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何謂正，何謂邪

　　江華子不斷試著調(diào)運內(nèi)力，卻一次又一次失敗。身體上的灼燒之痛，實在是令人痛楚難忍，即便是江華子這樣的得道高人，也根本招架不住。

　　焦錦錦彎腰拾起雙劍，將其插回背上的劍鞘中，一步步逼向江華子，冷冷地道：“很痛苦吧？如今你就是想死，想必也是沒有力氣了吧？不過，只要你說出我想要的答案，我懷里的解藥可就歸你了。”言畢，從懷里掏出一個指甲蓋大小的瓶子，在江華子眼前來回晃悠。江華子哼了一聲，別過了頭，不去看它。

　　焦錦錦輕輕一下，就將江華子的頭正了回來：“看來你是不肯說了？也好，我看你能堅持多久！我現(xiàn)在就把你的手指頭一個一個看下來，倒要看看你的骨頭有多硬！”

　　江華子嘶啞著嗓子，卻不減其中正氣：“士可殺，不可辱！你別想著法子折磨我，倒不如讓我死個痛快。有本事，你就殺了我！”焦錦錦的笑聲滿是邪惡：“想得倒美，天下豈有這般好事？這么大的肥肉，我可不愿意丟掉?！?p>　　“砰！”呼呼一聲風(fēng)嘯，一旁樹木被生生震倒。只見計陽倚在地上，長槍折為兩斷。焦錦錦冷笑道：“找死！憑你這野小子居然還想救人，不自量力！”計陽咬了咬牙，心里很是不甘，看著折斷的長槍，腦中一片暈眩，又一次沉沉昏去。

　　“我看著天下還有誰敢阻攔我的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焦錦錦眼露邪光，重又取出雙劍，向著江華子右手大拇指砍去。江華子癱坐在地上，緊閉雙眼，等待著羞辱與折磨的到來。

　　“住手！”四個迥異的聲音齊喊。焦錦錦一愣，接著感到雙臂一麻，雙劍跟著一錘一棒飛了出去。

　　是流星錘和狼牙棒。

　　“你們……”焦錦錦暴跳如雷，眼里冒火，瞪著出手的陳彪和陶運一。

　　“我們……”大商四勇仰望天空，面帶微笑，“想起了曾經(jīng)的理想?！?p>　　大商四勇，四個已經(jīng)忘掉理想的渾噩之輩。其實，十年前，他們并不是這樣的。

　　戰(zhàn)爭毀掉了他們賴以生存的家園，戰(zhàn)火彌漫到四周，這一切打破了他們原本安寧的生活。那一場戰(zhàn)斗中，西隴國慘敗，敵將抓住他們，逼他們投降，他們不但寧死不屈，還破口大罵。敵將惱了，對這四人施加了慘絕人寰的酷刑，可這四個人各有骨氣，居然連哼都沒哼一下。那次酷刑，帶給了他們一生洗刷不去的侮辱。陳彪臉上的坑坑洼洼是被劍亂砍而傷，胸口道道血痕也是被砍傷的；孔合運被逼迫禁食，由一個健碩的青年變成了一副瘦鬼模樣，一生都恢復(fù)不了；林復(fù)和陶運一身上也有各不相同的傷疤?？伤麄兪冀K不向敵人投降，他們痛恨戰(zhàn)爭，他們必須活下來，才能為失去的家園復(fù)仇。

　　大火燒了監(jiān)牢，一片混亂中，四人逃了出來?；鹗强缀线\放的，他用精巧的方法騙得了監(jiān)頭的信任，并取得了火刀火石?？僧?dāng)他們跑出來時，才發(fā)現(xiàn)一切早已物是人非，究竟是要去哪里？我們要報仇，可我們憑什么報仇，憑不足為道的決心嗎？四人在折磨中早就沒了人樣，江湖門派都拒收這四個丑八怪，甚至將他們當(dāng)做怪物趕走。處處碰壁，讓本有抱負(fù)的四個人變得心灰意懶，有時望著明月，心里會萌發(fā)自殺的想法。但一想到自己的理想，他們終究沒有這么做。

　　直到遇到焦錦錦。

　　那時的焦錦錦，不過二十歲出頭，與他們的年齡相仿，武功已經(jīng)有了很高的造詣。焦錦錦很同情他們的遭遇，并不把他們視作災(zāi)星。初出江湖，焦錦錦始終抱有熱心。雖然年齡相若，但不妨礙五人結(jié)為師徒。

　　“你們各選一樣兵器，我為你們一一試演?！苯瑰\錦真誠地笑著，不含一絲虛偽。

　　陳彪選擇了流星大錘，孔合運心怡暗器，陶運一看重那柄狼牙棒，林復(fù)相中短鞭。

　　四件普通的兵器，在焦錦錦手中使的虎虎生威，看的四人打心底佩服，都暗暗立下了學(xué)成報仇的目標(biāo)。四人的資質(zhì)并不算好，可以說是一竅不通，可焦錦錦從沒有過任何責(zé)備，也不會有所埋怨，他以他的耐心與對四人的循循善誘，不斷引領(lǐng)他們前行，四人在名師指導(dǎo)下勤加學(xué)習(xí)，終于也有了一番成就。

　　四人以為，以后可以像這樣無憂無慮地生活，忘卻一切煩惱，可當(dāng)焦錦錦被提拔為西隴國五將軍之一時，所有的一切都默默發(fā)生改變。曾經(jīng)那個仁慈正義的焦錦錦不復(fù)存在，他被名譽和金錢蒙蔽雙眼，他被黑暗的官場環(huán)境影響身心，他終于是成為了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的御風(fēng)將軍。

　　“你們竟……”當(dāng)年的敵將被擊倒在地，一句話還沒說完，喉頭一甜，突出了一大團鮮血，血液染紅整片草地。

　　“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四人放蕩地笑著，看著地上痛苦蜷縮的敵將。這就是報仇的快感么？這就是獨屬于勝利者的狂歡么？

　　原來血液可以給人帶來興奮。

　　再也沒有雄心勃勃的四個青年了。他們和他們師父一起，變成了曾經(jīng)自己最討厭的另一種人，從理性的人變成了瘋狂的魔鬼。黑暗襲卷他們的心靈，他們開始做著瘋狂的勾當(dāng)，燒殺掠奪，欺凌稱霸，可謂是無惡不作。終于在一天，他們成為了大商城臭名昭著的“大商四‘勇’”。

　　這可真是諷刺。

　　如果不是遇到江華子，四人可能會像這個樣子，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然后自以為快樂的死去。江華子用他的仁義與寬容，讓理性重新復(fù)歸他們的心靈，讓他們真正成為有用的人?，F(xiàn)在的江華子，便是焦錦錦曾經(jīng)的樣子啊。

　　一切都是命中該有的嗎。

　　“士可殺，不可辱”的話語一出，大商四勇心里“咯噔”一下，漸漸回憶起了往事。曾經(jīng)，他們也說過同樣的話，他們也有過同樣的信念，只是在錯誤的時機丟掉了這份信仰。不能一錯再錯了！江華道長讓我們不再是廢柴，現(xiàn)在，該是“大商四勇”報恩的時候了。

　　流星錘和狼牙棒一出，四個有志青年回歸山林。挑戰(zhàn)師父，大商四勇決定不再猶豫。唯有如此，我們，才能再次成為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