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璃知道,那幾只落單的鳥應(yīng)該就是心中孤獨的映畫,雖說已經(jīng)和過往告別,可是要進(jìn)入一個新的環(huán)境,對自己這個社恐的人來說,可能還是很難接受。一直以來,自己總是過于慢熱,可能也是因此,才不喜歡任何變化出現(xiàn)在自己身邊,才會追求那種安定的生活。
只不過,因為生而為人,因為擁有思考的能力,所以才會看到那么多美麗的東西,但是同時又不得不接受這些并沒有那么好的事情。換個角度來看,變化也許會給那顆已經(jīng)破舊沉淪的心帶來新的活力,會給扎根在干涸的土地上的那棵幼苗澆上一掊珍貴的露水。有變化并不一定是壞事,只是心中是否愿意接受,會給它蒙上不同的色彩。
明天將要到來的,是沒有道袍的校園生活,是一個全新的環(huán)境。盡管在答應(yīng)導(dǎo)員的時候就已經(jīng)算是做出了選擇,可是那未知的環(huán)境中存在著的會是什么樣的未來,這點著實讓人惶恐。
環(huán)境總是由人來構(gòu)成的,只是在經(jīng)歷過了那種知人知面不知心,經(jīng)歷了那種被排擠,經(jīng)歷了那種半途插入的尷尬處境之后,南璃對于面前這個完全未知的,但是即將到來的環(huán)境充滿了懷疑。這不是一種疑心病,只是受了傷的人對于自己傷口痛楚的回憶。而這樣一來,能夠得到的,也就只是一層包裹在心臟之外的壁壘,因為懷疑,所以自己先戴上了有色眼鏡,因為懷疑,所以斷絕來往的恰恰是自己這個渴望交流的人。想一想,著實滑稽。
南璃把衣服從衣繩上取下,在空中抖了抖。他很用力,似乎這就是他的心靈,而他所做的,是把自己心中的塵埃從心中掃除。只是那已經(jīng)蒙塵的意識,又怎么可能只是抖一抖,震一震,就可以把困擾許久的問題拋之腦后?這點他很明白,但是也很無奈。
這世界上讓人無奈的事情很多,南璃對此能夠做到的也只是盡力不讓自己被影響的太多。他想要做一個自己,而不是一個被過往的經(jīng)歷牽著鼻子走的傀儡。雖然充滿恐懼,可是腳步卻應(yīng)該始終堅定。
南璃知道,自己的心中充滿著兩個極端的聲音,一個是退步,一個是進(jìn)步,可是不管是向前還是向后,總有一個地方是自己應(yīng)該去的目的地。南璃能做到的只是把自己限制在原地,盡可能的向前,然后在下一個瞬間看到向著自己投射而來的光明。只要用身體接住這樣的一份溫暖,也就有了說服自己繼續(xù)向前的理由。
只不過這些想起來很簡單的事情其實并沒有那么容易就可以做到,所以這很讓人無奈,同時也不想再去多想。自己無力的地方觸碰的越多,就越害怕在下一個瞬間跌入,隔在水面和腳底之間的只是一層薄薄的冰,只要稍有不慎,就會和水中的影子重合身體,那個時候是水面之上的人溺水,還是水面之下的人消失,只有那時才懂。不過要么是影子沒了主體,要么是主體沒了影子,不論是哪一種,聽上去總是那么讓人感到悲哀。
南璃抱起了拂塵,把頭埋在了它的毛中。拂塵的毛纖長而又柔軟,在寒冷的空氣中這算是除了南璃自身以外的惟一一個熱源體,南璃把頭埋低,但是沒有深深的呼吸。他只是眷戀這份從皮膚中傳過來的溫暖,在這樣寒冷的空氣中,只有這樣的溫度,才能讓那顆惶恐不安的心感到一絲安定,才能夠不讓它像是快要爆炸一樣瘋狂的躍動。
或許是這樣的惶恐不安給南璃的心中渲染上了一種幾近恐懼的不理智,南璃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吶,拂塵,你覺得這樣好嗎?”
雖然這樣的問話就算是自己聽上去都感到荒誕,在說出口的時候就知道并不想要得到答復(fù),可是這句話就在南璃自己都不到出于什么考慮的情況下脫口而出??墒沁@句話剛說完,連尾音都沒有完全落下的時候,南璃的淚水就已經(jīng)奪眶而出。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因為對近在咫尺的明天的惶恐,還是因為已經(jīng)有一段距離的昨日的傷痛而落淚,然而不管是哪一種,總是讓他覺得自己心中像是壓著一塊石頭一樣,心臟的跳動都變得緩慢了下來。
只是淚水剛剛溢出眼眶,打濕了睫毛,也潤濕了拂塵的毛發(fā)的時候,南璃卻突然發(fā)覺拂塵的心跳變的越來越輕,變得越來越慢。
南璃驚訝的抬起頭,從水珠連接起來的那一片幕布中看向身形模糊的拂塵。但是理所當(dāng)然的,這樣看不清楚任何一處細(xì)節(jié),于是南璃抬起眼睛,揉了揉眼,把所有的淚水從眼眶中擠出,然后他才發(fā)覺,拂塵抬著一張貓臉,正在看著自己。
一人一貓這般對視,場面多少有種難以描述的怪異和別扭,只是南璃從這只貓的眼神中阿看到的,卻是一種不知道該怎樣描述的神采,似乎是責(zé)怪,似乎是堅定,但是似乎又是無所謂。雖然不清楚它有沒有聽明白自己的話,但是南璃把眼皮一張一合,隨后狠下心,就當(dāng)它是聽懂了吧。這是只聰明的貓,所以即便是難以理解,應(yīng)該也可以當(dāng)成它懂得。
那么心跳減緩,或許就是它能夠做出的回應(yīng),可能在一只貓的視角中,自己這樣做真的很難理解吧,或許是因為太簡單,或許是因為不用猶豫,總之,自己該做的事情好像很有限,可能在它的世界中,應(yīng)該做的就是一往無前,或許不去糾結(jié),就是最好的答案。
那砰砰跳動的,是拂塵的心聲,他沒有叫,或許是因為知道不能夠溝通,或許是它認(rèn)為語言不足以傳達(dá)那種復(fù)雜的情緒,所以選擇的,是這種無聲的回應(yīng)。
于是南璃想明白,或許從自己的心中擴(kuò)散開來的漣漪,并不是沒有人接收,只是那聲波太小,只有親口說出,才會有人懂得。
流著同樣眼淚的不止自己一個,只是流著這樣眼淚的人,通常都不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