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劍宗會。
“幽州近些日子妖災頻發(fā),大妖帶著小妖劫掠郡縣,擄走百姓,官府卻沒有作為,也未向朝廷求援。我懷疑這些事件背后,就有夭門的手筆?!?p> “另外,我得到消息,臨近的建州也發(fā)生數(shù)起活祭案,全都是大型的活祭儀式。如果活祭最終順利完成,不難想象,建州將誕生數(shù)位地夭。”
昏暗的屋舍內(nèi),點燃搖曳的微弱之火,在場的數(shù)人均被昏黃的暗所籠罩,看不清面容。
有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一州一天夭,一郡一地夭。如果突然出現(xiàn)大量地夭,不可能不被欽天監(jiān)發(fā)現(xiàn)。招雪,你太危言聳聽了!難道父仇已經(jīng)蒙蔽了你的眼睛?!”
另一人附和道:“夭者,半妖也。厲害的武士轉(zhuǎn)化成地夭,需要用一整個郡的人進行活祭,還需要耗費大量妖丹、布陣材料。屠滅一郡百姓,此事定然引發(fā)朝廷的雷霆大怒。而依據(jù)信報,未曾聽說何處有屠城的情況。”
妖,是自然條件下存在的妖物,但凡能孕育妖丹、御使妖氣的就被稱為妖怪。半妖,則被稱為夭,它是人造的怪物。古之練氣士于妖丹中找到妖氣,借助妖氣,可使人體部分妖怪化,以此獲得超常的體魄和能力。
半妖化的方法在發(fā)現(xiàn)之初,不受控制地泛濫。人們發(fā)瘋似的選擇妖化,期望獲得更悠久的壽命,更強大的武力,可到最后,化身半妖的人散失神智,變成只知道殺戮的怪物。大夏朝的滅亡,就是因為半妖的失控。大昌自大夏的廢墟中建立,嚴厲打擊半妖,也就是夭。各州衛(wèi)軍最初成立的原因,也是為了鏟除夭。
“欽天監(jiān)感應到一絲古怪波動,但此次非常怪異,以前從未出現(xiàn)過。我懷疑夭門掌握了更加復雜的活祭儀式?!毙湔醒┖敛煌俗尅Kf話的時候,佩劍顯露出來。木質(zhì)劍鞘,鐵木劍莖,劍首處系著暗紅的流蘇。
那個尖銳的聲音又說:“那都是你自以為的論斷!劍宗會最初確實是為了對付夭門而成立,但本會發(fā)展到如今的地步,已不單單是原來的劍宗會?!?p> “丁皓,為何處處與我為難!”袖招雪冷聲道:“劍宗會到底如何,你我心里清楚!”
房間突然變得沉默,無緣無故的沉默。微弱的燭火搖曳,恍惚間有幾只泯滅。另外的一側(cè)燭光大亮,在墻上映照出詭異的影子。
“招雪,你...誤會了...”
袖招雪眼角瞥見照光的墻上,心中大驚。墻上正映照四個影子,左側(cè)的影子,頭上生有三角,背后生翅,鼻尖似喙一般向外突出;靠邊的影子,左臂極其巨大,竟有影子的一半大小,右臂密密麻麻布滿尖刺;右側(cè)的影子,肚大,胳膊往下延伸出四條手臂......
當人化為半妖,他們可以收斂外部特征,變成人形,但他們的影子無法隱藏,會顯現(xiàn)本來面目。這些人,已經(jīng)不再是人,而是夭!
“招雪,你真是誤會了。并不是丁皓為難你...而是...”
四人身上皮膚抖動,像是有數(shù)百條蟒蛇蠕動。身影不斷變大,變形,最終————一人變成鷹首、人身、鳥翅的怪物;另一人變成左手臂巨大,右手臂布滿倒刺,身體扁平的怪物;第三個人左右兩邊各有四條手臂,但身體還是人形,像是鐮刀蟲;第四人變化最小,但其頭上長著六只眼睛。
丁皓的六只眼睛盯著袖招雪,四人陰森道:“而是我們四個人!”
四人的身體占據(jù)房間的一半空間,聯(lián)合在一起,像是一堵墻,而他們的對面,則是勢單力薄的袖招雪。四個巨人與一個小人,看著格外鮮明。
“你們...轉(zhuǎn)為半妖。但是,為什么?”袖招雪握著劍。
“為什么!”丁皓猖狂大笑,連聲音都變了,變成令人恐懼的尖銳,“你問我為什么!武士修煉出真氣,即便沒有損傷真元,至多只有百載壽元;有幸凝聚先天之身,八經(jīng)貫通,也不過二百載壽元;其中萬中無一的,凝聚傳承之印,成就宗師,竟也只有三百載壽元。”
“三百載壽元,可笑,還比不過一介大妖!上天真是厚此薄彼!”
“半妖才是人族的未來。我們只是順應天命,而你們,食古不化之輩,必將被歷史碾碎!”
八只胳膊的怪物威脅道:“你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一,接受祭祀,加入我們;二,被我砍成肉碎?!彼氖直凵隙喑霭税唁h利的寶劍,映照出深深寒光,“你應該見識過我的劍法。如今我有八劍,只需要兩息,就能將你徹底砍成肉泥!”
劍宗會,為對付半妖而成立的武道組織。半妖們秘密組建夭門,發(fā)展壯大,為了對付夭門,劍宗會應運而生。劍宗會創(chuàng)立之初,有三位劍宗,但隨著世故推移,有劍宗加入,有劍宗退出,有劍宗老去,有劍宗死亡...到如今,劍宗會已無一位劍宗。
然而,對抗半妖的執(zhí)念一直傳承。
“幽州的大敵是妖。妖之惡者為半妖?!?p> 袖招雪低下頭,將手從劍上移開,似是放棄抵抗?!敖┠瓿T诟髦輾⒇玻丛?,我身邊的友人盡皆被妖怪所惑?!?p> “呵~,如果你帶著承影劍,我們自然不敢露出馬腳。”丁皓的眼瞳已變成蛇一般的豎眼,六只眼睛詭異地旋轉(zhuǎn)著,“招雪,你還真是大意呢!快吧,你有十息時間考慮,到底是加入,還是死亡?”
劍宗會里,自然都是劍客。袖招雪的劍,是一把青光閃爍的上品寶劍。劍稍微抖動一下,劍光內(nèi)斂,袖招雪仿佛能聽到劍的脈搏,一顫一顫,極為鮮活。人與劍,進行著共同的呼吸,連為一體。
“你們...”
她手一動,未碰到劍,劍自己出鞘,飛入她的手上,光芒綻放。
劍氣狂嘯,整個房間銀裝素裹,仿佛凍徹骨髓的雪峰之巔。忽而,在白寒中鉆出一絲綠意,嫩芽不斷壯大,點綴著雪地,煥發(fā)出勃勃生機。
“墮落了...”
“啪~!啪~!......”四聲落地,四顆頭顱整齊排列成一行。丁皓的六只眼睛中,還殘留著不可思議的恐懼。身體,頭顱、手腳皆斷,噴射出紅色、綠色、藍色的血液,將整個房間噴染得五彩斑斕。
袖招雪面無表情地開門,走出宅院。
親手殺死曾經(jīng)的友人,握住劍的手不會顫抖,但劍客的心中會留下難言的傷痛。
因為斬斷友情,劍客的劍會變慢么?不會,劍客的劍依舊鋒利,但是,劍客會變得不愿用劍。
“劍不會因為心中的猶豫而變鈍,但劍客會因為劍的鋒利而麻木。”
這句話是她父曾與她說的,至今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