揮霍,再怎么樣也不要委屈了自己。
“你回去吧,我出去了。”周雨茹甩了甩袖子,心情有些熱切。
采蘋性子呆,對此是見慣不慣了,并不怎么擔(dān)心她的安全,應(yīng)了一聲便是轉(zhuǎn)身回去了。
周雨茹走出了梁府。
街上果真是熱鬧多了,又或者是她有一段時日沒逛街了,所以看什么都覺得漂亮,看什么都想搬回去。
當(dāng)然果真全部搬回去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得慢慢挑。
她又沒什么事干,又不像京都里那些富貴得買什么東西都可以不看價錢的,她的月銀是多,可不是錢多就能讓人把自己當(dāng)傻子!
她走進(jìn)了一間首飾鋪。
那些首飾鋪里的掌柜半月十天地便能見她來逛上一次,因此早就認(rèn)識她了,見了她便是熱情地迎了上來。
“周姑娘看看這枝珠釵,翡翠透亮,菊花清高,正好跟幾天后的中秋佳節(jié)應(yīng)景,最適合了!”
周雨茹警剔地抬眼向他瞄了一眼,才拿過手來正反地翻著看了一遍。
然后扔回給他:“這種款式最老氣了,你這是賣不動才推薦給我的!”
掌柜的顯然已對她挑剔的性格習(xí)慣了,聽了并不生惱,又重新拿了一件出來,“那這件呢,這件可是新上的呢,這可沒得挑了吧!”
周雨茹再看了他一眼,這才拿過來。
這是一枝灼灼的桃花式樣的珠釵,桃花有著兩片綠葉的點襯顯得顏色更新艷了。
“這枝……看著也很普通呀!”
“哎,姑娘再看看,再仔細(xì)看看,這個做工,多精致呀,多栩栩如生呀,可不是普通就能有的!”
周雨茹這才仔細(xì)地看了看,然后拿手摳了摳,才露出一點笑容來:“是還不錯,那這個怎么賣?”
掌柜的伸出一根手指,笑瞇瞇地道:“不貴不貴,才不過一兩銀子罷了!”
“一兩?”周雨茹站直了身,將珠釵扔回給他,臉上也沒了剛才想買的笑容,從腰間解下絲巾來擦了擦不存在的汗,一邊道:“我最多給你四百文錢,你愛賣不賣!”
掌柜額上的老筯跳了跳,臉上也換成了苦笑,“姑娘砍價太狠了吧!這樣,八百文錢!”
周雨茹作勢就要走。
掌柜的急忙喊道:“六百!再少就真不能了!”
周雨茹頓了頓腳步,神情有些為難,似乎是在思索著這六百文錢究竟值不值得買一枝她已經(jīng)擁有很多的珠釵。
掌柜的苦笑道:“姑娘,我們的首飾店也是要吃飯的,要不是看姑娘時常來光顧,這六百文錢哪能賣給您呢!您就別為難我了!”
周雨茹這才笑了,轉(zhuǎn)回身來再拿過那珠釵,“行吧,看你嘴巴會做生意,六百文就六百文!”
反正珠釵都是裝飾物,誰會嫌多?
付了錢,周雨茹剛想走出去,卻被走進(jìn)店里來的男子給撞了個懷,手里的珠釵也跌在了地上斷成兩半。
周雨茹馬上黑了臉,抬眼瞪著他。
常庭頤一見這架勢,挑了挑眉。
他也不是故意的,那誰讓那么湊巧他要進(jìn)來她要出去呢。
大家都有責(zé)任不是?
若是這姑娘好好的說話,再梨雨帶花或是嬌弱可憐的,長得這么漂亮,那他一個大男子也就大方一點,賠她一枝珠釵就是了!
可她竟然瞪他!
笑話,還沒哪個女人敢瞪他呢!
除了他娘!
“你瞪誰呢!”他說。
“你說我瞪誰?”周雨茹一看就知道這個男子討厭,面目可憎,“你把我的珠釵撞斷了,趕快賠我銀子!”
“我還說你撞疼我了呢,趕快賠我醫(yī)藥費(fèi)!”常庭頤嗤笑。
周雨茹也笑了,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長得這樣像頭牛似的,我一個弱女子,我能撞疼你?”這個無賴。
“哎喲,那可說不定呀!多少弱女子看著像弱女子,其實是一個能叉腰能打架的潑婦!你說你是弱女子,可我覺得你現(xiàn)在的樣子倒像那罵街的,兇得很哩!”
“你!”周雨茹氣得恨不得打他一頓。
這個臭男人!嘴巴真臭!
常庭頤故意眨著眼,湊上去,“你打我呀!打我呀!”
“流氓!無賴!”
“我是流氓,我是無賴,那你是仙女下凡,那你別講錢呀!”
周雨茹平生沒見過這樣欠的男人,氣得簡直肺都要炸了,偏偏又不能真上去湊他一頓,只得伸手一推他:“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