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
詭異的靜,在小島正中的宅院內(nèi),左玄與那名女子對峙,二人誰也沒有率先動手。
似乎那名女子也沒有動手的意思。
她僅是多看了左玄兩眼,便回過頭,繼續(xù)專心的望著地面上躺著的男性尸體。
已經(jīng)化為森森白骨的尸體,在她眼中,似乎仍舊是一名帥氣儒雅的男子。
女子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骷髏,眼中的愛憐溢出,勾勒成一滴眼淚,在空中滑落。
隨即她用沙啞的聲音,說了一句:“我……怎么還沒死?”
言語中滿是無奈,滿是哀怨,滿是對于死亡的向往,似乎那樣,她便可以從痛苦的掙扎中解脫。
左玄一言不發(fā),依舊保持著戒備的姿態(tài),死盯著女子胸前的閃光點,先前探測到的微弱靈力波動,便來自那里。
女子身子一晃,帶動一陣“嘩啦啦”的輕響,額頭一塊細小的肌膚再次脫落,如同被遺棄的傀儡玩偶。
她搖搖晃晃站起來,左玄沉默,依舊保持戒備。
女子抬頭,瞧著窗外,絲絲縷縷的陽光投射在她臉上,換來一抹淡淡的微笑。
最終還是不能舍棄地上那具尸骨,女子頹然坐下,望著骷髏頭的兩個眼窩,深邃,如同自己第一次看見他一般。
左玄不語,空氣沉重粘稠,壓迫得人呼吸困難,帶著絲絲寒意,如同女子沉痛的囈語:
百年前……
嵩晨與師妹蘭欣探尋到此處荒島,就此定居,二人互許終生,相伴到老。
某次秘境探險,蘭欣為救嵩晨,身死道消,僅余一縷精魄殘喘,嵩晨以秘法收納。
秘境中得來寶物,嵩晨盡數(shù)變賣,翻遍古籍,拆罷所有傀儡,只為拼湊一具真靈人傀,挽留師妹性命。
苦苦實驗多年,嵩晨荒廢修為,蓬頭垢面,日以繼夜,終于在數(shù)十年前煉就真靈人傀,將那一縷精魄融入其中。
原本幻想,師妹就此復(fù)生,哪怕傀儡之軀,只要能與之攜手,哪怕終老于此,也無憾。
一切伴隨真靈人傀的一聲“主人”破滅!
精魄融入后,真靈人傀擁有著人類氣息與意識,然而蘭欣的神識卻被抹殺,造就成一具沒有任何記憶的“蘭欣傀儡”。
嵩晨發(fā)了瘋,細細檢查,卻未得其中因由,不覺心灰,他最是親愛的師妹,徹底離他而去。
蘭欣偶爾還是會記起往事的某個片段,這給了嵩晨破滅后的希望。
他不再讓蘭欣叫自己主人,日日與她相伴,為她梳妝,述說往日種種。
漸漸的,蘭欣愛上了嵩晨。
盡管她只是一具傀儡,卻擁有了人類的情感意識,這讓嵩晨更為喜悅。
日子久了,嵩晨甚至錯覺,仿佛蘭欣還未死,眼前的,便是那個自己深愛的蘭欣。
傀儡無心,全憑核心中那一縷精魄支撐,精魄有靈,難抵歲月消磨,終有一日,會消磨干凈。
漸漸的,蘭欣再憶不起往事,徹底變成了“蘭欣”,卻不是嵩晨希望的那個蘭欣,記憶中的蘭欣。
嵩晨希望破滅,在回憶與蘭欣之間痛苦掙扎,最終走向了毀滅,他自盡了。
蘭欣痛苦哀嚎,她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為何主人會舍她而去,可她記憶的核心,已滿滿都是嵩晨,再容不下他人。
作為傀儡,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痛苦,絕望,生如死灰,哪怕胸口處的核心,仍源源不斷的為她提供動能。
可心死了,徒留軀體又有何用?
她跪坐在嵩晨的尸體上,年復(fù)一年,身上的零件不知壞掉了多少,核心仍舊堅挺。
人生最為痛苦的,便是記憶,一具擁有意識與情感的傀儡,歷經(jīng)歲月侵蝕,仍舊無法抹去記憶。
蘭欣愛著嵩晨,深愛著,刻苦銘心。
她多想,嵩晨再為她梳一次妝,執(zhí)手不離,再看繁花盛開,采花一朵,夾在她耳畔,輕柔的說一句:“你真美?!?p> 嵩晨眼眸里的溫柔,是她一生所求。
可惜……
聽完蘭欣自述,左玄不覺心殤,多教人惆悵,念及自己與墨靈兒,又何嘗不是如此。
往事不堪回首,蘭欣說完,眼角似有一抹瑩亮滴落,她回首,目光真摯,滿是渴望的看向左玄:“你……可以殺了我嗎?”