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張公勝被這么一動,咳嗽了幾聲,嘴里涌出一股鮮血,大喘起粗氣,噎噎停停地。
“接下來該怎么辦?”子淮沒有了主意,向我問道。
我嘆了口氣,看向正在戰(zhàn)斗的地方,緩緩說道:“沒辦法,只能等著他們了,看華兄怎么說吧?!?p> 子淮也嘆了口氣,點(diǎn)點(diǎn)頭,與我一起看向那邊。
程驍見黑眚一直盯著他們不動,慢慢彎下腰去,“呼”地出現(xiàn)在黑眚面前,身體是側(cè)的,還矮了幾分,右手一個上勾拳動作,拳比頭高,對著前方。此時此刻,黑眚已經(jīng)飛了出去,原來他在“呼”的短暫過程中,已經(jīng)完成了基本動作,停下的時候也就是打到黑眚的時候。
程驍沒有停止,捏了幾個訣一掌撐在地上,然后猛然抬起手來又化為拳,一拳打在撐過的地方。
黑眚剛一著地,就從程驍處出現(xiàn)一道裂紋一直延伸過來到了它的正下方,接著“轟”一聲,連他帶著地面的大土塊一起掉了下去。就在剛才,程驍先人一步跑了過來把這地下挖出一個盜洞,以備戰(zhàn)斗之用,剛好黑眚站在上面,就一拳直直的把它打飛出去,再騰出空來破開地面。
華井木見狀,立即沖過去朝著地下就是一頓亂劍,有兩三劍都刺到了目標(biāo)。
程驍奔馳過去,站在坍陷的盜洞邊緣,彎腰一串重拳,打散了很多土塊和土沙掉下盜洞,然后一跳,站在黑眚身上的土塊上,連捶帶跺。
華井木看了看他,搖搖頭,無奈地朝后退了幾步,心想:“這家伙披了猼訑皮確實(shí)變厲害不少,可也著實(shí)傻了不少,這是干嘛呢?弄得別人都沒法出手……”
“吼!”
過了幾秒,就聽見黑眚一聲怒吼,緊接著“嘭!嘭!”兩聲,它從地下躍了出來,身上多了一些傷,也虛弱了幾分。
程驍緊隨它一躍而出,揮出一拳,打在了地上。他起身又要出擊,忽地雙腿一軟,跪在地上,身上的肌肉一下就變小了,眼睛里的紅色越來越淡。
“嘭!”
這一次不再是擊打和碰撞的聲音了,而是跪著的程驍一個俯沖趴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面目很是猙獰,應(yīng)該是感覺到了右肩的劇痛。
黑眚見他如此,直接撲過去,就要撕咬。
華井木一個閃身,用黑劍擋住了它,身子斜側(cè),雙目凝視。
“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曉來雨過,遺蹤何在?”
蘇軾的《水龍吟·次韻章質(zhì)夫楊花詞》,是作者為數(shù)不多的婉約之作,籍暮春的“無情”花為“有思”人,被華井木念出來,還真有了那個味兒,遺蹤何在?何在。
黑眚見華井木沒了蹤跡,又咬向程驍,突然無數(shù)劍尖的劍光出現(xiàn),如繁花飄散,片片瓣瓣,它急忙退回,但還是被劃出了兩道口子。沒等站穩(wěn),又是一堆極快的劍影如細(xì)雨飛刺而至。
黑眚躲閃不及,又中了一劍,暴怒之下立刻飛身還擊,卻找不到人,當(dāng)下氣急,齜牙咧嘴,氣喘連連。
“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xì)看來,不是楊花,點(diǎn)點(diǎn)是離人淚?!?p> 這一段將詠物抒情推向了高潮,前半句運(yùn)用了夸張的手法,有奇妙的想象,最后一句干凈利落,虛實(shí)結(jié)合,實(shí)乃妙趣橫生,配之以華井木飄然的聲音,悠揚(yáng)悅耳,讓人不禁感傷悲愴,余味無窮。
“簌簌簌簌簌簌!”
黑劍飛速旋轉(zhuǎn)著從黑眚身邊一掠而過,黑眚側(cè)身躲了開,那黑劍又旋了回來,它向右一躍再次躲開,黑劍完全沒有停的意思,不斷地來來回回旋轉(zhuǎn)攻擊著。
不一會兒,華井木凌空出現(xiàn),一把抓住長劍,落地后在地面上畫了個符文,隨后左手打出六個訣。他保持著最后一個訣,以大拇指壓著中指瞬間來到黑眚面前,把黑劍豎著舉起,轉(zhuǎn)了一圈,回到原位后,左手伸過去彈了一下劍身,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嗡……”
黑眚的眼中霎時間變成了青草滿地,小溪蜿蜒的春色美景。楊樹成片,落花飄零,二分歸塵,一分歸水。它甩了甩頭,發(fā)現(xiàn)景色依舊,便往前走去,看著旖旎秀麗的景色,聽著水流涓涓的聲音,任由花瓣落在身上,滿滿恬適之意。
華井木站在那兒愣了一會兒,不由地心下感慨道:“這招竟然對它管用,還真是有非凡心智的妖物,更沒想到對它比對人還容易,看來人心真是復(fù)雜。這大狗沒什么亂七八糟的欲念,很快就能體會到幻境里的快樂,真是沒想到,唉,早知如此,還費(fèi)什么勁……”
他抬頭看了看大殿頂部,又看了看呆立不動的黑眚,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劍,微一頷首,以黑眚?yàn)橹行漠嬈鹆藦?fù)雜的線與符文,然后在離其一米的距離作為半徑畫了個圓,又在圓外寫了一圈符文,然后在最外面又畫了個圓。
畫完以后把黑劍插在黑眚前面,從褲兜里取出一把很細(xì)的黑線。他把黑線的一端栓在劍柄上,拿著另一端,一提氣,雙腿互倒,飛身向上,直奔殿頂中央,用功力將線穿進(jìn)正中間的石壁里。
他落回原地,全神貫注地凝視起前方,過了一會兒,便漸漸的閉上了眼,開始源源不斷的聚集起靈氣。
我和子淮也不知黑眚現(xiàn)在到底是個什么情況,就看到它一動不動的待在那兒,而華井木則獨(dú)自折騰來折騰去,完全搞不清楚要干嘛,只能耐心地等待。
足足過了一刻鐘,華井木緩緩地睜開眼,頌起了咒語,邊頌邊繞著外圈走起來,雙手還不斷變換著手訣。左邊三圈,右邊三圈,走回原位后,咒隨之也停止,他左手貼于右手手背,右手成掌向地上內(nèi)外圓中間的符文按下去,手掌下瞬間暴起黃色的光,并以手為起點(diǎn)開始向符文和符線傳去。
過了一會兒,整個圓內(nèi)所有的內(nèi)容都亮起了光,中間的黑眚忽地全身一震,身形開始恍惚,朝著黑劍一抖一抖地。
遽然,黃光順著黑劍走到黑線上,然后一路延伸到殿頂,接下來從大殿中央以極快的速度向整個大殿輻射開,整個大殿的符文都亮了起來。
黑劍猛地強(qiáng)光一閃,令所有人都不自覺地閉了一下眼,就在這強(qiáng)光的一瞬間,黑眚的身影一下被黑劍吸了過去,消失在劍中……
所有的光亮頓時消失不見,華井木“嘭”地一下單膝跪地,已然是汗流浹背,虛弱不堪。
黑劍的劍格中間出現(xiàn)了綠色火焰,呈圓形,首尾不接,就似頓筆再一個馭鋒,不斷旋轉(zhuǎn)著。
“結(jié)束了?”子淮問道。
我伸出手,手心向上,空抓了兩下,明顯感覺到這室內(nèi)的溫度升了上來,而且還有繼續(xù)上升之勢,便抬腿往華井木那邊跑去,邊跑邊回道:“應(yīng)該是,我們快過去吧。”
到了地方,看到滿地的符文、坑陷、裂紋、血跡、塌陷還有一只斷臂,真可謂是滿目瘡痍,可見剛才的戰(zhàn)斗有多么激烈。
華井木吃力地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一手握住黑劍,把上面的細(xì)線解開拉將下來,團(tuán)成一團(tuán)放入兜里,然后奮力拔出黑劍,平置于左掌上,仔細(xì)地揣摩起來。
他看了看劍身,又看了看綠色火焰,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悄聲自語道:“果真是湛盧。”
我見他沒有大礙,急忙走到程驍身邊,看到他趴在地上,昏迷不醒,只余一條胳膊,血還在流。后背披著那傳說中猼訑皮,身體有微弱的起伏。
“子淮,給他右肩來張治血枯符吧?!蔽肄D(zhuǎn)頭向子淮說道。
“只有黃色的了,未必能完全止得住,但肯定比沒有強(qiáng)。”子淮聽罷,抽出一張符令說道。
“唵,啼,啰,咭,利,尊,囁!”
他敕完咒,把符令貼在程驍傷口,符令一亮,那血就不再大量地往出流了,只有微小滲出。
“走吧?!比A井木走過來淡淡地說道。
“好,華兄?!蔽腋纱嗟鼗卮鸬溃缓罄鸪舔?shù)淖蟊?,身子用勁兒一扭把他背在了身上,然后看向子淮說道:“一人背一個?!?p> 子淮點(diǎn)點(diǎn)頭,向張公勝跑過了去。
大殿沒有了黑色粉塵,被那鐵盆大火照得通亮,溫度也越來越高,較之剛才又熱了一些。
我慢慢地背著程驍往剛進(jìn)墓穴的那個祭壇大殿走著,見華井木翻來覆去地看那把劍,疑惑地問道:“這墓里只有這一把劍么?整個墓里沒一點(diǎn)兒別的東西?”
“有,尸體、黑眚、白狐、兇煞。”華井木聽到我的問題,認(rèn)真地回答道,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黑劍。
“擦,廢話!”我瞥他一眼,無奈地抱怨道。
華井木摩挲著黑劍,不自禁得又露出了淺淺的微笑,心中想道:“這湛盧通體黝黑,渾然無跡,雖鋒利卻透著寬厚,雖威嚴(yán)卻透著慈祥,猶如一顆目光深邃的黑色法眼,看盡君王諸侯人間事。有道是‘五金之英,太陽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歐冶子真乃神人也,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