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翼大驚,見城頭之上亂箭射下,拔馬便走。二將往西而逃,行數(shù)里,身后只余下五六百人,皆是張翼親兵。駐馬休息,孟越道:
“將軍,如今梓潼城失守,不知將軍有何打算?”
張翼搖了搖頭,道:
“嚴將軍將梓潼托付于某,不想如今損兵折將,還丟了城池,有何面目前往相見將軍?天下之大,該往何處去?”
孟越道:
“既如此,不如隨末將前往五溪蠻族?!?p> 張翼有些訝異的看了一眼孟越,道:
“前往五溪蠻族?汝不是?”
孟越露出一個笑容,道:
“將軍有所不知,當年末將中了奸計,因此失了蠻王之位,被趕出族中。但如今老蠻王已死,某之侄孟獲被舉為蠻王,數(shù)次書信相召,只因不舍將軍,因此未曾離去。如今局勢如此,將軍何不隨某前往?蠻人之中,亦有豪杰。吾侄孟獲,有萬夫莫敵之勇,手中甲兵數(shù)萬,若能得其相助,必能報得此仇。”
張翼聞言,沉吟一陣,道:
“那便依汝之言!”張翼又命人將此事前往綿竹報知嚴顏,二將遂繞路趕往五溪蠻族而去。
黃權占據(jù)了梓潼重城,收攏降卒,得五六千人,嚴加看管,奪得糧草無數(shù)。遂留副將并兵馬三千留守城池,以張郃、鄧賢二將為先鋒,親率大軍往綿竹殺去。
……
卻說大將嚴顏統(tǒng)領兩萬大軍,以部將雷銅為先鋒,率軍征討吳懿。綿竹以北本來就是其治下,吳懿也未曾來得及派兵鎮(zhèn)守,因此一路勢如破竹,直至綿竹城下,卻被吳懿部將吳班率兵一萬占住了城池。任憑嚴顏幾番用計,吳班只是不出,而綿竹原本就是蜀中重城,城高墻厚,易守難攻,一時間不得進,只是每日派兵攻城,收獲寥寥。
這一日,嚴顏正在大營之中召眾將商議破敵之策,商議良久,卻無良策可行。帳上至主將嚴顏,下至偏將都尉皆是面露憂色,氣氛有些壓抑,幾員地位較低的將領更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這段時日攻打城池損傷不小,特別是底層將領更是死傷無數(shù),或許下一個就會輪到他們也說不定呢!
良久,才見雷銅站起身來,其余眾將皆是大松了一口氣,嚴顏治下極嚴,尋常將士根本不敢與其辯解,只有雷銅地位與其相近,又是其心腹愛將,才能與其辯上幾句。只聽其開口道:
“將軍,綿竹守將吳班您也知曉,絕非等閑之輩。眼下大軍被阻于此地不得進,士卒更是損傷數(shù)千人。長此以往,后果難料,不如退守梓潼。”
嚴顏聞言,面色又陰沉了幾分,冷冷問道:
“汝等皆是此意?”眾將皆是低頭不語,嚴顏頓時大怒道:
“汝等皆是主公帳下大將,深受主公隆恩,方能手握重權,鎮(zhèn)守一方。如今主公正是危困之時,汝等不思臨危報主,反而貪生怕死,真是枉為人子?!闭f完,更是拔出腰間寶劍,一劍將身前案角斬落,死死地盯著眾將道:
“再敢言退,有如此案!”
雷銅聞言,羞慚而退,眾將亦是不敢多言,只聽嚴顏接著道:
“吳班,不過小輩罷了,有何德何能讓汝等如此懼怕?如今數(shù)路大軍攻打成都,吳懿逆賊便是有三頭六臂也必然死無葬身之地。吾等盡力攻城,若是能先入成都,必然為主公看重,封侯拜將也不是不可能。吾已定議,明日全軍攻城!”
“諾?!北妼⑺坪跻脖患て鹆诵┰S膽氣,正色應諾。
就在此時,卻見一士卒匆匆跑了進來,拜倒于地道:
“將軍,梓潼城張將軍處有信使至?!?p> “哦?讓他進來?!眹李佇闹蓄D時出現(xiàn)了一種不好的預感,看著滿身大汗的信使,臉上還有疤痕,嚴顏嚴肅的臉上不由地變得蒼白了幾分。
“嚴將軍,巴郡郡守黃權率大軍攻打梓潼,將軍中了奸計,梓潼被破。將軍讓我轉(zhuǎn)告于您,巴郡大軍不日即到,望您早做準備?!?p> “汝說什么?張翼呢?”嚴顏手中的寶劍一下落在了地上,整個人不由地踉蹌著退后了幾步。
信使只得又重復了一遍,接著道:
“我家將軍已經(jīng)趕往了五溪蠻族,往南蠻孟獲大王處借兵相助?!?p> “汝且退下吧!”良久,嚴顏才緩了過來,有些頹然的坐于席上。
“諾。”信使退去,嚴顏抬起頭來,看著下方眾將,嘆了口氣道:
“如今算是遂了汝等的心意了。梓潼城一破巴郡大軍便可長驅(qū)直入,益州……”說著,忍不住老淚縱橫“再不是吾主的益州了啊!”
眾將見之,心有戚戚。雷銅咬咬牙道:
“將軍,如今前有吳班堵截,后又巴郡大軍,局勢不妙,還請將軍早做決斷?!?p> 嚴顏深深的看了一眼眾將,見眾人皆看著自己,但除了雷銅目光中有一絲關切之色外,其余之人卻是臉色各異,或惶恐、或慶幸、或茫然,不一而足,心情更是沉重了幾分。沉思良久,像是做下了什么決斷,將地上的寶劍拾了起來,看向眾將,道:
“當年某受先主隆恩,拜一方為將,時思報答。后主公即位,更是將大事托付于某,手握重兵,鎮(zhèn)守梓潼。如今主公為奸人所迫,失了益州,而某亦是兵敗,以至梓潼丟失。如今已成死局,吾亦不愿眾將士枉死。巴郡郡守黃權,雖是敵人,卻是各為其主,無可厚非。而某觀此人卻是一時之杰,其主張富,或是亂世明主。雷將軍,汝可領大軍降于此人,立下大功,必得重用,也不辜負汝這一身本事?!?p> “將軍,您……”雷銅大驚,剛欲說什么,卻被嚴顏打斷道:
“某深受劉氏恩義,如今既然不能扶助主公守護州郡,又有何面目茍存于世?此事吾意已決,勿需贅言。汝且記住,某死之后,汝便是一軍之主,身系一軍安危,遇事不可沖動,三思而行?!?p> 雷銅欲勸,卻被嚴顏所阻,接著道:
“汝若是真為吾好,便答應此事,莫讓吾死不瞑目?!崩足~含淚應下,嚴顏臉上露出些許笑意。遂起身,全甲胄,出帳,向南而跪,高聲道:
“主公啊,末將來向您請罪矣!”言罷,自盡而死,三軍皆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